第75节

  张郢脸颊瞬间烧红,羞的跟上了铁板的皮虾一样跳起来,良久才问:“你是说程春娘不愿嫁给我?”
  黄正信呵呵干笑:“是呢。”
  “怎么会这样?”
  张郢慢慢的坐回去, 他属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自问对程春娘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将凝心和诗蕾送走后,他就暗暗发誓不再往屋里招揽其他女人,毕竟他公务繁忙,没心思去应付那么多女人,再有便是他想好好的培养他跟程春娘的孩子。
  总说幼子似兄,他用心的去栽培一个,肯定会青出入蓝而胜于蓝,到那时他张家下一代就会起来,从而重新登上帝师的位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贤名遭人随意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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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家小院里,盛言楚跟程春娘大眼瞪小眼面对而坐,程春娘将手中的绣架拿起又放下,几番后横瞪过来。
  “听说你在郡城认了爹?”
  盛言楚搜刮肚肠,吞吐半天就剩了一个:“嗯。”
  “认了,”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是爹,是义父。”
  该叫卫敬‘爹’的是他儿子或是孙子。
  哎,越想越绕,盛言楚抬手捶了自己一下,都怪自己一时糊涂,没事瞎认义父干什么。
  程春娘抓住盛言楚捶打自己的手呵了口气,低骂道:“你打自己干什么?那人是大官,肯定是他逼你认父的,你又没做错。”
  “娘不怪我自作主张?”盛言楚惆怅的低下头,“我已经答应义父,说好要将盛家的男孩抱一个给他……”
  程春娘惊愕的捂住嘴,说出来的话令盛言楚哭笑不得:“楚儿,不是娘咒你,你…你以后的媳妇要是生不出男丁怎么办?”
  盛言楚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么问题,想了想,苦笑道:“这种事不好说,如今我将孩子说出去了,别人家听了这条怕是不敢将女儿嫁到盛家了,到时候别说男丁,女儿我都不一定有。”
  “瞎说什么呢!”程春娘不乐意听这话,轻喝道,“自古兼祧两房,或是过继的事多的很,你既应了郡守大人,那咱们就得守承诺,只不过日后给你选妻时,娘要多留心一些了,有些人家不愿那咱们就不勉强。”
  其实这个事不难办,卫敬又没说非要嫡子或者嫡孙,若是正房舍不得孩子,让儿子再娶一房妾氏不就行了?
  在程春娘的眼里,盛言楚日后是要去京城做大官的,试问京城哪家官爷后院不是三妻四妾摆着的?
  过继孩子的事暂时得了解决,接下来程春娘开始盘问卫敬和杜氏的为人,以及卫氏夫妇为何执着收养盛言楚,听盛言楚提及卫氏夫妇四十来岁膝下还无子,程春娘唏嘘不已。
  “果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程春娘感慨,“外人只看到郡守大人的风光,却不知他们日日夜夜忍着无子的痛楚。”
  嘉和朝无后为大不孝,卫敬居在临朔郡郡守多年不得升迁,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没有孩子的缘故。
  如果卫敬是那种精于钻研官场的人,恐怕早就收养了一个孩子然后一路高迁去京城,可惜卫敬不肯将就,为了拥有一个合心意的孩子,卫敬宁愿困在临朔郡多年,直到遇见盛言楚。
  杜氏感性化的觉得盛言楚就是她死去多年儿子的转世,但卫敬不一样,卫敬更看重的是盛言楚这个人,卫家并不是簪缨世家,卫敬若无后,卫家的荣光大抵就到这一代了,所以卫敬才四处寻觅优良的少年人才,找来找去,盛言楚送上门了。
  盛言楚小小年纪就入了老皇帝的眼,又勤学守礼,卫敬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因而卫敬将老皇帝送过来的印章给扣了下来,这一举动实则是在考验盛言楚,盛言楚若是想年少成名,卫敬当然不会拦着,还会添一把火将老皇帝的赏赐送到静绥,只是这样一来,如此张狂的盛言楚就做不成卫敬的养子,毕竟这样的人很容易给卫敬招惹麻烦。
  所以当盛言楚感激卫敬没有将印章一事传扬出去时,卫敬其实就已经动了收养的念头。
  不骄不躁,不贪功一步一个脚印,正是他卫敬最为喜欢的一类人。
  盛言楚成为卫敬义子的事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程春娘思来想去觉得卫敬身为一郡郡守单单看中她的儿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儿子有出息。
  只要对儿子有利无害,程春娘顿时没了反对的声音,再说了她反对也没用。
  认亲的事撸完后,接下来该程春娘坐立不安了。
  “娘跟张大人怎么能成事呢?”程春娘最清楚自己的身份,拿起绣架边绣边摇头,“那些京城来的丫鬟把我当傻子,左一句她们大人出身名门,右一句笑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娘,总之话里话外都在说我配不上张大人……”
  盛言楚歪着脑袋,开玩笑道:“听娘这意思,是觉得这些丫鬟把娘说差了?莫非娘想跟张大人结亲?其实这不难——”
  话还没说完,程春娘气得拿起鞋拔子打人。
  程春娘剜了儿子一眼,骂道:“黄官爷来家里胡说,你怎么也跟着他乱张嘴,莫不是喝了黄酒晕了头?!”
  盛言楚嘿嘿笑:“今天我之所以赶黄哥,主要是张大人没亲自过来,娘,如果张大人亲自——”
  “便是他来了也不成。”程春娘咬断线,低着头闷闷道,“娘说了,娘配不上张大人,再说了娘对张大人没……那意思。”
  盛言楚‘嘶’的倒抽气,他娘竟然不喜欢张郢那样的小生模样。
  细想想,他那个渣爹还有巴柳子,长得都比较豪壮,换一句话说,他娘喜欢硬汉形的。
  既然他娘对张郢没感觉,那这桩婚事是成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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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郢还不知道他在程春娘心中已经打了‘绝无可能’的烙印,又碍于这半个月县衙忙着春种的一堆事,等张郢闲下来想跟程春娘更进一步时,程春娘却没时间了。
  盛言楚从郡守府回来后,就开始在静绥寻摸好的门面,辗转看了几家铺子后,终于让他在静绥码头附近找到了一个两扇门的好门面。
  码头门面地理位置好,租金贵,且主家都是城中的大户人家,这么好的门面当然轮不上盛言楚,盛言楚也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么好的门面。
  说来还是拖了卫敬这个义父的福气,这家铺子主家正是夏修贤,夏修贤听闻卫敬不会在巡考中刁难他后,高兴的蹦起几丈高,又得知盛言楚和卫敬做了父子,夏修贤便顺水推舟将码头那两扇铺子送给盛言楚。
  这两扇铺子夏修贤本来是打算卖的,因为夏修贤打算乡试考中后搬去京城居住,听闻盛言楚四处找铺面,夏休贤立马想到了盛言楚。
  盛言楚看了铺子后很满意。
  静绥县是南北官道的交叉点,码头上每天都会接应很多外来或者外出的商队,尤其是河道上的冰块融化后,这段时间的码头简直比城中主街还要繁华,各地来的商队熙来攘往,停靠在码头的大船每日不说有十来艘,最少也不会低于八艘。
  “这铺面好哇。”程春娘望着挨山塞海的码头,小声对盛言楚道,“咱家锅子铺若开在这,肯定赚钱。”
  盛言楚找渔民打听过了,经过静绥码头的船几乎都会停靠一个半时辰,船上的人会趁着船只休息的时候去岸上走一圈,但停留的时间并不长,这也就导致码头附近的商铺生意火爆到炸,居于繁华主街的商铺反而沾不了光。
  之前租桂家铺子赚的并不少,但吸引过来的食客都是一些要在静绥过夜的商队,这些中途歇脚的商队和旅人其实并不知道静绥城中有一个美味的春娘锅子铺。
  “在这开铺子当然赚钱 。”盛言楚指指旁边那边炒菜摊,笑道,“娘,你别看她那摊子才巴掌大,实则赚的银子比咱们在主街开的锅子铺还要多。”
  程春娘顺着盛言楚的目光看过去,在夏修贤家铺面隔壁的隔壁支起来一个院门那么大的摊子,摊子上除了两个火炉和炒锅外就没别了,排队的食客却很多。
  卖的是炒饭和馒头饺子之类的,便宜又实惠,深受来往旅人的喜欢。
  “那咱们就租下这?”
  这段冰封的日子,程春娘在家中钻研出好几种别样风味的锅子,就等着租下铺子开锅大卖。
  “码头边的租金不便宜吧?”程春娘有些心疼这个,转念又道,“不过能赚回本,贵就贵些吧。”
  “娘,这回咱不租了。”
  “不租?”程春娘摸摸儿子的头,“没喝黄酒啊,咋就说起浑话来了?娘问过人了,码头边的铺面难碰到,如今咱们遇上了,当然要盘下来才好,楚儿,这时候咱们可不能嫌租金贵。”
  “娘,您看这个——”盛言楚狡黠一笑,神秘兮兮的掏出一份文书。
  程春娘又不识字,哪里看得懂,端详了半天才在角落认出了盛言楚的名字。
  盛言楚不卖关子,附在程春娘耳朵边道:“娘,这铺面是夏家的,他们家预备着明年搬去京城,正在四处变卖家产,修贤兄得知我在物色铺面,想将这间铺子送给我,我哪好意思空手收下,便跟他按市面上的价钱做了买卖,喏,这就是地契。”
  “你把这块地买下来了?”程春娘胸口心潮起伏,“这…这不便宜吧?”
  第65章 【一更】 宁狗儿vs盛小……
  “码头临河而建, 这边的铺面虽简陋了些,但价钱的确比城中要昂贵一些。”
  盛言楚比了一个数,嘴角含笑:“修贤兄家这个铺面够大, 挂在中人那的价钱是二百两, 咱们家去年开了半年多的铺子也才挣了二百两出头……”
  程春娘捧着地契激动的眼睫颤动:“楚儿,你就说你花了多少银子?”
  锅子铺的账本都在盛言楚手中, 程春娘对家中的积蓄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单知道去年铺子给家里挣了些银子,七月份侄女程菊婚嫁时,楚儿还拿了几十两给大哥做嫁妆,至于家中还剩多少,程春娘并不清楚。
  “花了八十两。”盛言楚道, “这价钱算低的了, 修贤兄说要送我,我哪里肯要, 便想按照市面价给他, 可他死活不愿意收,没辙我就跟他打商量,一人退一步, 我给八十两, 他给我地契。”
  程春娘眯着眼看着地契,越看越满意, 笑道:“给八十两是应该的,虽说你帮了他忙,但白白送个铺面给你总归不妥,给了钱咱心里就踏实了。”
  盛言楚也是这么想的,码头这两扇铺面是夏家早些年买回去的, 当年的价格就是八十两,夏修贤八十两转让给他,好在成本赚了回来,当然了,说到底盛言楚还是捡了个大便宜。
  要知道这几年朝廷注重水路,沿江沿河的码头地界变得越来越金贵,再过几年这块地别说二百两,就是四百两都买不下来。
  春娘锅子铺搬过来的那天,周围几家摊子的掌柜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外边张望。
  盛言楚清楚他们的意图,无非是想看看新搬来的春娘锅子是卖什么的,会不会挡着他们的财路。
  重新开张的头一天,张郢没接到设宴的请帖,反倒是黄正信和孟双两人得了喜庆的草帖,两人散了衙后换上便服一路往码头上跑。
  码头在城东的边围,距离盛家小院抄近路很快,衙门在城中,拐过去要走两刻钟,为了能及时赶上宴席,孟双和黄正信跑的比兔子还快。
  张郢批好文书,一抬头发现左膀右臂都没了人影,便喊外边的官差进来回话。
  外边的官差就等着张郢说回府休息,因为他们也收到了盛言楚的邀请,所以当张郢问及他们可知道孟双和黄正信人跑哪去了,官差呆呆的道:“自然是吃春娘锅子铺的宴席啊——”
  “春娘锅子不是还没开张吗?”张郢脱口而出。
  他这两天私底下还在看静绥的屋舍麟图,想着挑选一二好铺面逗程春娘欢喜,怎么锅子铺重新开张了他竟然不知情?
  官差又不是傻子,立马意识到其中的缘由,艰难的看了张郢一眼,将手中的草帖双手奉上,咽咽口水道:“大人,要不您拿着小人的请帖过去吃一顿?”
  “我稀罕这一顿锅子?”张郢脸色极为不屑,手指却很诚实的接过了草帖。
  越想越气,凭什么衙门的人都有请帖,就他这个县太爷没有?
  “你跟我一起去。”张郢生着闷气,重重的哼了一声,“这请帖是盛秀才给你的,本官若是拿了,那盛秀才岂不是要笑本官贪他家的锅子?”
  官差怜悯的瞥了一眼张郢,暗道大人跟着我去难道就不怕被人笑话?
  张郢轻咳一声,连忙补上:“本官…咳,本官坐久了出去走走…还不快前边带路!”
  官差老实的叹了口气,领着张郢寻摸到码头边的春娘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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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郢的到来顷刻间在码头附近掀起躁动,见张郢对着老百姓笑意晏晏的样子,盛言楚抑郁的努力扯出一个勉勉强强的微笑。
  此时恭贺春娘锅子铺的百姓都停下了手中的的活计,纷纷规规矩矩的朝张郢跪了下来,就连刚生产抱着姐儿的程菊都没幸免。
  “张大人,请——”
  盛言楚率先走过去,笑着对张郢解释:“本该第一个请大人过来的,但家里的锅子铺开张是小事,大人这几天忙于春种,所以我就没跟您说。”
  “不是故意不请我?”张郢挑眉。
  盛言楚嘴角扯动,他就是故意的,但他不能说。
  “算你小子识趣。”张郢此番过来不是来找茬的,既然盛言楚给了他台阶下,那请帖的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请。”
  人来都来了,盛言楚当然要好生招待,将主桌的位置腾出了一个,又喊了舅舅程有福过去作陪,如此张郢才真正的消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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