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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云澹的马,是一匹蒙古马,身型矮小,胸宽鬃长。荀肆绕着他的马走了一圈儿才飞身上了自己的马。她果然将马训好了。昨儿夜里静念与他说荀肆一整日泡在校场,被马从背上甩下数十次,到了傍晚,才让她骑了一小圈儿。也多亏了她肉多,不然铁定被摔开花了。
  再瞧她这会儿的闲适姿态,显然昨晚用功了。
  “昨儿下的注还作数不作数?”荀肆问他。
  “你见过天子说话不算话?”
  天子不是惯会出尔反尔吗?荀肆腹诽一句。
  静念在一旁举了小旗:“旗落,您二位就走。到了那个山包顶上,拔了旗带回来。先回来者为胜。”
  “好。”荀肆看云澹一眼,心中还在盘算,要不要让他一些?不然输的太难看,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转念一想,可不让他,抓紧带他逛青楼要紧。
  静念手中的旗举起,而后迅速落下。荀肆的马冲了出去。
  她许久未骑马,昨儿屁股摔的生疼,到了夜里才过了把瘾。这会儿简直像被风插上了翅膀,待她到了小山包,拔下那面旗,才看到云澹骑过来。果然。荀肆心道这厮果然不善齐射。但脚下的力道不减,眼看着再有一丈就到头了,却感觉身边飞过一匹马,马上的人头也不回直奔了终点。
  快荀肆一个马身。
  荀肆这回真的被他惊到。都说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连马术都要藏着的人真是太可恶了!
  荀肆真的动了气,倒不是输不起,只是觉得这人太过深沉,将缰绳甩给静念转身走了!云澹在身后追上她,扯住她胳膊,问她:“昨天下了注的。”
  “昨天下注之时你并未说你会骑马!”
  “所以你是以为朕不会骑才要下注吗?”云澹只是在逗她,输赢能怎么着,他的赌注无非是想听她讲句实话,她却对他立了眼睛,于是也有些火气:“你当朕是软柿子?”
  …荀肆有口难辩。她只是觉得他不该如此,会不会骑马,放到台面上有什么难?又有些气自己太过想当然…不,还有旁的事,荀肆说不清。总之她是真的气了!
  狠狠推开云澹:“你别招我打你!”
  “你怎么说话呢?”云澹真的来了气,狠狠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一旁的静念大气不敢喘。
  他还是头一回见云澹动这么大的气。但二人这气生的莫名,他在脑子里绕了许久也没绕开他二人究竟为何要吵。不就是赛了回马吗?眼见着云澹走远,忙对定西说道:“我去追皇上,你去追皇后。气成这样,可别出什么乱子。”
  云澹在前头走,适才荀肆那句你别招我打你,真的气到他了。原来她心里是这样想的,惹急了竟还想跟自己动手?
  静念追上他,跟在他后头,见他闷着头在外头绕圈,也不敢上前。这会儿倒是念起千里马的好了,别看他嘴碎,但揣摩万岁爷心思可是揣摩的好。自己这点显然不如他,只能陪在万岁爷身后走,习武之人走的腿都软了,那位却不声不响进了屋摔上门,一句话没有。
  那头荀肆见他扭头走了,更是气上加气。
  上了马往远处骑,定西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不知追了多久,才见荀肆慢了下来。定西勒马,见到荀肆满脸是泪。吵架还能吵哭了?肆姑娘吵架竟然吵哭了!从前在陇原,只有肆姑娘气哭旁人的份儿,被别人气哭还是头一回。
  在她身旁站了许久,见她把泪擦干才轻声问她:“这…至于气这样?”
  荀肆垂首:“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烦他。”
  “哦。不是因为输了?”
  “不是!”荀肆有些急:“输了有甚好哭!又不是没输过。就是烦他,在咱们陇原,哪里有这种人?心思深沉!”
  …陇原也有这种人。这话定西可不敢说出来,肆姑娘正气头上呢。
  “旁的呢?”定西又问。
  “想回陇原,想家。”荀肆呜呜哭出声:“陇原那么远,回又回不去,呜呜呜。”
  这回定西懂了,眼下是中秋时节,又送走了一个人,肆姑娘心中惶恐,怕见不到爹娘了。这话又不能与旁人说,堵在心里,是以今儿个借着由头发出来了。只是肆姑娘发火这时机和人都不大对,竟然要对万岁爷动手,把那位气的脸都绿了。
  “你怎么不说话?”荀肆见定西不做声,回头看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定西叹了口气:“哎。末将也不知该如何劝小姐,北星正红咱们几人打陇原来,在这后宫里相依为命,末将也想回陇原。”
  “我倒是有个法子。”荀肆将自己的打算与定西细细说了,只见定西眼睛一会儿圆睁一会儿眯起,一会儿煞有介事点头,最后朝荀肆竖起拇指:“高!高!肆姑娘实在是高!这刚进宫几日,便琢磨出脱离苦海的路子了!高!”一连几个高。
  荀肆哭了一鼻子,这会儿心情好些了:“那可不,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给咱们写好本子了,照着演就行了。”
  定西点头:“对对。”又蹙眉:“但眼下有件难事…”
  ?
  “那位适才生了大气了。打末将面前过去的,脸都青了。”
  荀肆一拍脑门:“把这事儿忘了!”
  第33章 舍东舍西水生(十四)  肆姑娘输不起?……
  荀肆连忙跑回去, 见静念在外头站着,忙问他:“消气了吗?”
  静念摇摇头:“不知。”
  荀肆哦了声, 将耳朵贴在门上去听里头的动静。里头没有动静。于是长吸一口气,伸手叩了叩门。
  “滚。”里头来了这样一声。
  好家伙,气性真大。
  “皇上…臣妾来赔不是了…”荀肆声音闷在门口,云澹放下笔:她是将嘴贴在门上了吗?不然怎么讲话含糊不清?
  过了许久才回她一句:“进来。”
  荀肆进了门,见他正在批折子。小心翼翼到他桌前,将手平伸到他眼前。
  “做什么?”
  “臣妾知错了,您罚臣妾,打臣妾几个手板。”可怜巴巴, 好像刚刚要打人的不是她。那手板伸出来,肉肉乎乎一只手,云澹不想打, 想咬上一咬。
  “朕可不敢, 把你惹急了你再打朕一顿。”万岁爷吵起架来也像那不懂事的孩童一般。
  “那哪能呢!”荀肆又朝前探了探手:“您打!”
  云澹放下笔, 身子靠在椅背上, 定定看她。云澹知晓气话不作数,但往往人气急之时讲的话, 如醉酒之后讲的话一样, 都是真话。荀肆就是这样想的,她铁定不知脑子中冒出过多好回要打他的念头。
  “朕不打你。朕问你, 前日下的注还作数不作数?”
  “作数。”荀肆忙点头:“臣妾输了,皇上赢了,无论皇上要什么, 臣妾任给。”
  “朕下的注朕记得,不复杂。现在朕就要来取了。”云澹缓缓站起身,走到荀肆面前。荀肆不知他要做什么, 呆愣愣看着她。
  云澹看她那神情,当真什么都不懂。猛的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头朝前凑了上去。
  荀肆被他吓到,手去推他,云澹却稳如泰山,任她如何推,都不动分毫。戏谑说道:“耍赖?”
  荀肆通红了脸:“谁耍赖!”
  “那你推朕做什么?肆姑娘输不起?”将她一军。
  “谁输不起!”荀肆大气不敢出,他的呼吸打在她唇边,生怕自己出了气儿要与他纠缠。
  “既然输的起,朕来取了。”
  云澹见荀肆睫毛动了动,慌张闭上眼睛,心中软了又软。这个小东西尚不懂情为何物呢!恶狠狠朝前去,却轻飘飘啄在她唇上。也不恋战,松开她的脸,敲她头一记:“取完了。”
  他这人说话不中听,嘴唇却柔软。荀肆漏掉一口气,半晌才敢呼出来。睁开眼看到云澹正看着她,黑漆漆晶亮亮的眼,眼内几分笑意。一时之间有些慌神,眼不知该往哪看。
  “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呢?说要打朕一顿的劲头呢?”云澹逗她,眼见着她面红耳赤,一双眼湿漉漉的,手放到她脑后,拍了拍她后脑勺,说了句:“小东西。”
  云澹到现在没没法回答舒月自己到底是否中意荀肆。但他打心底心疼荀肆,这么一个满脑子馊主意的小东西,却是世间难得的坦荡之人。云澹觉得与她一起日子都过的快了些,这种感觉十分不赖。
  荀肆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了,缓过神嘴就不饶人了:“您看您下的这是什么注?堂堂万岁爷,竟要轻薄弱女子。”
  “荀肆你低头瞧瞧你的身板,好意思说自己是弱女子?话说回来,朕下的注怎么了?不比你下那注强?一个皇后下注去青楼,你说得出口吗?”
  …
  好家伙,说的荀肆哑口无言。云澹见她表情变幻十分好玩,于是问她:“你去青楼做什么?”
  “本来不是臣妾想去。臣妾问静念,京城的好看女子都在哪儿,静念说在青楼…”全都推给静念,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那你拉着朕与你一起去是何意?”
  “臣妾自己去,您放心?”
  云澹一想,也是。她那大块头坐在青楼里,不定惹出什么乱子。
  “女子可进不去青楼。”
  “臣妾可以装扮成男儿。”
  “你如何装?”云澹眼睛扫过她胸前:“这儿如何装?”
  荀肆顺着他眼低头一瞧,瞬间红了脸,脚一跺:“要你管!”撒腿跑了!
  什么人呐!看哪儿呢!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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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肆甫回宫便被北星拉到一旁:“又干架了?”
  ?
  北星眼睁的老大:“今儿一早就传进宫了,说昨儿您跟皇上在御马苑动手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万岁爷没打过您,鼻子伤了一块儿。”
  “好家伙,传言比鸟儿飞的还快。”荀肆有些受了风寒,揉了揉鼻子:“谁敢跟万岁爷动手?就算动手也得偷偷打他呀!”
  一旁的正红忙捂住她嘴:“祖宗诶!又胡说!”
  荀肆打了个喷嚏,鼻子不通气:“头晕。”
  “那您快睡会儿。”
  “好。”荀肆朝卧房走,看到彩月轻舟穿了一身素白,心道,宫里的人果然都有规矩,即便老祖宗不想这样,他们还是自觉换上了。就连脚步都比平时轻些,讲话也愈发轻声细语。
  荀肆想不了那么多了,灌了一碗姜水,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是第二日,屋外吵的狠。她揉揉鼻子,比昨儿堵的还厉害,这事儿闹的。披着衣裳出了门,见修年修玉两个人脸红脖子粗站在院中。
  荀肆还未看过皇子打架呢,偏着头等他们打起来。
  那二人却只会放狠话。修年说:“你这话说的不对,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就该背书!”
  修玉不服:“父皇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就该习武!”啧啧,你父皇早起都不习武。荀肆觉得修玉这孩子可怜,显然被云澹那厮忽悠了。
  “背书好!清早脑子好使,背书快!”
  “习武好!清早体力充沛,习武佳!”
  “背书好!”
  “习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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