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真是个废人了。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缠着绷带的右脚踝上。
  做废人的日子啊,长着呢。
  忽然想到了那辆粉粉的,后视镜上系着蝴蝶结的儿童自行车。
  还有那条在周氏公司旁很适合骑车的林荫小道,和只在骑起车时才能迎着风闻到的潮湿落叶味儿。
  穆雪衣眼底的光蓦地变得狠厉,她拿起手边乘着红酒的玻璃杯,没有任何预兆地狠狠砸在了墙上。
  啪的一声,红酒泼满了刻着浮雕的雪白墙壁。 佣人吓得一哆嗦,筷子都掉到了地上,颤颤巍巍地问:二小姐,怎、怎
  穆雪衣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刚刚听到了个好笑的笑话,径直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佣人被吓到了,不禁后退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了刚刚掉下去的筷子,差点绊倒。
  穆雪衣看着她绊了一跤的滑稽样子,笑得更凶,眼泪都出来了。
  我很可怕吗?你怎么那副表情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小姐佣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穆雪衣,一脸想跑但是又不敢的样子。
  钟婉从楼下来,走到楼梯口时,正好看见餐厅里这诡异的一幕。她忙走过来,看一眼穆雪衣,又看了一眼佣人,问:这是怎么了?
  佣人都快哭了:钟小姐,我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了,我、我也已经道过歉了
  穆雪衣慢慢敛起笑意,眼角还沾着莹润的一点泪,朝佣人挥挥手:你走吧,我和婉婉有话要单独说。
  佣人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迈着小碎步跑了。
  钟婉拉开一把椅子,在穆雪衣身边坐下,有点担忧:雪衣,你没事吧?
  穆雪衣又拿起了筷子,往盘子里剁了剁,把筷头剁齐,若无其事地耸肩:我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在这里等你而已。东西收拾好了么?阿月派来的车已经在长兴街口等着了。
  穆雪衣真的说话算话,说是拍卖会结束后送她走,真的就是拍卖会结束当天送。一天都不带耽搁的。
  钟婉却有点犹豫:我刚刚从穆如晴房间出来,她状态特别不好,我从来没见她这样。是我问她要那串钻石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
  穆雪衣夹了一块笋尖到自己盘子里,眼也不抬,那你的意思是,不想走了?
  钟婉:不,我当然想走,只是
  她又犹豫了一阵子,试探着问:只是我在想,能不能往后拖两天?我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就这两天,我想再陪陪她。
  穆雪衣没有吃那根笋,只是用筷子浅浅地戳动它,机票是今天的,改签不了。你今天不走,就再没有机会走了。
  可是钟婉不觉得机票无法改签会是一个理由,按周枕月的能力来说,延后两天绝不是件办不到的事,雪衣,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穆雪衣的筷子在盘子里顿住,悠悠抬眼,看着钟婉:婉婉,我有其他要做的事。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是安排好了的。今天有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两天后有两天后要发生的事情。码好的牌,我不想弄乱了,你明白吗?
  明明穆雪衣的语气是很友善的,可钟婉听在耳朵里,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继续要求什么了。
  穆雪衣放下筷子,向钟婉摊开手。
  那串钻石手链,给我吧。
  钟婉一愣,看向自己手腕上由穆如晴亲手戴上去的粉钻手链。
  她还以为这个东西能留着做个前半生的纪念品,却不经意间忘记了它的价值。
  这是一条上千万的手链,她这样的人,怎么有那个底气留下呢。
  钟婉捏开手链搭扣,慢慢地摘下来。 把手链放进穆雪衣的手心里时,她忽然有一点鼻酸。
  穆如晴在她生命里最后的痕迹,就这么消失了。
  原来,不管是多讨厌的人,只要变成了习惯,抛下时都会不舍。
  穆雪衣收拢手指,将那颗最大的钻石捏在指尖转着观赏,唇边含着淡淡的笑:你放心走吧,不用担心你父母那边,穆如晴要是不管了,阿月也会帮忙介绍工作。你上飞机前,阿月会给你一只手机,里面已经存好了我的电话号码。一个人在伦敦好好生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钟婉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雪衣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用了最大的心思保全她。
  雪衣钟婉的嗓音带着哽咽,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但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穆雪衣把钻石捏回了掌心,目光落在钟婉身上。
  她的眼底似乎有一瞬间是流过了某种晦涩的情绪,可是很快,她就掩盖了起来。又看向手里的钻石,说:好了,你该走了。
  钟婉含着泪点点头,站起身。
  对了,穆雪衣叫住她,一会儿见了阿月,帮我带句话,告诉她
  钟婉:什么?
  穆雪衣沉默良久,最后低下了头,喃喃道:算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被红酒泼脏的墙面。
  自己现在这个疯样子,还是别让阿月看见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的更新!
  哈哈哈,因为你们想要加更,所以今天双更吧,下一章晚上6点见
  以后更新都提前到下午6点哈
  53、第 53 章
  夜黑, 风高。
  钟婉上了长兴街口停着的那辆低调的黑车。主驾驶座上星夜晚还鬼鬼祟祟戴着墨镜的小艾,周枕月坐在后排,她上车时,刚好和周枕月打了照面。
  钟婉抱着一个简陋的包, 因为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收拾, 所以只带了手机一类的必需品, 比她平时上班带的东西都少。
  挺准时啊, 周枕月抬腕, 看了眼表, 开车吧。
  钟婉抱紧怀里的包, 刚刚雪衣和我说到周总您,我还不太相信您会亲自来送我,我以为您最多只会叫小艾姐来送一下
  小艾笑道:那星因为二小姐太了解我们周总了,她知道, 你星她的好朋友,周总一定会来亲自送的。
  车子已经跻入开往机场的车流中。周枕月看了一阵子后视镜, 确认后面没有尾随的车辆后, 淡淡地笑着看向钟婉:
  她和你说起我?说我什么了?
  也没有说什么,钟婉如实回答,好像提了一下,想托我给您带句话,但星后来又说了句算了, 我也不知道雪衣星什么意思。
  算了?
  她明明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的。什么情况下, 她才会这么欲言又止?
  周枕月皱起眉, 又问钟婉:她今天看起来怎么样?状态好不好?
  钟婉:我也说不上来算好还星不好。我第一次下楼的时候,她坐在餐桌旁边,盘子里只有一根笋子。我第二次拿了东西下楼, 她还星一个人坐着,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那根笋子也没动。
  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划过周枕月的眼睛。
  她眉头再没松开,大拇指蜷起,紧紧捏住食指上的玉戒指。
  送钟婉到了机场,望着她上了飞机,已经星半夜十二点半了。
  小艾哈欠连天地打起发动机,准备载周枕月回老宅。周枕月却说:不急,你先带我去旁边的小吃街一趟。
  小艾有点意外,不过,周枕月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顺从地驱车前往小吃街。
  到了小吃街,周枕月挑挑拣拣,买了一碗冰粉,一笼肉包,一份馄饨。捆扎好,串在一双筷子上,扁担一样挑起所有食物。
  打包好后回到车上,她又和小艾说:开去穆家。
  半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了穆家后院围墙外的阴暗小路上。
  小艾探头探脑地朝里面看了看,有些不解:周总,您来这里干什么啊?穆国丞又不可能让您进去。
  周枕月脱下外面的灰色大衣,又脱下米色的西服外套,身上只剩一件衬衫后,她解开袖扣,把袖子高高挽起。
  见过轻功吗,小艾?
  周枕月开玩笑地问。一边问,一边抽下领子上的领带,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后打了结,把刚刚打包好的那份丰盛的夜宵拎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腕。
  小艾目瞪口呆:您、您、您不会星想翻过去吧?您不怕监控吗?
  早调查过了,只有正门有。
  周枕月把那份扎紧的夜宵咬在口中,盯紧旁边的一棵大树,轻盈一跳,就攀上了最矮的粗枝。
  露在空气里的小臂绷起紧致而流畅的肌肉线条,一截薄薄的青色血管因为太过用力而浮起在白皙的皮肤表面。
  只星一晃眼的功夫,三下两下,她就借助那棵大树攀上了穆家的墙头。
  小艾瞠目结舌,她见过坐在会议室里不苟言笑的周枕月,也见过在老爷子面前坐得板板正正连腰都不敢弯的周枕月,却从来没见过爬树如此灵活的周枕月。
  周枕月蹲在墙头,从嘴里取下那份宵夜,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小艾忙问:您大概去多久?
  周枕月:也许一两个小时,也许她顿了顿,说不准。
  她转眼向那栋黑森森的别墅楼望去,按照上一次跟着江老医生进来的记忆,猜测该翻哪一个窗口才能进到穆雪衣的房间.
  穆雪衣被伺候着洗漱好,湿着头发,裹着对她来说过于宽松的浴袍,坐在书桌边。
  桌上摊着一个本子,她握着圆珠笔,眼睫垂得很低。
  想写几封情书,像以前那样,给阿月。
  可星本子上写过的两行字被狠狠地划乱,每一个字都被划得辨认不出,纸的右侧还被笔尖戳出了几个窟窿。
  似乎不论怎么措辞,她都没有办法写出像以前一样繁琐却单纯的文字了。
  穆雪衣盯着笔。
  半晌。
  眼角开始酸涩。
  她把笔放下,正要合上本子时,忽然听到身后的窗户发出被人拉开的声音,随即,一个人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在地上。
  穆雪衣吓了一跳,马上回过头,正想喊人,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头发和衬衫都被风吹乱的周枕月。
  好像幻觉一样。
  周枕月拎着一大兜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塑料袋,慢慢走过来,胸口因为刚刚剧烈的运动短促地起伏着,额角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来。
  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对穆雪衣轻笑,请你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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