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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 第26节

  “圣尊应该是知晓了您昨日发病的事。”
  宫梧桐呆呆的“哦”了一声,整个人好似神游太虚,循着本能将身上一页纸拿起来继续看,却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
  明修诣不明所以,蹲下来将地上的纸收起来,整理好正要递给师尊。
  宫梧桐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从美人榻上摔下来,愕然道:“什么?!小白花?!”
  “……”明修诣将他扶起,奇怪道,“是。”
  “啊啊啊!”宫梧桐突然像是被火烧了尾巴似的,将身上那花里胡哨的紫袍脱下来胡乱一扔,噔噔噔往内室跑,边跑嘴里还在焦急道,“他怎么会回来,为什么会回来,回来干嘛啊?!”
  只剩下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全是惊愕。
  明灯几乎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宫梧桐手忙脚乱。
  宫梧桐急得团团转,崩溃地在室内喊。
  “明灯!我的佛珠呢?!前几日还在的,被我放哪里去了?!”
  “给我打开禅室!把香点上!还有佛经,呜……”
  “再去叫秋却蝉!让他把玄斋那块石头给我毁了——”
  整个红尘苑被宫梧桐自己搅和得鸡飞狗跳。
  一炷香后,宫梧桐房间旁一直紧闭的禅室飘来一股檀香,一枝滴着水珠的昙花插在玉瓶中。
  宫梧桐那花里胡哨的紫袍不知被收到了哪里,里衣是平日里穿惯了的白色僧袍,换了身袖口只绣一枝梨花的雪白外袍,披散着的长发随着裾摆四散而开。
  他端端正正屈膝跪在蒲团上,消瘦的手腕间缠着一串青玉佛珠,被他指腹轻掰一粒,发出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小圣尊安静参禅跪经,眉目间全是悲天悯人的禅意。
  ——好似下一瞬就能超度怨灵,得道成佛。
  越既望三人早已目瞪口呆。
  他们从没见过他家师尊这么正经过,好像那句“圣尊回来了”像是一个妖魔鬼怪,直接夺舍了他们那肆意张狂的师尊。
  明灯在一旁差点没忍住笑,瞧见宫梧桐忘记拿掉的孔雀翎耳饰,坏心地没提醒他。
  就在这时,山阶上缓缓绽放的雪白小花终于一路开到了红尘苑,停留在宫梧桐所在的禅室门口。
  明灯忙将三个呆住的少年给哄回自己房间,大概是怕宫梧桐被圣尊训斥的丢人模样被徒儿看到后师尊颜面不保。
  明修诣温顺地往自己房间走,刚走没几步突然察觉到一股冷冽得仿佛雪山飘来的气息彻底笼罩整个红尘苑。
  身着白衣的宫确踩着雪白的花跨进红尘苑。
  一如当年那撑伞踏雪而来、抬指融化千年雪山的匆匆一瞥。
  第24章 温柔如水
  明灯将院中四散的春意收回掌心,恭敬行礼:“圣尊。”
  宫确眉目如画,浑身气势内敛,空寂安宁,好似悲天悯人的神佛。
  他微微驻足,视线在虚空一掠而过,从禅室转向方才明修诣离去的方向。
  明灯屏住呼吸,暗暗替宫梧桐捏一把汗。
  宫确淡淡道:“那人是谁?”
  “明首尊之子明修诣。”明灯见他如青玉釉光的眸瞳,犹豫一瞬,试探着道,“圣尊在看他的因果?”
  宫确未说话,继续顺着婆罗花铺成的路朝着禅室走去。
  他的脚步离开后,地上虚幻的白花缓缓钻入地底,一眨眼便不见了。
  禅室中,宫梧桐正在强迫自己静心,手中佛珠被他拨弄得咔咔作响,闭着的羽睫也微微颤动——任谁看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慌意乱。
  外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来人似乎踩着三层木阶上了长廊,不紧不慢朝着禅室的方向逼近。
  明明外面笼罩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宫梧桐却恨不得跳窗逃走。
  终于,脚步在禅室门口停下,而后便是雕花木门缓缓被拉开的摩擦声。
  小案上的檀香突然被灌进来的风吹散,好一会才重新凝成一条细细香雾。
  宫梧桐偏头看去。
  宫确身形颀长逆光而立,身影斜斜落在禅室上:“梧桐。”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宫梧桐在听到这个温润如玉似的声音时,竟然浑身打了个哆嗦,差点五体投给他爹行个跪拜大礼。
  “爹。”
  宫梧桐故作镇定行了个礼,乖顺得好像和平日里的不是同一个人,他稍稍酝酿,轻吸一口气打算先发制人,先哭一顿诉诉苦再说。
  ——这一招对他舅舅很管用,只要说个“我苦”,任何责罚都能免去。
  “嗯。”宫确淡淡应了一声,在宫梧桐终于酝酿好眼泪刚要开口时轻声道,“等一等。”
  宫梧桐即将出口的哭诉瞬间戛然而止,他噎了一下,做戏的眼泪也下不来了,只能干巴巴地道:“哦、哦,好的。”
  宫确将门半开让春风裹着梨花香拂进来,缓缓走到宫梧桐对面的蒲团上盘膝而坐,和宫梧桐有五六分相像的面容古井无波看着他。
  “好了,开始哭吧。”
  宫梧桐:“……”
  宫梧桐哪里还能哭得出来,端正跪直,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宫确朝他脸侧伸出手,宫梧桐还以为要挨打,吓得一闭眼睛,却感觉到一股檀香在他耳边轻抚而过,似乎是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扯得他耳垂微微一颤。
  宫梧桐暗搓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余光瞥见宫确的手正拈着他耳饰上的孔雀翎,眸子无情无感。
  宫梧桐:“……”
  宫梧桐暗叫糟糕。
  宫确自幼苦修,清心寡欲惯了,从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奈何宫梧桐爱臭美的脾性铁随纵雪青,恨不得将世间最美最华丽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堆。
  宫确管不住一袭艳袍的纵雪青——但凡他多说纵雪青一句,那天生勾人魂魄的魅魔就能直接面不改色把衣裳脱了,还会娇笑着倒打一耙说佛子真是个假正经。
  真正经的圣尊无法,只能去管宫梧桐,省得他整日沉迷打扮,天劫时再多添心魔。
  宫梧桐自幼拜入九方宗尘无瑕门下,因为整个宗门的纵容让原本只穿素色衣裳的宫梧桐彻底放飞天性,什么美穿什么,红尘苑中数十个储物格里都是他打扮的饰品。
  他爱昙花,每日都要换上新鲜的一枝当做簪花,九方宗灵卉谷中的碧玉昙花皆是为他所种,可想而知他是有败家了。
  宫确忙起来一年根本见不了几次,每次过来九方宗时必定会提前一天告知——这一天的时间足够宫梧桐将他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都藏起来,顺便沐浴更衣换个他爹顺眼的白衣僧袍静坐禅室参禅跪经。
  ——这样才不会挨骂。
  谁知这一次宫确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宫梧桐措手不及,吓得耳饰都忘记摘掉。
  察觉到宫确对那孔雀翎的不满,宫梧桐脑海中一瞬间闪现无数种说辞,但很快就被他掐熄了念头。
  他平日里浪出花的伶牙俐齿,完全不敢对着宫确用,因为他爹根本不吃这一套,一个清冷的眼神扫过来就让宫梧桐收了所有花花肠子。
  宫梧桐蔫了,小声道:“爹,我错了。”
  宫确罕见得没有拽掉那五彩斑斓的孔雀翎,慢条斯理收回手,淡淡道:“错在何处?”
  那孔雀翎沾着宫确手中清冽的檀香,微微飘回宫梧桐耳朵旁,垂在脖颈处,将他冰得浑身一抖。
  宫梧桐忙不迭将耳饰拿了下来,讨好地道:“不、不该戴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等会我就扔了。”
  宫确:“嗯,还有呢?”
  还有?
  宫梧桐:“哦哦哦!不该把玄斋那块您亲笔写的石头给毁了。”
  宫确也不生气:“哦,原来你还将玄石给毁了——继续。”
  宫梧桐:“……”
  宫梧桐苦思冥想,又想到一条“罪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上个月不该去调戏佛子哥哥——他是不是向您告状啦?”
  宫确指腹轻轻在手腕间的佛珠一抹,一只灵力幻化而成的蝴蝶围着他的指尖不停旋转。
  “还有。”
  宫梧桐干巴巴道:“啊,他、他没告状啊。”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宫确不看他,等着他继续交代自己的“罪行”。
  宫梧桐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乖得不得了,根本没做什么恶事,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直到在外面候着的明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闷咳几声,从咳嗽声中憋出不太明显的两个字。
  “咳咳徒咳咳咳弟……”
  宫梧桐歪歪脑袋,什么弟?
  弟?
  徒弟……
  宫梧桐这才想起来他那三个满身麻烦的徒弟,吓得辫子差点翘起来,脱口而出:“哦对,徒弟!”
  宫确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宫梧桐被这清清冷冷的一眼看得心中发慌,他小心翼翼道:“爹爹,我……我收了三个徒儿,各个灵根极佳,等会让他们过来给您瞧瞧?”
  宫确淡然看他:“收徒?确定不是你强插因果?”
  宫梧桐噎了一下,若不是他窥探天机去了魔族,那三人应当还在魔族受苦。
  的确算是他插手拨乱了因果。
  宫梧桐知晓什么事都瞒不过宫确的眼睛,只能彻底自暴自弃,恹恹地嘀咕道:“我真的不是在玩闹,我只是……算了,您罚我吧。”
  宫确神色凉薄看他。
  宫梧桐一狠心,将眼睛一闭,等着宫确罚他。
  只是他提心吊胆等了半天,嘴唇都发白了,却没等到预料到的责罚。
  宫梧桐试探着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就瞧见他那如天边雪莲的爹正在垂眸看着指尖那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根本没打算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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