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摄政王秦宓。
  他仍是一身玄衣,肤色冷白,眼底总像结着一层寒冰,便是这灼眼的日光也不能融化。
  容嫱眼底掠过一抹惊讶,见他望过来,忍着逃开的念头,先是对望了一瞬,才挪开眼行礼。
  齐盛看见他过来,惊讶道:“王爷,您不是说还有公务要处理吗?”
  秦宓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没理,目光扫过女子白嫩圆润的耳垂,那里挂着对细长的青玉耳坠。
  容嫱微微懊恼,她若是知道摄政王在这里,也不会丝毫不打扮就过来。
  面上却只能微笑福身:“见过王爷。”
  女子的皮肤又白又嫩,经日光一照,几乎透明似的。
  额上渗出些许薄汗,脸颊也透出两抹红。
  秦宓出声:“进去吧。”
  齐盛才猛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哦对对,进去说。”
  他是个大老粗,这小姑娘可不经晒。
  楼房内的设施实则也比较简陋,大都两边通风,便于来往报信。
  齐盛看了看,倒了四杯茶水。
  虽说他也不知王爷为什么还在这儿,但也不敢不给他水喝。
  容娇娇略感尴尬,到底是有些怕这位摄政王,客气地喝了一口茶,才发现口感苦涩,难以下咽。
  他家虽地位不高,但外祖家是乃江南富户,吃穿用住一向是最好的,哪里喝过这种粗茶。
  可见军旅生活,比想象中还要艰苦。
  而齐盛身为大将军,竟喝同样的茶,容娇娇心里有些佩服了。
  齐盛今年二十八,背井离乡,父母早亡,一头扎在军队里,早习惯了只身一人。
  唯王爷会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但他对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实在应付不来,宁肯找一个心思纯良、善于持家的普通女子。
  想着每个都见一见,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也不辜负王爷的好意。
  容娇娇,听起来便是捧在手里怕掉了的娇娇女,齐盛最怕这种。
  二人相对无言,容娇娇装温婉也要装不下去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射箭场地,盯着那靶子心一横。
  “我平日里读书,最是羡慕那些英姿飒爽的英雄。齐将军若不嫌弃,能否教教我?”
  齐盛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这倒是他擅长的了。
  日光恰好倾斜过去,寻了处阴凉地,齐盛取下一边架子上的弓箭,试了试,觉得不费多大力气,便交给了容娇娇。
  容嫱看着,只觉那弓箭颇重,容娇娇手臂都直不起来了。
  齐盛皱了皱眉,有些难以置信,从篓子里取出长箭。
  容娇娇看着那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的铁箭头,耳晕目眩。
  她求救似的看向容嫱,都要哭了:“嫱儿,你来试试?”
  齐盛也不勉强她,只是接过弓箭,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娇气。
  他看向容嫱精致清丽的小脸,还有那纤瘦柔曼的身段,心道这个估计只能更娇气。
  语重心长道:“小心些,不必勉强。”
  容嫱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去接。
  那弓箭乃实心的铁木制成,重量不俗,她们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提不起来倒也正常。
  扎实的弓箭入手,好似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往下落。
  容嫱小小惊呼一声,齐盛忙伸手去扶,却发现旁边快一步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弓箭。
  手恰好被人握住,硬是带着她提起了沉重的弓。
  容嫱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却撞上一片宽阔厚实的胸膛。
  “抬手。”
  男人磁性而低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容嫱借着他的力量拿起了弓箭,稳稳举在身前。
  秦宓抽出长箭,塞进她另一只手里。
  二人的手掌交叠,将长箭搭在弓弦上,后拉。
  容嫱几乎不用花费什么力气,男人便会引导着她弯弓搭箭。
  弓弦拉开,形如满月。
  倏地一声,长箭带着白色尾羽破空而去,直中靶心!
  容嫱的心跟着一颤。
  她回身仰头,正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颌骨。
  往下是修长脖颈,中央一颗凸起的喉结,冷艳又诱人。
  再往下,是衣物遮挡的锁骨……
  一只大手挡住她眼睛,指缝间,她瞧见那颗漂亮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男人微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别看了。”
  容嫱耳根一热,还没反应过来,秦宓已经抽身离去,将弓箭重新挂在一边。
  齐盛看着远处正中红心的一箭,抚掌:“王爷箭术越发精进了。”
  容娇娇悄摸摸白了他一眼。
  大傻子,难道看不出王爷和嫱儿之间怪怪的么。
  容嫱看着秦宓进屋的背影,心中略定。
  但愿不是她自作多情。
  秦宓端起桌上苦涩的凉茶,一饮而尽,看得随后进来的齐盛都不由瞪大了眼。
  容娇娇看出齐盛分明对自己不怎么上心,意料之中,倒也不算失落,又耐着性子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齐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难得体贴道:“这会儿太阳还大,再坐会儿,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容娇娇点点头,并未推辞。
  毕竟哪个姑娘家都不愿意晒黑。
  齐盛好似完成任务似的,高高兴兴操练去了。
  容娇娇总觉得那两人之间不大对劲,便留下空间,跟着齐盛走。
  齐盛显然认为有点麻烦,但也没回绝,这些小姑娘脸皮薄,总是要小心哄着的。
  一时只剩下二人对坐。
  秦宓本就话少,指望他先开口自是不大可能。
  容嫱笑得温软:“前几日,多谢王爷施以援手。”
  “嗯。”
  她小心问道:“不知王爷是如何知道,我……在佛堂的。”
  秦宓指尖摩挲了一下,面色不动:“京城中一概风吹草动,本王都知道些。”
  意思就是并非特地关注容侯府。
  帝王年幼,摄政王代为执政,以他的手段,掌控京城百官到如此地步,倒也不足为奇。
  容嫱低眉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不过还是要多谢王爷,肯帮一把,否则我怕是熬不过去。”
  她故意说得严重,果然见男人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秦宓又喝了口凉茶:“无须在意,近日来时常有人弹劾容家,本王此举,小惩大诫。”
  言下之意,是为了敲打容侯府,与她无关。
  话都被堵得死死的,容嫱心中诽腹,见他茶杯空了,起身提起茶壶,弯腰倒茶。
  夏日穿衣本就清凉些,襦裙清爽,一眼望去皆是大片雪白的锁骨。
  这般姿势,无意间透露得更多。
  春意幽深,似青山连绵中一道沟壑。
  秦宓眸光微深,抬手抵住茶壶口:“不必了。”
  容嫱惊讶抬眼。
  对面的人已经起身,眉眼淡淡:“事务繁忙,本王先行一步。”
  容嫱心里略有些失望。
  毕竟见他一次不容易,这样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达成目的。
  脸上却是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柔柔福身:“王爷……”
  余光瞥见桌脚边一抹青色。
  秦宓:“?”
  思绪飞转,容嫱低首敛眉:“王爷慢走。”
  直到男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她才直起身子,低头去看桌脚。
  那里正躺着一块青色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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