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少夫人呢?”
  一屋内
  一仍可见当初貌美,而如今依旧貌美的女子,扭头向一侧的丫头问道。
  “回夫人的话,听说,少夫人好像病有些严重。至今还未好呢。”
  一侧的不过十五六岁的丫头,模样甚是水灵,一双眼睛似会说话,正恭敬的答道。
  这是留在兰娘子身边伺候的丫头,名唤小红。
  若是明婉在此,则自是知道,模样水灵的小红日后也是有上位的心的。
  这是京都的一处宅院。宅院不大,里头大概也就用着简洁二字便可囊括。正府的夫人不待见,所以这院里,也就一个老妈子干些粗杂活。
  “哼,还不是那个贱人......”
  似想到了什么,兰娘子脸上闪过薄怒,手一拍,纤细的手指上涂着艳丽的蔻丹。极难想象,这是一个三十余几的中年女子的手。事实上,兰娘子的容貌甚美,美而娇,一点也看不出应有的年岁,仍就如那二八年华的少女似的。正府的夫人前些日子刚寻了个由头,将这外宅里本就不多的婆子丫鬟都撤了去。而这府里的少夫人为了孝道,将这唯一的丫头安排在了兰娘子身边。这伺候的人一下少了,日子质量自是不尽如意,兰娘子正火在心头,自是什么都能想到正府夫人身上。这伺候的人少了,明婉的身子也赶在这头上不好。
  这是外室,夫人少夫人什么的,实是僭越。鸡窝里出个金凤凰的称呼,怎么也不搭。但谁若在这宅子里叫兰外室兰外室的,兰娘子非得面青撕烂那人的嘴。
  反正这宅子里也没别的男主人,叫什么外室。
  夜
  略显素净的青帐,一个微微凸起的纤弱身影仍在睡梦中。门槛处有了些许动静。
  一个月白长衫素净的身影跨了进来。
  这身影颀长,略有些薄瘦。淡淡的极好闻的竹香混着那书墨的香气,面容甚是雅致。
  沈长柏的面容,五分似兰娘子。五分,则似那父亲当今的清平王。
  明婉与沈长柏的夫妻情分,用一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那便是相敬如宾。沈长柏言语不多,素日也冷漠。而明婉则抱着一颗少来夫妻老来伴的心,她温婉和善,不是与人冲突的主,所以这日子,也被她过得如一盏温水。
  只是这温水的水温甚凉。而明婉也后知后觉。
  陌生的气息,与细小的翻书的声音,明婉蹙了蹙眉,渐渐醒了来。看见的,便是那微有些薄瘦的身影。
  明婉与沈长柏是夫妻,这住处,自是住在一处。有些许书册置在这里,而沈长柏便是来翻看这些书册的。
  见了那正在阅览的身影,颀长身形,在这一盏昏灯中,也生出了几分芝兰玉树的错觉。身子不适,浑身绵软头脑不清的明婉,却在一刹那身子僵硬了起来。
  这是本能的僵直。
  而正恰这时,沈长柏的目光对上了明婉。沈长柏素日来是个冷漠的,虽是夫妻,表面上也一直相安无事,但首先开口关心明婉那是不可能的。
  对上那目光,明婉只觉脑中似什么炸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却先动了,只见她道:“相公,可要歇息?”
  话毕,沈长柏看了她一眼。
  自明婉与沈长柏结为夫妻以来,也只有在成亲那夜歇在一处,算是尽了为夫之礼。自后,便少有亲近。这倒不是沈长柏故意为之,而是他生性冷漠。
  而那话出口,明婉身子也僵了。显然她是想起与沈长柏相处的方式了。
  可要歇息这话,显的是何其突兀。
  一阵静默
  刚刚说出的话,明婉不知如何收口。自她死了又复生,着实隔了许些时间,这疏漏,令明婉措手不及却又不知如何补救。
  纤长的睫毛,一双明眸。
  然而,令明婉没想到的是,沈长柏却动了。
  沈长柏之所以动,正恰是因为明婉的极少开口。以往,他这妻,温婉和顺,一直默默顺从着,从未有过怨言。而今病了,许是女子都有柔弱的一面。沈长柏想,这夫妻之仪,行的是过少了。
  冷漠颀长,却又夹杂着好闻的香气。与女子之香不同,稍有些冷冽。置下手中的书,行动间夹着那独有的香,来至了床边解衣。此时,才发觉沈长柏的手,生的极是好看。修长且干净。
  当沈长柏来至床边时,明婉的身子,却是真真正正僵硬了起来。浑身透着凉气。
  沈长柏的手,捏住明婉的下巴,那一双好看微冷的男人的眼睛看着明婉。当男子的气息靠近时,明婉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气。
  沈长柏的年纪不大,他们是少年夫妻。面相还稍显些稚气。
  可对明婉来说,这相当于是一个陌生男人在靠近她。上一辈子已是上一辈子,已跨奈何桥,便不再是夫妻。而今,明婉的身子,远先比明婉的思绪诚实。明婉做出了一个无比愚蠢的动作。她,撇过了眸子。显得抗拒且生分。
  就是这一小小动作,在明婉反应过来时,整颗心都像堕到冰窖中一样。
  沈长柏生性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外室子。在这里,外室子是不受待见的。不为宗族所认,一生都要背负宗族异样的目光。常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必定会自卑敏感,心思扭曲。而沈长柏,也是如此。
  而今这一小小动作,却展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沈长柏发现了这一小小的动作,目光不变,看着明婉。
  明明目光未变,也正是因为不变,才愈加可怕。那是一种无形的愈加寒冷。此时的明婉身子是发自内心的愈加颤寒。她......怕沈长柏。
  真的怕
  一种发自内心的怕
  纤长的睫毛微敛,明婉做出了一个自保的动作。柔软的双唇贴近着沈长柏,温润的唇极度柔软,贴着沈长柏那微冷的薄唇以及那不易见的胸膛前的肌肉。她把自己变成一件任人取用的物品,奉献给他。
  沈长柏清冷的余光看了一眼明婉。以往的明婉,不会如此。应说是不会如此大胆,还是不会如此柔媚。看了一眼明婉,女子之香极其贴近。沈长柏素日清冷冷漠,不适与人过分亲近。此刻,却也没有推开明婉。只不过反被动为主动。往日夫妻之礼的确过少,明婉也在病中,沈长柏只当今夜的明婉主动求近大胆了些。
  第3章 夫妻
  天明
  沈长柏早早便起了。
  外面的天透着窗,依稀可瞧见,还未亮透。甚至还有着阴冷。那极好看的手拿起衣料子,着了起来。沈长柏素日不习惯与人亲近,素日也起的极准时。
  明婉因病身子弱,此刻仍未醒。
  门阖
  待明婉醒时,外面的天已经亮透。却不知是什么时辰。纤长的睫毛微颤,待看一旁已经空了的位置时,明婉便知自己已经比往日起的晚了。沈长柏向是一个时辰准起的。看了身边一会儿,明婉眨了一下眼,却是翻过了身,又闭起了眼。柔软的发贴着那纤软的身子,头晕得很。只觉身体不稳,而一切都是假象。
  既是已经晚起,身体又不适,那再晚起些也无妨。如此想着,复又昏昏睡去。
  待明婉再醒时,是小红端着药进了来。
  跨进门,首先闻见的,便是一股女子香与那微冷冽的书墨竹香混杂的味道,这味道极淡,还有更淡的,便是那不知名的味道。
  虽尚年纪小,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依稀能猜着些,小红白皙的面颊,微微红了些。
  小红是兰娘子派来的。这正府的夫人将人全撤了去,兰娘子心里不舒服,明婉又病了,便着小红来给明婉端药。
  “少夫人。”
  小红唤道。
  小红跨进门时,明婉便被动静惊醒了。待小红唤时,明婉已经坐了起来。柔软的发顺着倾泻,芙蓉面貌,极是美的。
  小红见了,眼里有些惊叹,面颊更红了些。
  明婉见了小红,对方初进门那面上薄红时,注意到了这屋内的气味,明婉便觉得几分不自在。这不自在着实真实。明婉与沈长柏鲜少宿在一起,这气味仿佛就在提醒明婉昨晚发生了什么。
  “嗯。”
  明婉轻轻应了一声。
  少夫人素日来性子就是和善的。小红未发觉有什么,将手中的药递给了明婉。
  宅子里如今只有一个做杂事的粗婆子,水灵看得过去的,就只有小红。端茶送药,要个粗婆子像什么。听明婉未起,兰娘子吩咐了身边的小红把药送给明婉。
  喝了药,小红便出去了。
  待小红出去,明婉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便起身着好了衣裳去了灶房。
  记忆中的衣裳,复又摸在手中。纤细软白如若无骨的手,是自己的手,更年轻些。明婉的眼眸微微有些热,仿佛在这一刻,才显得那么真实。
  这个宅子,是一极普通的宅子。正是深秋初冬的时候,推开屋门,一阵寒意,院中一棵已凋枯的树。干净、简洁,又夹杂着寒。明婉拢了拢衣裳,那寒,似吹到了眼睛。
  明婉要去的,是灶房。
  宅子里唯一的粗使婆子,名唤姜婆子。是个矮胖厚实的婆子,那一双手,在冬天里,就如一根根胡萝卜般。而夏天,又粗糙砂砾得似老树皮一般。
  姜婆子粗胖,但做事干活几乎不曾出过差错。粗杂事如今也皆落在了姜婆子一人身上。只是即便如此,兰娘子也依旧不待见粗婆子上前头伺候。
  明婉去灶房,是因为她想沐浴。
  刚刚屋内的那一分不自在,让明婉始终未开过口。本来,明婉大可直接对姜婆子说备水需要沐浴。毕竟兰娘子不待见姜婆子前头伺候,不代表别人不能用姜婆子。宅子里也没有其余使唤的人。只是,宅子里的人几乎皆心知肚明,宅子里少爷和少夫人,几乎不宿在一起。这倒不是说少爷故意冷落,少夫人样貌极佳,少爷又未娶其他的妾室。这不宿在一起,是因为都是一个宅子里,自然知道。这夫妻间的事,谁又知道呢。
  只是,如果明婉直接对姜婆子道需沐浴。这大白天的,明眼人就都知道了。
  如此不遮掩,还大白天就沐浴,毕竟以往明婉从未有过如此多事,难免就有了些宣扬的意思。那姜婆子可得转转眼珠子,算算这是多久以来的一次了。
  而明婉,则不想让人知道,她与沈长柏之间的事。
  搂了搂衣裳,明婉向前走着。
  明婉的身形,是纤弱柔和的。素净衣裳,白皙的面庞,比之白雪又多了一分柔媚。纤纤细腰,一举一动又有着温和与大气。宅子不大,不一会儿,便到了。
  彼时的姜婆子,正坐在木墩上。
  瞧见了少夫人,姜婆子站起了来。
  “少夫人。”
  “姜婆子。”
  明婉道。
  以往的少夫人,这时辰不大来这。姜婆子看着少夫人,猜想着少夫人莫不是还未吃早饭饿了。
  这宅子里的人手少了,是有许多不便。少夫人又病了身子弱,这专门送早食的也没有。本来以往,是少夫人去夫人那请安一道用饭,也算应对了过去。只是病了身体虚弱,起晚了,而姜婆子也不知少夫人何时醒了,所以,少夫人到此刻,还未吃什么东西。
  “姜婆子,帮我备些热水。”
  明婉对着姜婆子道。
  这话至口中,明婉微敛了下眸,以往这白日里她从未要过什么沐浴的水,这借口,一时半会该寻什么。
  柔和的眸光,微闪了一下。一时,竟想不出。
  “是,少夫人。”
  姜婆子应道。
  应后,心里却有些奇怪。姜婆子道:“少夫人可饿了?这早上的粥,老奴特意留了些,可要帮少夫人热热?”
  姜婆子的话,明婉倒是未注意自己至今未还没吃过什么。看着姜婆子,明婉微微摇了摇头,“身体无力的很,想沐个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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