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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先生做寿悲旧情难了

  这天叶法莲过生日,金敏提着点心果子并一小坛金华酒,与她做寿。
  只因叶法莲是惯爱清净的,也不肯声张,故而来得都是些至亲好友、入室弟子,统共也没几个人。
  叶法莲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装饰十分简朴,金敏见一个年约叁四十,紫金冠束发,穿天青色水龙纹罗袍的男子抖着袍子下来,心里唬了一跳,倾身就要下拜。却被那男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无需多礼。”
  这便是不想被认出来的意思,金敏微微颔首,还是一副冷清面孔,只恭恭敬敬地倾身将来人引到院内。
  金敏走到堂屋,拱手施了一礼:“先生。”
  只听得内室一个温和的女声道:“敏儿来啦。”半晌,叶法莲才从内室走出,一袭立领对襟凤穿牡丹罗裙,头上金丝鬏髻、赤金嵌宝头面,耳畔一对仙人捧桃累丝坠子,显是刚刚梳妆出来,也难得穿得喜庆隆重了些。脸上搽了香粉、揉了胭脂,只是略咳嗽着,掩不住脸色苍白。
  那金冠男子见她如此,又恨又爱,道:“法莲,你又不爱惜自己身体,近日定是累着了。”
  叶法莲这才瞧见他,先是一惊,面上又有些含羞带怨,道:“殿下连我内都察署的事也要管着?”
  金敏见两人如此,正在一旁尴尬地不知怎样才好。突然听到外头有一个童声叫道:“敏儿姐姐!“
  只见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小公子噔噔噔跑过来,只穿个夏布褂子,赤着两条藕节似的手臂,脚上趿着鞋,也没来得及穿好。
  金敏极少见到先生家年少老成的小少爷这副活泛样子,不禁微笑起来,从袖里拿出早市上买来的泥人儿,往他手里递:“渊公子,这是给你的。”
  叶渊伸手,想接不敢接,眼角看他娘脸色。
  叶法莲果然说道:“你怎么也像子清一般儿,给他买这玩物丧志的东西,都多大的人了!”
  金敏道:“可不是还小着呢!我与子清,哪个不是皮猴似的从小玩到大的。”
  那金冠男子见叶渊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怜爱非常,就想去牵他的小手,也帮腔道:“渊儿这样听话,平素你别拘他太紧。”叶渊有些认生地往后一躲,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叶法莲见他如此,便一下子变了脸色,沉声道:“渊儿,今日有客来,看你穿得什么样子!让你敏姐姐带你下去换衣裳。”
  金敏就带着叶渊下去了。
  金冠男子苦笑道:“如今你竟连渊儿也不肯让我见了么?”口吻道尽辛酸,眼里似有泪意。
  叶法莲见他这般,似有不忍,但到底狠下心来。
  叶渊小公子手里拿着泥人儿,宝贝似的反反复复地瞧,欢喜非常。金敏宠溺地用纤长手指一下一下捋他柔软的额发。
  叶渊瞧了一阵便放下了,张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敏姐姐,子清姐姐今日怎么没同你一道来?”
  乔子清是个好玩闹的性子,平日里能和一帮半大小子玩到一处去,最得小孩子喜欢。金敏就假意嗔道:“就记着你子清姐姐!其他姐姐来了都是不算的。”口气酸溜溜的。
  叶渊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小脸儿,急急地辩解道:“不是的!敏姐姐一来我就追出来了,衣裳都没穿好,只怕晚上要被娘罚写大字!”
  金敏见他上当,扑哧一笑,眉眼弯弯的。叶渊平素里是极少见她笑的,一时间看得愣愣的,喃喃地说:“敏姐姐你真好看,平日里你要多笑一笑。”
  金敏伸手抚他的小脸蛋儿,道:“姐姐答应渊儿就是了。”
  两人玩笑了一阵,金敏把脸一板,平素里那股清冷威严劲儿又回来了,问道:“你娘前些时日交代的诗你会背了没有?”
  叶渊说道:“早就背熟了。”说罢就朗声背诵了起来,邀功似的。
  再说那厢叶法莲。
  “……进了内督察署,女子为官便不得婚嫁,你真是要断了我的心思!”
  “殿下既然早知我的心意,又何必来纠缠?”
  “法莲!我倒是没什么,你想想渊儿!你想想渊儿!都这般儿大了,你就真舍得他自小儿没个父亲照应着么?”
  叶法莲沉默了一阵,却最不愿见他打叶渊的主意。大约是怒上心头,一时间竟然咳嗽不止。
  金冠男子心疼坏了,赶忙与她拍背,连道:“是我的罪过。”又柔声道:“法莲,我知你心系苍生,又不愿被我那王府大院拘束,但你好歹想想自己身子,哪里吃得消那官场上勾心斗角?眼见就要数伏了,你这哮喘的毛病,伏天医治最好。我寻了好大夫,你这回就别回绝了。”
  叶法莲冷哼道:“官场勾心斗角,王爷家的后院儿就不勾心斗角么?”说罢又咳嗽起来。
  金冠男子,或者说当今四皇子,钦封的靖献王,一时被戳了痛处,脸色十分不好看。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虽说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但到底放慢了步子,只盼身后的人儿能挽回一声。
  “王爷!”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哀哀的低泣。
  四皇子转身,瞧见叶法莲眼角两行清泪颤巍巍掉下来,一路滑到唇角,疾步上前把人拥住了。原来略有愠色的脸上也不禁带了笑。
  “法莲,你这是何苦来!”
  叶法莲轻挣了两下,无奈通身软绵绵的,挣也挣不动,也就由他抱着。只泪珠子断了线似的骨碌碌往下落。
  四皇子怜惜地往她脸上亲,一口一口,吮掉她的泪珠儿。叶法莲脸色惶惶的,眼神儿也涣散了,整个人迷得五魂四道,不知身在何处了。
  不一会儿,两对唇瓣便如饥似渴地贴做一处儿,咂咂有声。
  “王爷!王爷!”叶法莲到底清醒过来,推着他。
  “我自个儿的身子我知道”她叹息一声,“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
  四皇子握着她的双手道:“你又说傻话。”
  叶法莲摇头。
  “我自倾力助王爷登极”,叶法莲道,“只有一事相求。”
  四皇子哪有不答应的:“你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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