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她觉得许梨香应该不会丢下娘家人不管,因为在她那传统的认知里,娘家可是她的靠山呢!再烂的娘家也是。
  看她当时对弟弟比对儿子还要亲香的样子,该不会是个扶弟魔吧?
  “那夫妻俩好像在京市租了一处院子安顿他们。”这会两人在同一个药桶里一起泡脚,已经会蹒跚走路的小孟灼扶着二狗子一晃一晃地走过来,趴住桶沿伸手要去抓桶里的水,孟西洲赶紧把他抱起来搁坐在大腿上。
  风知意听得一怔,“他们这是准备在京市生活吗?那么一大家子,谁养啊?”
  就风父那点工资,养得起那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吗?
  “而且,那天好像没看到许梨香她爹是不是?”
  孟西洲点头,知道他媳妇儿的脾性,“你以前不怎么关注梦庄大队的社员,可能没注意到,那年大水之后,村里那些瘫了瘸了的人,大多数都没能从山上下来。”
  风知意听得愣了愣,“什么……意思?”
  其实这话问完,她就知道孟西洲是什么意思了。那些人,困在山上没有粮吃的时候,被家人给放弃了。
  毕竟那会,以为没有赈灾粮,好手好脚的人都要被饿死了。那些拖累,不管主动还是被动,自然就顾不上了。
  孟西洲看她瞬间明白过来的眼神,微微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风知意哽了哽,不知该说什么了。
  孟西洲摇摇头,看孩子挣扎着要往水桶里去,就脱掉他的鞋袜,用他那嫩嫩的小脚丫沾了沾热水,烫得孩子“嗷”地一声猛地一缩脚,拼命地往爸爸怀里爬。
  孟西洲轻笑。
  风知意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踹了踹他,“你要死啦,这水我泡着都有点烫的,他那么嫩的脚,你烫他干嘛?”
  “谁让他碰到水就想玩?上次那个热汤差点被他扒翻,给他兜头淋下。”险些把他媳妇儿给吓坏,现在让人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孟西洲说着拍了拍孩子的屁股,“不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回头我们一个不注意,还不知这胆大包天的孩子会酿成什么祸。”
  被爸爸虎着脸打小屁股的小孟灼委屈地憋嘴,立马回头找风知意,含着一包眼泪要抱抱,“娘~”
  教他喊妈妈怎么都教不会,教他喊娘倒是一遍就会了,所以风知意就随他去了,赶紧伸手接过孩子,“在这呢!”
  小孟灼一坐在风知意怀里,就翘起被烫了一下的小脚丫给她看。
  风知意见此忙拿起他的小脚丫,“痛痛是吧?娘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啊!”
  说着,还真轻轻地给他吹了吹。
  小孟灼却指指对面的孟西洲,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风知意顿时乐了,“是爸爸给你使坏是吧?打爸爸。”
  说着,就抱着孩子用他的小脚丫轻轻踹了踹孟西洲的膝盖。
  孟西洲也轻笑,“小臭崽子还会告状了?”
  说着,就伸手哈他痒,闹得孩子“咯咯咯”地高兴笑了起来。
  所以没一会,父子俩就和好起来了。
  怕孩子冻着,玩闹了两下,风知意就给他把袜子穿回来,继续之前的话题,“她那一大家子不回去的话,许梨香估计要爷爷那儿子给安排工作了。”
  风父养不起那一大家子,肯定就要给那一大家子自食其力的办法。而且,现在在乡下种地的人,都以在城里有工作为荣,更何况是在京市。
  许梨香把一家子都接来,怕打的就是“全家都成为有工作的城里人”这个主意吧?给自己抬抬出身?
  可现在城里的工作,城里人都安置不了,才会有那么多知青下乡。而他们之前一直在梦庄大队种地,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城里若是有工作岗位,哪里还轮到无身份又无背景还无能力的他们?
  轮不到能怎么办?那就走关系、走偏门左道呗!
  可这个特别讲究作风的时期,风父敢以权谋私,那他就死定了。
  所以这样下去,爷爷那儿子,迟早被许梨香给玩死。
  看水温差不多了,孟西洲拿起她的脚给她一一擦干,“我听到一些隐秘的消息,说是他已经被人举报过作风问题。”
  风知意听得毫无同情心地“哦豁”一声,有些幸灾乐祸,“这么快吗?”
  “嗯,”给她擦干脚,孟西洲再给她套上袜子,免得热气给散没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看爷爷早就强制他离婚了。”
  风知意颇为感慨地“啧啧”两声,“你说她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妖?回头要作得爷爷容不下她了。”
  其实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对许梨香已经算是够宽容的了,不仅仅是因为许梨香有什么预见能力,而是因为她是陪他儿子共患难、一起走过来的糟糠之妻。
  可能是因为自己大难临头时被各方抛弃甚至落井下石的遭遇,风老爷子非常厌恶时下流行的那种“反对封建包办婚姻,抛弃糟糠妻,迎娶革命同志”做法。
  更何况,这是他儿子自己的婚姻,是他儿子相中的且领了证、生了孩子的妻子,他也没有插手去管的道理。
  所以之前许梨香的做法再上不了台面,风老爷子也一直隐忍包容,只侧面敲打自己的儿子。若是作没了他儿子的前程,那许梨香就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
  “估计是膨胀了,”孟西洲给她穿好袜子,让她赶紧回被窝里去,“毕竟是从吃不饱穿不暖的山沟沟里跑出来的人,一下子攀上了高位,就飘得有些不知所谓了。”
  风知意抱着孩子钻进被窝,非常认可地微微点头。
  许梨香上辈子一直生活在梦庄大队那个山沟沟里,还是死之前跑出来找所谓的“渣男”被车撞得重生回来,所以她重生并没有带来多少阅历和认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其实身居高位的人才如履薄冰。她只看得到别人的繁花似锦,却看不到实则也在负重前行。
  上一辈子,风父后来能身居高位,那可能是因为有风老爷子的牺牲,以及妻族楚家偌大的家族跟他相辅相成。
  而许梨香……不是风知意对她的出身有什么偏见,实在是像风家那种家庭,以后当家主母拿不出手的话,也不能稳住后院以及人情交际往来的话,真的很容易坏了男人们的事。
  本身不足也就罢了,她若安分守己地当个花瓶,凭着风父对她的“爱情”也能勉强过得下去。
  可她非要折腾那么一大家子来,就这样不余遗力地拖后腿,生怕整不死风父似的,她还做什么高官夫人梦呢?
  果然,没多久许梨香的梦就隐隐有破碎的痕迹——
  风父因为以权谋私给妻子娘家人安排工作,被人举报革职了。
  孟西洲回来却告诉风知意,“是爷爷出的手。”
  风知意听得一愣,随即颇觉有趣思地笑道,“爷爷这是想保下他儿子呢?”
  因为这小小的安排个工作,问题还不是很大,处罚还不至于坐牢致命。职位丢了就丢了,只要风老爷子这个老泰山不倒就行。
  但若是由着许梨香一直折腾下去,别说是风父,就是整个风家都可能会被她一波又一波的骚操作给搞死。
  而风老爷子也不可能“棒打鸳鸯”,惹人说什么忘恩负义的闲话,更怕他那个一遇到女人问题就脑筋不清楚的儿子胡搅蛮缠,所以只能这样壮士断腕了。
  孟西洲微微点头,“而且还把他们一家三口给赶出了大院,说他那么喜欢给人找工作,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老婆孩子去。还说没道理都这么大了,还需要老子养。”
  风知意听得“哦豁”直乐,“爷爷这是不好直接对许梨香下手,就对自己儿子出手是吧?”
  “嗯,估计是想让他认清下现实。”说着,孟西洲都忍不住有些嫌弃,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整天拎不清,耳根子软得老婆都管不好。
  真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人是个坏的焉的,好好教导撸直不就好了?就算教不好撸不直,那就好好护在怀里,控制她作死的能力在自己管辖范围内。
  这不是一个当家男人,该撑起的事吗?
  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这招可真有意思,“这姜还是老的辣,爷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直接釜底抽薪!让现实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也不知道,风父和许梨香被被抽了薪的“真爱”,能不能经得起茶米油盐的磨砺,以及社会的毒打。
  其实她一直不认为风父有多喜欢许梨香什么的,他应该是在以前那艰苦的岁月里被所谓的“真爱”给感动了。
  至于许梨香,她对风父也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真爱,她就是看中了风父以后的身份地位和前程,太过倚仗重生金手指了。
  殊不知这世间的事情,会瞬息万变。
  所以现在这种塑料“真爱”,与各种“面包”问题碰撞,这种自我感动的“真爱”,以及他们那点子别有用心的患难之情,还能维持多久?
  风知意有点好奇。
  孟西洲也笑,“所以爷爷让我们有空就去他那吃饭,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说他这周六休息。”
  现在风老爷子很自觉了,有风父在,他绝对不会喊风知意过去。所以距离元宵许梨香出院到现在,又过去了大半个月,风老爷子都没有主动找过他们。
  “行啊!”只要风家那边没有糟心的人在,风知意还是很乐意去看看风老爷子的,“那周六就去吧。”
  她正好也去看看热闹。
  第127章 爆发
  出了正月之后,气温逐渐回升。
  尤其是最近几天阳光明媚灿烂,春暖花渐开,大院里的草木逐渐复苏,翠绿的嫩芽冒得处处生机勃勃,充满新生的欢喜。
  看天气晴好,风知意就经常推着孩子出去在大院里走走。
  这日,她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学校回来,正漫步回去,却不料在路上遇到了那据说隐居在京郊的原主生母。
  本来风知意还没注意到,迎面匆匆走来、且用纱巾掩面的人是那个楚大美人。主要是她身上太过浓郁的香味里,有股若隐若现的恶臭拼命地想脱颖而出。
  这么特殊的味道,风知意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却不料,正好和对方的目光相触。
  对方看到她目光一怔,拿着纱巾掩面的手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嘴张了张,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妇人催道,“哎呀楚楚你快点,不然可逮不到正着了!”
  楚大美人立马被收回了心神,脸色白了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泫然欲泣样,被对方拽着走,“杜哥哥,杜哥哥他真的……”
  所以,风知意和对方只是对视了那么一眼,然后都脚下不停地擦肩而过。
  跟走在一旁的二狗子汪汪汪了几声,落在耳机里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八卦,“家主家主!有情况!绝对是杜家有情况!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说不定是,嘿嘿嘿……”
  风知意低头无语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微微颔首。
  二狗子立马就趁人不注意,不着痕迹地窜入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往杜家奔去。
  风知意则慢悠悠地推着孩子散步回去,到家却看到顾寒音拎着礼品走到她家院门口,正要抬手敲她家院门,就问,“你来做什么?”
  顾寒音一顿,回头看到她微微一笑,走近前来,语气熟稔地道,“你这是打哪回来呢?”
  说着,目光落在小推车里的孩子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喜爱和羡慕,“你孩子真是长得越来越好了,跟年画娃娃似的。瞧这眼睛灵动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风知意微微蹙了蹙眉,推着孩子停在院门口,“有话不妨直说。”
  顾寒音笑容顿了顿,抬了抬手中的礼品,“知道你低调,孩子满月都没办,周岁也不准备办吧?我就给孩子送点周岁礼物来。”
  风知意:“……既然知道我不打算办,那你就不必送来了。”
  顾寒音神色顿了顿,勉强笑笑,“可你送了我新婚贺礼,我怎能不回你孩子周岁?这人情交际,本来就该有来有往的不是?”
  “我那只是还你曾贺我新婚。”风知意神色淡淡地解释,“已经一来一往,咱们算两清了,你不必再惦记。”
  顾寒音看着风知意寡淡的神情,慢慢地敛起笑意,轻叹一声,“其实,咱们俩又没什么矛盾,好歹朋友一场,你何故于……”
  “朋友算不上,”风知意平淡浅和地打断她,“顶多算是同事,有缘认识一场。”
  朋友是兴趣相投、是志同道合、是肝胆相照,对风知意来说,友情的重要不低于爱情。只可惜,在这世上,她还没有找到这样一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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