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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弹棋最妙是长斜

  第二更。
  ——
  求见荀贞的是邯郸右尉周良。
  邯郸两个县尉,左尉李仓投到了荀贞门下,右尉周良是个官场老油条,对荀贞插手邯郸县治安很不满,认为荀贞侵了他的权,一直想通过段聪把荀贞赶走,在段聪面前说过荀贞很多的坏话,现如今段聪拍拍屁股走了,他没了靠山,深怕荀贞整治他,故此壮起胆子来拜谒服软。
  只是,对他而言天大的一件事,荀贞却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荀贞见他东拉西扯,满嘴阿谀奉承,没点儿正事,遂懒得与他多说,借口有公务,把他打发走了。周良失魂落魄地回到舍中,脑子里全是荀贞打发他走时说的那句话:“我离郡近月,堆积了不少案牍公文,君如无它事,便请自归吧”,呆坐了一晚,次日一早挂印归家去了。
  去年荀贞初到赵郡时,周良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他赶走,今年荀贞一句无心的话,却就吓得周良挂印辞官。荀贞待人虽一贯谦虚自抑,然而不知不觉中,他在赵郡的声威已是无人能及。
  ……
  回到邯郸后,赵王、刘衡、黄宗等分别宴请荀贞,为他庆功。
  荀贞不是个好应酬的人,可这些筵席又不能不去,连着喝了三四天的庆功酒才算消停。
  时近四月中旬,天气转热。
  这日荀贞从县外兵营归城,半路上下起了小雨。
  沿途所见,细雨如烟中山原遍绿,道边田野里麦子泛黄,远处不知谁家的果园里,青青的梅杏挂满枝头,路经一个乡里,妇人孩童在成荫的桑树下或修缮农具、或举着杆子打桑葚。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而今的赵郡虽然仍不能与战前相比,但就眼前的这副农家美景看来,却是比饱受贼患之害的常山、魏、巨鹿等郡不知强上了多少,仿佛两个人间。
  这其中有荀贞的功劳,也有刘衡的功劳。荀贞击贼平乱,刘衡治民赈农,两人配合默契。
  荀贞撩着车帷,观赏着雨下的乡间此景,心中颇是满足。
  与荀贞同坐一车的刘备笑道:“中尉,郡里近月流传起了一首童谣,不知中尉可曾闻听?”
  “什么童谣?”
  “父老歌曰:‘刘元宰,种我田,荀贞之,安我居。’”
  “元宰”是刘衡的字,这童谣却是在赞美荀贞和刘衡了。这不是头一首赞美荀贞的童谣,早在颍川时,颍川父老就用童谣赞美过时任北部督邮的荀贞,歌曰:“荀贞之,来何迟。”
  当年颍川父老歌曰“来何迟”时,荀贞正一心向上,除了窃喜之外,尚无太多感触,而今再闻赵郡父老为他作歌,他的心态已与往昔不同,少了几分窃喜,多了几分满足。“安我居”,短短三个字让他觉得这多半年来的付出全都值了。
  伴着细雨打在车盖上的沙沙之声,荀贞一行回入邯郸县城。
  到的中尉府,夕阳西落,雨暮如画。
  刘备等从吏各归住处,荀贞撑伞行於蒙蒙的雨下,亦回后宅住舍。
  宅中临墙种有几棵槐树,树冠高出墙上,枝叶浓密,槐花盛开,远远地即能望见。
  府中的府吏大多都已散值,不复白日时的热闹,静寂悄然。耳闻雨声,鼻嗅花香,踏踩着石板路上的青苔,悠然地踱入后宅,荀贞只觉舒缓惬意,他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了。
  陈芷、唐儿、迟婢大约也是喜这场初夏之雨,命婢女在院中撑起了彩帷朱幕,三人正聚坐幕下围着一个玉石棋盘在玩儿弹棋,见荀贞回来,忙弃了棋局,陈芷揖迎,迟婢、唐儿拜迎。
  当世夫妻讲究的是“夫义妻顺”,荀贞不以陈芷年少,对她素来是很敬重的,还了一礼,笑道:“彩帷佳丽,闻雨弹棋。阿芷,好雅兴也。”
  陈芷面色微红,似是对被荀贞“抓住”她“不务正业、荒於嬉戏”而感到不好意思,答道:“以为夫君会晚归,故以弹棋消磨清闲。”
  弹棋据说是源自前汉宫女的“妆奁戏”,又据说是前汉的东方朔或刘向仿蹴鞠而作的,王莽末年流入了民间,盛行於富贵、士族之家,具体的玩儿法是:“两人对局,白黑棋各六枚,先列棋相当,更先弹也”。简而言之,这个游戏是两人对局,各执六个不同颜色的棋子,轮番将自己的棋子弹出,去打对方的棋子,如果击中,就将对方的棋子从棋盘上取下,并继续弹击,如果不能击中就换对方来弹,先将对方的棋子尽数击中者为胜。
  荀贞饶有兴致地坐了下来,观看棋局,见是新设的一局,笑问道:“上局谁胜谁负?”
  陈芷答道:“妾与唐儿方对戏一局,妾落败了。”
  弹棋游戏的规则看似简单,要要想玩儿好却很不易。
  原因很简单,因为:弹棋的棋局不是平的,“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棋局的中央有一个形如覆盂的隆起,对阵双方的六个棋子在开局时都是摆在这个“覆盂”后边的,也就是说,如想击中对方的棋子,必须要先绕过这个覆盂,这就很有技巧性了。
  荀贞笑道:“落败了?岂有此理!来,来,唐儿,你我对阵一局。阿芷,看我为你报仇。”
  陈芷抿嘴一笑,说道:“妾祝夫君旗开得胜。”
  众人落座,荀贞与唐儿相对,陈芷在荀贞左手边,迟婢在荀贞右手边。
  棋子已经摆好,荀贞这边是黑子,六个黑子一字排开,置於痰盂之后,临棋局的底部边沿而放,——为防棋子被弹出局外,棋局四边有高起的边沿。
  荀贞大方地说道:“唐儿,你先弹。”
  唐儿笑道:“君是家长,儿是奴婢,儿岂敢先行?”
  以前在颍阴,荀贞闲暇时没少和唐儿玩此游戏,两人对彼此的本领均一清二楚。荀贞听她让自己先行,知她意思,心道:“唐儿这是在给我表现的机会。”当下不再谦让,拈起一枚棋子,笑对陈芷、迟婢说道,“阿芷、阿蟜,且看我怎么一击取胜!”
  所谓“一击取胜”,就是一次击中对方的六个棋子,现在朝中为吏的当今才子蔡邕写过一篇《弹棋赋》,内有一句云:“放一弊六,功无与铸”,弊者,毙也,说的就是以一败六。
  陈芷、迟婢屏住呼吸,观他弹子。
  荀贞打量了一下唐儿那六个棋子所放的位置,默算了一下那六个棋子互相的隔距以及最边儿上那个棋子和棋盘侧边的距离,将手中拈起的棋子复放在棋局上,——行棋的时候,棋子是不能离开棋局的。陈芷、迟婢屏息静观,只见荀贞指端用力,将这棋子斜斜弹出。
  这个被弹出的棋子如追星赶月,斜撞到棋局边侧的围栏上,受力之下,恰好绕过局中的覆盂,折射入唐儿这边的局内,只听得“啪啪啪”连响,接连撞中了六个棋子,却果然是一击取胜。为减少棋子和棋局的摩擦,棋局上洒的有滑石粉,随着棋子接连撞击,粉末激扬而起。
  陈芷、迟婢大喜,拍手叫好。
  迟婢欢喜道:“荀君,此即‘长斜’么?神乎其技啊。”
  长斜,又叫抹角斜弹,所谓长,是指棋子滑行的距离,斜,指的棋子在滑行时撞击到障碍,骤变方向,在弹棋里,这是一种不容易被掌握的技巧,利用长斜的技巧,以一子连击对方六子更是不易。弹棋流行於富贵、士族之家,迟婢以前没有玩儿过,前不久才刚跟着唐儿学会,这是她头次见长斜击六子。
  荀贞笑道:“这算得什么?昔年我从我仲兄读书时,听我仲兄说,南阳有一人能以巾弹棋,常胜不败,洛阳又有一人能以头巾弹棋,俯仰之间,无往不克,那才是真的神乎其技。”
  用手巾弹棋毕竟用的还是手,用头巾弹棋就不可思议了,头巾裹在头上,等於是用头去弹,而且还能无往不克,确是神乎其技。
  天气热了,陈芷、唐儿、迟婢均换上了夏衣,衣裙单薄。
  陈芷年未十八,少女嫩妇的,虽鲜嫩水灵,然如论风情诱人,却是不及唐儿、迟婢这两个熟妇了。尤其是迟婢,适才她为荀贞拍手叫好时,荀贞见她右袖遮掩下有一环物凸起,心中一动,问道:“此可是那个环龙玉臂钗么?”
  荀贞还在颍阴时,张直和迟婢的夫兄费畅给他设过一个鸿门宴,当时多亏了迟婢通风报信,荀贞才能及时脱身,后来为表谢意,荀贞送给她了一个玉臂钗。
  迟婢答道:“是。”
  “久未闻你提及此物,我以为你把它丢了呢。”
  “中尉送的东西,婢怎会丢?”
  “可惜啊。”
  “可惜什么?”
  荀贞调笑说道:“可惜还未曾见过你戴上它后的样子。”
  这次归郡之后,荀贞征得了陈芷的同意,水到渠成地把迟婢收入了房中。迟婢终於心愿得偿,一改往日幽怨,百依百顺,对荀贞的任何要求都从不拒绝,听得荀贞似有当着陈芷、唐儿之面观她臂上玉钗之意,尽管晕红了脸颊,却毫不犹豫地就要解衣袒臂。
  唐儿吓了一跳,指了指近处的侍女和廊上的婢女,说道:“怎可在院中解衣坦臂,就不怕她们在背后取笑你?”
  迟婢却不在乎:“取笑就取笑!”
  见她为满足荀贞一念,乃至如此的不管不顾,唐儿不禁失笑出声。
  荀贞转目陈芷,见她抿着嘴角,亦带笑意,没有吃醋的表现,遂从席上站起,笑对迟婢说道:“唐儿说得是,……,阿蟜,不如先去你的闺房,然后我再细细欣赏。”
  陈芷、唐儿目送荀贞与迟婢去房,等见他俩入到房中,关上门后,复又对阵弹棋。
  雨暮渐冥,天光昏蒙,入到迟婢的闺房里,眼前一暗。
  迟婢欲去点烛,荀贞止住了她,笑道:“正要昏幽,方能衬托出臂钗美玉。”
  因为今暮落雨之故,迟婢足上穿的是木屐,木屐齿高,她本就身长,加上屐齿,和荀贞对面一站,比荀贞矮不了多少。荀贞笑道:“旁人作裙用布一匹,阿蟜,你作一裙得用布匹半。”
  迟婢担心地问道:“君不喜婢体长么?”
  “体短有体短的妙处,体长有体长的妙处。”
  荀贞把迟婢收入房中后,为不引起陈芷的醋意,只在她房中过了两夜。虽只两夜,却足以让迟婢回味不已,心魂俱醉了,荀贞此话入耳,她登时想起了那两夜的颠龙倒凤,只觉热流涌动,身子一下就酥软了,眼波横转,如吟似唱,拉长了鼻音,轻捶着荀贞,说道:“荀君……。”
  迟婢情动之下,面如桃花,她妩媚地仰望着荀贞。
  荀贞看到她的脸颊,忽然一笑,说道:“阿蟜,你适才在院中问‘此即长斜乎’?刚才弹棋时是长斜。”
  ——
  1,弹棋。
  弹棋是种很有意思的游戏,曹丕就极好此戏,一直到隋唐时期还盛行不衰,自汉而唐,无数的文人雅士痴迷其间,为它写诗作赋,惜乎因为战乱而於五代时失传。
  ###27苏合汤饼孰为香
  迟婢身后还伏拜着一人。
  这人丝衣绣裙,雾鬓云鬟,近观之,容姿艳冶,显是经过一番精心妆扮的,却是吴妦。
  荀贞顿了下脚步,上前把她扶起。
  时当六月,天气炎热,吴妦衣裙单薄,穿的是件半袖的襦衣,袖长至肘,在袖末有缘饰,并施以折裥,折裥即褶子,这种半袖叫“绣?”,是夏天穿的衣服。
  荀贞扶她起身,不可避免地就碰触到了她的胳膊,目光落到她赤裸在外的手臂上。
  吴妦肤如小麦,天热,出了一层薄汗,肤色越发健康。
  人常云“月下观美人”,月光和灯光是朦胧的,唯因朦胧,故能使美者愈美。
  入鼻是熟美的体香,入目是熟美的肤体。
  最难得的,吴妦一改最初的桀骜,应对荀贞目光之时居然脸颊晕红,带了几分羞涩地低下头来,而却同时不忘挺一挺本就饱满得如小兔子也似、要从衣裙中跳出来的胸部。
  荀贞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他不觉想道:“近段以来,我就觉得她不像以往那样仇视我了,今日更破天荒地和阿芷她们一块儿跪迎我於院门,见我目光注视,更羞涩面红,莫不是改了心意?”
  越是难以驯服的小马驹,当它野性尽去,被驯服之时,越是令人充满收获之喜悦。
  唐儿近前,附耳轻笑道:“闻君归郡,吴妦特地下厨,给君做了几样她家乡的佳肴。君如有意,今晚可去她房中细细品尝,想来冀州美食必与豫州不同,怕是会别有一番风味呢。”
  闻得此言,荀贞更是惊喜,回想起那一晚在吴妦身上的胡天胡帝,心道:“确是别有风味。”
  陈芷轻轻咳嗽了声,荀贞意识到自家失态,忙松开了吴妦的胳臂,讪笑说道:“卿衣熏得何香?香而不郁,幽而缭绕,久嗅之,恍入芝兰之室。”
  吴妦含羞答道:“贱婢所熏者是女君赐下的苏合香。”
  苏合香算是一种较为珍贵的香料,是从西域来的,吴妦以前在家时没钱熏衣,后来从黄巾造反,於缴获中得到些香料,乃才学着贵族女子熏衣,倒也熏过这种香,只是当时不知香名,陈芷秉承家教,崇节俭,不好熏衣,前些天把荀贞给她备下的那些香料分了一部分给迟婢、唐儿和后院的婢女们,吴妦也得了一份,其中就有苏合香,因才知此香之名。
  荀贞点头说道:“原来是苏合香,难怪嗅之提神醒脑。”
  苏合香辛温芳香,可入药,有开窍醒神之效。
  荀贞退后两步,顾盼诸女,笑对陈芷说道:“行县两个月,风餐露宿,早就嘴馋了,阿芷,特别想吃你做的汤饼,……”掉了句文,问道,“可有食乎?”
  目睹荀贞“失态”一幕,陈芷倒也罢了,她年少,醋意不浓,况自幼受家教影响,就算嫉妒也不会表现出来,唐儿与荀贞是最亲近之人,并自知年纪大了,亦无专宠之意,只有迟婢,她在与荀贞没有肌肤之亲时对吴妦本是颇具同情的,这会儿却有了三分醋意。
  她撇了撇嘴,说道:“已有冀州美食,君自可大快朵颐,又何必问汤饼?”
  荀贞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说道:“自前年我离开家乡后,转瞬两年多未尝归家,日夜思念家乡,也只有阿芷所做的汤饼和唐儿做的鸡头米才能稍解我之思乡情啊!”
  汤饼即后世面条的雏形,类同后世的面片汤,不过荀贞根据自己前世的口味,早在当年在颍阴时就把面条的做法交教给了唐儿,婚后,在陈芷的强烈要求下,唐儿又把做法教给了她。
  陈芷笑道:“早知道君会想吃汤饼,贱妾已做好了,请君先入室中,贱妾亲去给君端来。”
  荀贞喜道:“好!”回身指了指典韦等人,又对陈芷说道,“给阿韦他们也各端去一碗。”
  陈芷应诺。
  荀贞现虽很少再与人“寝则同寝”,但“食则同食”却是一直没改,尤其是和典韦等近卫,更是有饭一块儿吃,有酒一块儿喝。
  典韦等谢恩退下,守在院门。
  陈芷给荀贞端食是她为人妻的本分,她是典韦等的主母,按理说能亲手做饭给典韦等人吃就很难得了,完全不必再亲自给他们端去,可她不是俗女子,早在未嫁给荀贞时就曾坚决反对家中长辈取消与荀贞的婚约,何况而今跟着荀贞历经赵、魏二郡,眼界早已大开?她深知典韦等人对荀贞的重要性,因而在给荀贞奉上饭后,又亲带婢女,给典韦等人送去汤饼。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典韦等人依旧感激涕零。
  陈芷年纪不大,可人聪明懂事,不仅后宅之事从没让荀贞烦过,而且对荀贞的友人、下属亦均以礼相待,给荀贞帮了不少忙。荀攸、荀成两人私下里聊天,都感叹荀贞娶了一个“贤妻”。
  荀贞确是娶了一个贤妻,要换是别的女子,别的不说,只荀贞“沾花惹草”,又是迟婢,如今又是吴妦,恐怕早就后宅不宁了。两汉女子善妒的不少,比如发明了堕马髻的梁冀之妻孙寿即“貌美且善妒”,梁冀在朝中跋扈不法,被天子称为跋扈将军,可到了孙寿面前却也是无可奈何,老老实实。荀贞要是娶一个这样的妻子,日子都没过了。
  陈芷做的汤饼是用了心,下了功夫的,先用细绢筛面,再用冷肉汤调面,继将面揉搓如筷箸粗细,一尺一断,放入盘中,用冷水浸,再搓揉之,使薄如韭菜叶,最后下锅沸煮。
  这样做成的面,色如莹雪,入口香软。
  再配上些葱花、佐料,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荀贞赞不绝口,连吃了两大碗,这才抚着肚子,吃饱了。
  唐儿上来收拾碗箸,注意到荀贞时不时向室外望去,似心不在焉,笑道:“君如未饱,可去吴妦室内,再食冀州佳肴。”
  陈芷亦抿嘴而笑,说道:“妾正好身体不适,君如有意,自去不妨。”
  荀贞尴尬一笑,说道:“饱了,饱了。今晚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宿了。”
  迟婢在下陪坐,忍不住又刺了一句:“君就不怕待到明日,冀州饭冷,不得食么?”
  荀贞起身离席,摸着肚子在室内踱了几步,忽想起后世的一个典故,遂岔开话题,拍了拍肚子,笑问诸女道:“诸卿且道是中有何物?”
  迟婢抢答道:“一肚子的芝兰之室。”话未落地,自己先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起来,荀贞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
  唐儿说道:“满腹豪情、丈夫志气。”
  “也不是。”
  陈芷答道:“必为满怀忧国之情。”
  荀贞叹道:“知我者,阿芷也。”
  识时务者为俊杰,时务者,客观条件也,今之汉室日暮穷途,一天不如一天,再有满腹豪情、丈夫志气也无用武之地,须知只手难以回天,荀贞日思夜想者,一为忧天下苍生,二为寻日后出路,这第二条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一条却是被陈芷说对了。
  唐儿收拾好碗箸,出门交给婢女。
  迟婢盈盈起身,想出去,又舍不得荀贞,毕竟两个月没见了,走、留之间,听得荀贞说道:“阿蟜,你去哪儿?赶了几天路,未曾洗沐,正等着你服侍我洗浴呢。”
  迟婢看到荀贞嘴角露出的笑容,顿时脸上一红,停下了脚步,心头砰砰跳起。
  吴妦的冀州佳肴,荀贞这一夜到底没有吃上,不过在浴室里,迟婢却吃了一个饱。
  ……
  次日,荀贞睡到日上三杆方才醒来,只觉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焕发。
  他小心地把左臂从陈芷的脖下抽出,又移开迟婢压在他身上的丰腴美腿,绕过唐儿横陈的玉体,从床上下来,赤足走到窗边,拉开帷幕,迎接上午的阳光。
  院中绿树葱郁,姹紫嫣红,凉亭流水,景色怡人,遥见院门处,典韦等人披甲持戟,护立於外,近处回廊中,青衣薄裙的婢女捧着种种梳洗之用具在静悄悄地侍立等候。
  昨晚荀贞与陈芷等折腾到夜半方眠,陈芷、迟婢、唐儿睡得正香,荀贞不欲扰醒她们,方欲准备穿上衣服出去,不经意瞥见了吴妦。
  吴妦独坐在室外不远处的一个亭上,手托香腮,望向室中,目光越窗,正凝落到他的脸上。
  与昨日的盛装容冶不同,吴妦今日之妆扮甚是简单,未施粉黛,亦未再着半袖,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是在左腕上系了一条青丝细绳。她左手托腮,细青丝细绳恰垂落到她的唇边,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荀贞见她一边幽怨地望着自己,一边香舌轻吐,在细绳上舔了一下。
  上一次,荀贞就是在吴妦被绳子绑着的情况下,和她胡天胡帝了一夜的。
  此时他刚起床,正血气旺盛时,目睹吴妦媚态毕露,这媚态与幽怨相和,更是撩人之至,登时按捺不住,扭头瞧了眼床上,陈芷等还在沉睡,他於是穿上衣服,出到廊上,简单地由侍女伺候着洗漱过了,便径向吴妦坐的亭子走去,眼看快要到了,一个郡吏匆匆地来到院外。
  这个郡吏神情焦急地和典韦说了几句话,典韦大步入到院中。
  荀贞顿下脚步,等典韦过来。
  典韦至他身前,说道:“明公,元城来报,东郡运来的粮食在路上被劫了。”
  荀贞立刻没了邪思绮念,问道:“元城来人何在?”
  “在府院等候。”
  “召王淙、康规、尚正来,把公达也请来。”荀贞不再去看吴妦,大步流星地朝院外去。
  典韦紧随其后。
  亭中的吴妦恼恨地瞪了眼典韦和候在院门口的那个郡吏,悄悄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簪子,暗咬银牙,心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的大仇就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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