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他应该去认真了解每一株药草的药性组成,而不是照本宣科地把药性分为根叶茎须四个部分,身为鉴定师,代表的可是整个拍卖会的门面。”
  程溪对上陈知秋的目光,很认真地提建议:“他最好去加强学习下相关知识,再来当鉴定师。”
  “嗯……我会安排的。”陈知秋略作沉吟,没有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而是对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产生好奇,“小姑娘师从哪位药师?”
  程溪摇头,“我没有师父,对药性有所了解,只是因为自小耳濡目染。”
  “如此。”陈知秋点了下头,看向鉴定师,神色轻快地问:“还剩下多少药草没鉴定?”
  “近三十株,大半都是无踪草。”鉴定师如实回答,他抬眸看了眼程溪,向陈知秋提议:“二十年份的无踪草是这位姑娘提出的药性不符,她认定至多损失不会超过两成。若她所言不错,余下的不妨由她来评定。”
  “噢?”陈知秋眉头微抬,看向程溪,神色和善,“小姑娘还会观药性?”
  “略懂一点。”程溪不知道这鉴定师打的什么主意,公报私仇?完全不像。
  她想了下说:“反正余下的药草都是我的,我来评定也行。我说,你们要是觉得不对,可以叫停,如何?”
  “可。”陈知秋一双沧桑褐瞳浮现几分兴味,点头答应。
  “前辈手中的二十年份无踪草,就算八成药性好了。”程溪用一副妥协与哄人的表情说。
  鉴定师:“……”
  陈知秋闻言一笑,爽朗道:“这株无踪草绝不止八成药性,担得起九成。白期,你注上起拍价。”
  “这株药性八成,这株九成,这株十成。”
  程溪一连指了三株无踪草,总耗时不过十个呼吸,效率快得让人怀疑她在瞎说。
  陈知秋顺着她所指看过去,眼中浮现惊奇,再看向程溪的目光,带着郑重与打量,点头道:“姑娘所言不虚。”
  鉴定师许白期很痛快地注上起拍价。
  余下的药草程溪只花了半盏茶时间解决,唯一被叫停的就是折断了根茎的一株药草,程溪说还有七成药性,让许白期忍不住质疑。
  “它是折了,它又没彻底断掉,药性是因为蹭了皮才流失一点,但最精华的药性还在,说七成绰绰有余。”程溪口气很狂。
  许白期不由得看向负责评定的陈知秋。
  陈知秋目露欣赏地颔首,抬手捋了把灰白的胡子,看着程溪说:“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我当学徒?”
  一石激起千层浪,羡慕、妒忌、眼热的隐晦注视传递着每个人最真实的想法,停留在程溪身上。
  第12章 你不对劲
  元时规一直以为酒馆里,那些采药人说谁谁谁在拍卖会上,因为运气好被药师收去当学徒的事情,只是旁人为了满足虚荣心吹嘘出来的。
  他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亲眼目睹这一幕,被收学徒的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震撼过后,元时规既羡慕又激动,他期待地看着程溪,等待她的回应。
  然出乎意料的,程溪并未答应。
  “多谢前辈提拔之意,但晚辈目前暂无拜师打算,实在抱歉。”程溪认真婉拒道。
  她可没忘记自己来西岭山脉的目的,抓紧赚取灵石提升实力,争取在四个月后的灵境里把那些珍稀灵材药草,一扫而空,打压裴游时的修炼进度。
  “你,你你你——”
  元时规嘴唇颤抖,看着程溪一脸痛心,要不是碍于前辈在这,他都想要痛拍大腿,以示自己的悲愤。
  这世间怎会有这种人,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这小姑娘居然一口就否决了!
  陈知秋并未因拒绝而生气,反倒洒脱一笑:“放眼整个修真界,药师一脉里自有天纵奇才,老夫虽排不上名号,但整个兴山镇,却也敢论前三。”
  “老夫姓陈,陈知秋,小姑娘要是改变主意了,还可以来找老夫。”陈知秋说罢,以拍卖会就要开始为由,离开了房间。
  许白期神色复杂地看向程溪,“你知道有多少人,求着想要拜入陈老名下吗?”
  他不理解,
  这世间怎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不知道。”程溪也没打算在兴山镇久留,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她望着元时规,“陈前辈说拍卖会要开始了,我们也过去吧。”
  原本按照程溪的打算,药草评估完价格,然后以买断的方式收取灵石就离开。
  结果这拍卖会采取的是拍卖结束后结算的方式,也就是说,程溪必须得等拍卖会结束才能拿到灵石。
  这与那位林管事说的不一样,不过也在程溪预料之内,通常来讲,买家没给钱之前,对于卖方来说都是大爷,给了钱以后,关系就颠倒了。
  反正作为药草提供方,不需要支付拍卖会门票钱,就当见识一下。
  程溪很会安慰自己。
  药草拍卖会在一楼大堂,程溪与元时规跟着小厮穿过两条走廊,抵达了宽敞的大堂。
  正前方有个四四方方的高台。
  在高台周围,是一排太师椅。而太师椅后方,则是配有三把木椅的茶桌,这些茶桌散得像花楼里听戏的布设。
  太师椅上坐着的大多都是局促的炼气期修士,而茶桌上,都是些气息浑厚的筑基期。程溪路过时,从他们身上嗅到了或浓或淡的药草香。
  “那边还有两个位置。”元时规小声对程溪说,伸手指向昏暗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太师椅。
  程溪颔首:“我们过去。”
  两人坐定之后,元时规发现周围没人,环境很暗,还处在高台的死角,基本不会有人看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元时规身体稍稍偏向程溪。
  两人后方茶桌旁坐着的人本在饮茶,余光见状还以为少年想要轻薄那女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粒皂豆,蓄势待发。
  元时规盯着程溪侧脸,压低声音很认真地开始碎碎念:“你别看采药自在,又有灵石,那都是采摘到了药草。大多数采药人进一趟山,一整天连二十块下品灵石都捞不着。”
  “当药师就不一样了,大家有个什么小伤小病,都会主动找药师,几乎是捧着灵石送到药师面前的。”
  “不光不用在山里遭受风吹日晒,不论寒暑晴雨,都是待在屋子里。要是哪天你嫌兴山镇麻烦事多,只要你晓得药师手段,便是去那些大家族里当个客卿,也是妥当的。”
  “药师每个月能得多少灵石我不晓得,但跟着药师当学徒的采药工,我倒是认识一个。他说平日帮药师打打下手,提炼药草,一个月都能有五百块下品灵石!”
  “你知道每个月五百块下品灵石是多少吗?够你在味香楼吃一百顿浇汁乳猪肉。算你一天修炼用两块灵石,够你修炼大半年。花街上的姑娘,你能用这笔灵石买个一个回去。”
  “兴山镇里最厉害的药师就是陈前辈,他老人家都主动开口收徒了,你为何不答应?”
  指间夹着皂豆的男子冷不防听了个全,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皂豆,又望向茶桌上的茶盏,无声失笑。
  倒是他误会了。
  即便光线昏暗,光是男子五官呈现的隐约轮廓,都足以令人神魂倾倒。
  “应师,好不容易来趟兴山镇,你怎一人独自在此处坐着?”陈知秋凑过来,声音不大。
  “你知我不喜热闹。”
  被唤作应师的男子嗓音清冽如琴音。
  陈知秋点了下头,顺势坐在另一个椅子上,端起桌上茶杯饮了口,兴致勃勃道:“我方才瞧见个好苗子,那是真的好,光看药草,便能辨出几成药性。”
  男子眸中闪过古怪,看向不远处太师椅上的两个背影,忽而觉得可真是巧了。
  “那孩子有双很清透的眼睛,是个可造之材啊。姓莫的前两年收了个徒弟,说是什么天药体,可把他得意坏了,哼哼,我瞧着,不如我看上的这个。”
  陈知秋说起跟自己不对头的老友,没有丝毫德高望重药师的德行,像个争强好胜的老小子。
  程溪被元时规一顿言语轰炸,闹得头疼不已,他死活吵着要她给个拒绝理由。
  “等过两日,我把她带过来,让应师你瞧瞧,看看跟姓莫的那个徒弟,谁更好。”陈知秋得意地说。
  “陈前辈很厉害……”
  面对元时规的注视,程溪酝酿措辞。
  “嗯嗯!”元时规猛点头。
  “哎呦,巧了,就是那个小姑娘啊。”陈知秋身为筑基期修士,耳目敏锐,听到这个声音,立马高兴地招呼身旁的男子。
  陈知秋很乐呵,“听听,夸我呢。”
  “但是……”
  程溪深吸一口气,看着元时规说:“我喜欢更年轻,更帅气一点的师父,陈前辈都能当我爷爷了,这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元时规:???
  陈知秋:?????
  应长庭端着茶盏的手臂顿住,留意到陈知秋僵在脸上的笑,只觉双方言论这波碰撞,甚是欢快,轻笑了一声,调侃道:“你不若尽早突破金丹境,将面貌年轻些。”
  陈知秋缓了几十息才喘过气来,揉了揉被扯疼的胡须,有些愤愤道:“小姑娘家家的,寻师父是学艺,长得年轻,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坐在太师椅上的元时规也很不理解地问:“你找师父怎么还挑着年轻,好看呢?”
  程溪就是随便掰扯一个理由,眼见元时规信了,她胡乱瞎分析道:“这不挺好的吗,等感情到位,不就能直接结为道侣了?”
  元时规:惊——呆——了!
  陈知秋更是虎躯一震,喃喃道:“这,这孩子的道德观念怎会扭曲至此啊?这是伦理大忌啊!”
  应长庭脸上神色亦是复杂。
  “你这想法不对,不对劲。”元时规试图给程溪解释,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师父,那是长辈,你不能,你怎么能,人至少……”
  “这样的想法不对吗?”
  程溪眨着眼睛问元时规。
  “当然不对啊!”元时规拼命点头。
  “那好吧,如果要买房子的话,该去那里买啊?”程溪果断转移话题。
  元时规顺着程溪的话思考下去,认真想了想,随后看向程溪,“你要买兴山镇的住宅?”
  “也不是买,就是问问。”程溪留意到元时规脸上的惊诧,委婉道:“要是一直找不到回宗的路,那就只能在兴山镇住下了。”
  “那种压榨的宗门你还回去干什么?”元时规努力搜刮自己了解到的资料,给程溪出主意:“兴山镇的住宅可不便宜,最小的独栋小院,都得几千下品灵石,要是灵气充沛的地方,更贵了。上万,十几万的都有。”
  “你不必急着买住宅啊,目前租住就够了。客栈最便宜了,如果想要清净些的,也可以考虑租那种稍微贵点的屋子。”元时规劝道。
  程溪也想省着点灵石用来修炼,奈何她眼下融入修士阵营,需要借助易貌符。
  她长期混迹在人群里变化形态,要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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