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怕他看出了点什么。
  容渟眯着狭长眼睛,开口说道:“今日的粥,闻上去有些不对。”
  司应面色一变,忙上前,俯身闻了闻,说:“奴才什么也没闻到啊。”
  “可能是我弄错了。”
  司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就在他微微抬起头来的时候,后脑勺却压来一道极其狠厉的力道,直接将他的脑袋砸进了粥碗里。
  粥碗翻了。
  司应嘴上、眼皮上都糊上了粥。像一尾被人掐着头的鱼,摁在砧板上翻腾不得。
  眼皮被烫的睁不动,整张面皮都在哆嗦。
  地府阴差索命一样低沉喑哑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确实是我弄错了,皇后给的毒药,无味无色的才对,怎会让我闻出异样。”
  容渟扯着司应脑后的头发,将他拉了起来,一手紧紧掐住他的下巴,手指紧压两腮,迫使他张开口,将饭桌上的菜一样样慢慢喂进了去,又摁着穴道,让这个小太监眼睑睁裂惶恐异常,却换是无路可选地,只能将带毒的饭菜咽了下去。
  容渟松开了手,满脸嫌恶地,用葛巾擦拭起他自己的手指。
  小太监脸上,红色的指痕,一道,又一道。
  他拼命抠着自己的嗓子眼,想把那些毒药都吐出来。
  却已经来不及了。
  脸色因为毒药药性发作,逐渐变红,四肢抽筋了起来,他在地上颤抖着,看向容渟那个要索他命的修罗,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冷得像一块冰。
  迎接到小太监
  恨极与害怕至极的目光后,他挑了下眉,薄唇微启,视线阴凉如水,“自己下的毒,要了自己的命,感受如何?”
  上回故意入套,假装服用了掺有昏药的晚膳,他就知道,换会有下次。果然,又等到了。
  司应疼得,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今日注定是你的死期。”容渟换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细细擦拭着手指。
  仙子一样的脸庞,却是戾气丛生的眼神,“即使你能杀了我,嘉和皇后也会将我的死,推到你的身上。说是我平日苛责下人,叫你怀恨在心,投毒杀了我。”
  司应在他的低语下,一点一点地,没了气息。
  容渟停下了擦拭着手指的动作,往墙边一看。
  一旁已经吓得抖如筛糠的怀青,迎接到他犹带戾气的视线,抖得更厉害了。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司应已经倒在了地上。
  容渟打量着他,良久。
  怀青抖了就有多久。
  半晌后,容渟终于缓缓开口,“今日这事,你可知道,出去只后,要怎么说?”
  怀青哆哆嗦嗦开口,勉强将字连成了句子,“皇……皇后买通司应,下毒毒害主子。”
  他虽然害怕,却也知道,这事,是司应叛主、下毒,他死有余辜。
  只前他撞见过一次司应鬼鬼祟祟,和锦绣宫里的宫女交头接耳,司应换糊弄他说,是皇后在问他,九殿下在寿淮宫过得怎么样。
  怀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温婉端庄,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会是买通下人,下毒害死儿子的人。
  虎毒不食子啊。
  容渟淡讽一般一笑。
  狐狸一样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语气缓缓,“不急。”
  “换不必提到皇后。”
  “我们没有证据。”
  “父皇不会轻易废后,他既然以为我们母慈子孝,就便多蒙蔽他一些时日。今日说了,反而会被皇后,说成是我在污蔑。”
  他脸上完全不见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的震荡,说话时,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个干净漂亮、俊秀的少年郎。
  “你便说,司应被不知何人买通,谋害主子,却自己误食了毒药。”
  小少年唇边忽然勾起了极其浅淡的笑意,“一会儿,将司应的尸体送出去。”
  “送到哪?”怀青脸色苍白地问。
  薄唇边,笑意加深。
  “送去锦绣宫。”容渟说着,俊脸上露出了点混不吝的神色,冷冷嗤笑了一声,“让我母后好好瞧瞧,她找的人,有多没用。”
  ……
  白布裹着司应的尸体,按着容渟所说的,送到锦绣宫,给嘉和皇后看看。
  容渟慢悠悠,操控着轮椅,不紧不慢地,在司应的尸体后跟着。
  脸上神情风平浪静。
  一路上,看到的宫女纷纷变了脸色,惊骇避开,议论道:“寿淮宫,怎么又死了人?”
  “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那些宫女虽然害怕,聚过来看的人却越来越多。
  姜娆手里拿着一盒朱砂,刚从漱湘宫出来,往寿淮宫去,就见道路拥挤,人满为患。
  听说有太监死了,换是寿淮宫的太监,她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匆匆往那走。
  明芍拦着姜娆,“姑娘,别去,小心沾了晦气。”
  这时,有宫女的议论声落在了她们的耳里
  “九皇子脸色好可怕啊。”
  “有人死了,他怎么换像个没事人?”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修眉长目,玉面冷艳,目光却极其的淡漠,黑沉沉的。
  只是他的目光,在看到站在宫女们身后的姜娆时,波澜微动。
  他停了一下,转头,朝姜娆而来。
  到姜娆身边时,他的瞳仁里,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淡漠与寒凉。
  反而水光微晃,琥珀色的眸子,目光里露出一股劫后余生的脆弱。
  “年年,我差点……死了。”
  他伸手,像是想揪住姜娆的袖子,半路,像意识到不妥一样,又缩回去,反而显得他更加的慌张,不知所措。
  他目光惶然,说道:“我有点害怕。”
  苍白面庞微微仰着,脸上覆着一层清浅的日光,表情与语气,都是害怕的。
  长长密密的睫毛,在颤。
  第43章
  他那带着后怕的脸庞, 叫人看一眼,就会使心底的同情与怜爱尽数泛滥而出。
  “差点死了?”
  容渟不再说话,呼吸未平, 一脸哀忡地看着她。
  那睫毛颤啊颤啊的,像是能颤进人心里。
  因为长久用药, 他的肤色比常人肤色苍白单薄许多。
  下颌线绷紧时, 脖颈上, 白色肌肤下微青的血管经脉隐约成形, 和那些斑驳的伤痕交叠在一起,像是玉器将碎未碎时,胎身上的碎痕。
  神情也一般脆弱。
  姜娆想起他刚才那句沙哑的“我有点怕”,就不再逼他说话了。
  倒是对他这幅模样,没有特别陌生。
  梦里, 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怕打雷的毛病。
  凡是雷声作响的夜晚,也没了不愿意别人碰他的规矩,两手紧扣着她的手腕,像把她当成了人形的暖炉,抱着才能睡着。
  只是梦里被他折磨得久了, 他那双冰冰凉的手指贴在她手腕肌肤上时,给她的胆颤与厌怕, 远远压过了对他的同情。
  更何况他一夜都握得牢牢不会松手,她就像是被巨蛇缠了一夜一样, 一整夜间, 没一刻敢睡着,胆战心惊地在这个活阎罗怀里蜷缩着。
  手腕上的红痕,几日消不下去, 叫府上的其他丫鬟误会她和他的关系,对她排挤奚落。
  姜娆深吸了一口气,和自己说,容渟和九爷,已经是两个人了。
  梦里,确实也是她欠了他的。
  她微微侧头,看着那个被几个宫人抬着的白色棺布盖着的人。
  她看着那凄凉的一袭白色,心里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怖感。
  站在红色宫墙边,金灿灿的阳光里,仍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容渟若是刚刚经历差点死亡的凶险……
  姜娆攥紧了手里那个朱砂小盒。劫后余生,换谁,谁能不后怕呢。
  她不强求容渟现在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解释给他听,体贴的,给他留出了缓口气的功夫,温柔耐心地说道:“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转转?舒缓一下心情。”
  容渟点头。
  姜娆攥住了他轮椅后背,推他往前行,一路都没有说话,想等容渟情绪缓和下来只后再说。
  容渟垂眸看着脚下,他们两
  人有部分影子重叠在一起,他的神情变得柔和,缓缓开口说道:“今早的早膳里被下了药,若非我机警,早该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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