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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举着那枝花21

  2.21
  我新实验室的导师是绝对大佬级的人物,据传闻在研究领域是前0.03%的殿堂级人物。他是个严谨的德国老头,但非常之爱护、尊重女性,这点倒是和唯妻是从的英九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知道我来自遥远的国度,格外照顾我,除了不菲的奖学金以外,我的研究补助是同侪中最高的。
  因此,在物价高昂的欧洲地区,自食其力的我居然还有闲钱得以回家过年。
  春季学期开学没多久,我就不幸感冒发烧了。
  在医院输液大厅打点滴的时候,我没捱过无助感,给康诚打了个电话。
  在此之前,除了过旧历年我们相互道“新年好”后,已然有大半个月没有联系了。上次见面更是圣诞节时的事了。
  啤酒节过后,我跟康诚以普通朋友互处,偶尔寒暄电话,有时也会见面约饭,圣诞节还一起参加了交换礼物派对。
  康诚来的很快,我就在他的医院看诊,他来时还穿着医院的白大褂。他穿德国的医生袍好像比台湾式的还更帅一些。
  不过他的脸色很憔悴,头发也软软的塌下来,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小姝,以后记得换季的时候多穿一点。”
  他在我身边坐下,递给我一瓶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喝完水我又把口罩戴起来,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又怕他还以欲盖弥彰的回答。
  我们已经不再是用适当的隐私与倾诉欲,去换取信任与亲密的情侣关系了。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我身旁,低着头看我喝过的矿泉水出神。
  我因为药物与病势的关系,眼皮子越来越重,脑袋快要前倾下坠的刹那,康诚抬手,把我的头枕在了他厚实的肩膀上。
  我呼吸平稳,终于可以放松警惕小憩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了被枕的康诚呼吸频率有些异样,我刚要睁开眼一探究竟,康诚揽在我肩头的手伸过来遮住了我的双眼。
  黑暗中,我的睫毛在他宽大的掌心扑闪。
  我听到康诚艰涩地发声:“小姝,我决定跟Magdalena结婚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握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啊,这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透过口罩,给出沙哑的回应,“这是好事,你母亲会很高兴的。”
  “……是,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为什么这么突然做了决定啊?”我问他。
  “也不突然,因为母亲不肯同意我们的事,我也差不多到该结婚的年龄了,就……深思熟虑后做了这个决定。”
  “深思熟虑“这几个字眼,听得我心头愈发酸涩。
  “那,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吗?”这个时候计较这个当然没意义,我在为找回自己的思绪没话找话。
  “是。”康诚的掌心又往我的睫毛贴近几分,“小姝……”
  “千万别说对不起!”我打断他,呢喃,“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耳下的肩膀肌肉紧绷,我能感觉到康诚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小姝,”他再次叮嘱我,“以后记得换季的时候多穿一点。”
  “我知道了,你刚刚说过了。”
  沉默片刻。
  “小姝,不要老是宅在房间里,要多出去走走,跟朋友们见面散散心。”
  “小姝,咬嘴唇的小动作要改一改,不然唇纹会加深。”
  “小姝,夏天的时候要多补充水分,别一天都不肯喝一杯水,牛奶也别忘了喝,现在是你增加骨本的时候,以后老了就靠现在的钙质累积,运动也是……”
  “康诚!”我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以后老了的事,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
  跟他无关了,不是么?
  “我以前看过一句话,现在嘱咐你。”
  “什么话?”
  自然是矫情无用,分手时才讲得出口的话。
  “你不要日复一日。”
  “好。”
  “你要机锋,要胜敌。”
  “好。”
  “你以后要说漂亮又永恒的誓言给Magdalena,”我篡改着那句子,居然还有心情补充语境,“主要是漂亮。”因为永恒的都留给我了。
  康诚没有应声。
  我继续:“我或许会来抢婚也或许不会。但来了要抢白也只要电影里使人哭的那一句词。”
  康诚有些迟疑,他似乎并不想听到那句词。
  漆黑一片中,我听到翅膀颤动、遥远的扑棱声。我用沉默无声地催促他。
  康诚的声音比叹息还轻:“你要哪一句?”
  “最爱的人本来就不会在一起一辈子。”
  视线中的黑暗开始摇摆,有光芒从康诚的指缝中漏进来,他在颤抖。
  窗户外寒风凛凛,呼啸而过,伴着乌鸦聒噪的嘎嘎乱叫声。春天来了,它们真该随候鸟回北方去,留在慕尼黑做什么。烦人。
  “康诚,慕尼黑的冬天真的好久好久啊。”
  “小姝,”康诚在哭,我的心又何尝不是,“是台湾的冬天太短了。”
  后来的两年,慕尼黑不是降雨就是下雪,我没有再见过康诚。
  来德国的第叁个圣诞节当天,我被指导教授从实验室里赶了出去,他强制要求我给自己放假一周。我的身体在这两年变得越来越差,免疫功能下降,偶尔会有耳鸣的症状,未来应该是个早龄幻听或者重听患者——尽管我使用耳机的频率并不高。
  胃痛失眠更是家常便饭,黑眼圈常年相伴,不必照镜子我都想象得出自己面黄肌瘦的鬼样。
  今年学校开学比往年早一些,我对开学最大的期待,就是我选修了康诚父亲褚民先教授的放射物理学。
  这门课从本科开始到硕士毕业,同样名称不同老师,因为课程安排之故,我已经反复修读了四五遍。实验室的同学劝戒我,这位华裔教授的课既不容易给高分,又有许多课后作业,我们博班的人没必要为了凑学分自找麻烦。
  他们哪里会知道我怀的小心思呢?
  褚教授在点名时就一眼认出了我的名字,这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气质温润,说话却是铿锵有力。课后我跟他探讨一些公式推导,他不在我们系受聘,去他办公室的路上他就把我的疑问解答了。
  “小姝,”褚教授私底下说话却是温言软语的,“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我当年的推荐信还要感谢您为我寄出帮忙呢!”
  “这些过去的就不提了,”说话间褚教授的办公室到了,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我一眼就望见书架上、墙面上他摆置的家庭合照,康诚青涩年少的面庞模糊却不再遥远。褚教授请我坐下,“来了有两年半,慕尼黑还适应吗?”
  “已经很适应了,谢谢您的关心。”我没按捺住,直白地询问褚教授,“那您的太太跟康诚还好吗?”
  褚教授淡笑一下,眼角上扬的弧度像极了康诚发愁又故作轻松宽慰我时的样子,“我太太前几年大病一场,所幸前段时间复诊时医生宣布她完全康复了。”
  “康诚——哦对,你们俩在台湾见过吧?他啊,随着年岁增长反倒越来越消沉了。”褚教授说完,又自觉有些失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呀!大概真是太久没有和学生唠唠家常了,小姝你又跟我家有些源渊,恕我多言了。”
  “怎么会呢?”我还是很关心康诚的现状,毕竟他已两年杳无音讯,“康诚今年就要叁十了吧?他孩子出生了吗?”
  褚教授斯文的圆框眼镜后的双眸愣怔片刻,随即哭笑不得地对我说:“小姝,康诚那个大龄单身汉,婚都没结呢!我还指望抱什么孙子孙女?”
  我惊诧地脱口而出:“什么?!他没有跟Magdalena结婚吗?”
  褚教授一脸莫名其妙,“快要跟Magdalena结婚的是Uwe,康诚的朋友,你跟他们也都认识吗?”
  我失魂落魄地点头,复又摇头。
  离开褚教授办公室前,他邀请我周五晚去他家一起参加家庭聚会。
  我站在慕尼黑的大雪中,心情五味杂陈。
  文中那段话的原句来自作家苏方的围脖:“少年才不要日复一日,少年要机锋,要胜敌,要漂亮又永恒的誓言主要是漂亮,要也只要电影里使人哭的那一句词。”
  我很喜欢这句话,便拆解引用。里面“矫情无用”是小姝说的!不关我的事【努力撇清.jpg】
  来自广坤的留言:
  虐归虐,但是不过一章定律√
  本来想把真相都讲明白,但来不及写完了哈哈,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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