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他想着办法:“不若如此,我让人唤月儿过来,表兄亲自与她说说,这当中若有何等误会,也好当面解开了,如何?”
  康子晋眼皮狂跳,莫名就涌起不安来。
  怎地,好像处处都不顺利?
  可是再不顺利,也得面对,是以,他点了点头:“那便有劳致弟了。”
  梁致憋着笑,招人去唤彭慈月。
  在这空当,二人又聊起几件朝堂上的事,谈及梁旻时,梁致忧心道:“七皇弟此前来我府上,还问及表兄谋职之事,想来…该是对表兄有所怀疑了。”
  “这本是迟早的事,致弟无需担忧。”
  康子晋并不在意,反而说起另一桩事来,语带讽意:“原以为他是个沉得住气、计谋深远的,现如今看来,不止是个睚眦必报的,还是个心性狠辣之辈。”
  梁致道:“那药的残渣已找人验过,确有毒性,但,未必会很快便发作,七皇弟应当,是想待他入主东宫后,再处理余国公。”
  康子晋哂笑:“那便帮他加大些剂量,余国公也不是壮年了,何必受那些病痛苦楚,不如…让他早些上路。”
  梁致点头:“我也是此意,父皇那处…”
  康子晋道:“未能追谥那余莳欢,朝堂之上,定然是少了一拔本想投靠的官员。过几日,周邓萧几位朝臣领头上奏,谏促圣上册立储君,到时,便知那些原本中立的,现下是怎么个态度了。”
  这话毕了,再转去其它的事上头,梁致数度欲言又止几回,最终,还是把萦绕在心间的话说出来了:“长姐…”
  话才出口,果然,康子晋立马眉心一拧,面色沉了下来。
  梁致叹了口气,硬起头皮继续说:“我无意质问表兄,也不是要与表兄争执些什么,妙姐儿之事,长姐确实做得过份,只是…她也正当妙年,女子的青春何其宝贵,她当时嫁予那邓小郎君,但没有过一日正常的夫妻生活,实则,她心里也是极其渴望有人疼她、爱她的…”
  “——长姐她痴恋表兄,固然是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表兄惩戒她,也无可厚非,我今日,只想替她向表兄求个情,还望表兄能网开一面,莫要断了她的后路,这将来,待表兄与岳小姐成了婚,她自然就断了这个念想…或许,表兄可看在我的份上,便暂且原谅她这一回?”
  沉默多时,康子晋才抬眉,直视着梁致,冷声道:“长公主若能改过,那自然最好,可若是,她滋生了旁的心思,又当如何?致弟届时,可还会护着她?”
  见事有转机,梁致松了口气,立马表态道:“表兄放心,长姐若再生出恶心,我再不替她求情,表兄待要如何,便如何。”
  这话音才落,彭慈月就来了。
  听康子晋说了来意,她又是愕然又是惊疑:“康侯爷是说?你对嘉姐儿有意?”
  康子晋以拳抵唇,清咳一声:“正是。”
  彭慈月目光变得突刺:“我且问康侯爷一句,当初舅父入狱,嘉姐儿是否曾去求助过侯爷?”
  康子晋心中一滞,只得点头。
  彭慈月冷若冰霜:“所以这等有意,是因为做了错事要弥补,抑或是,侯爷另有何等盘算?”
  这话不难品出,当中定有隐言。
  康子晋压了下眉:“不知彭侧妃这话…何意?”
  彭慈月抿唇,硬声道:“那便恕我直白一些,敢问康侯爷…那时可有唐突过嘉姐儿?”
  康子晋在心中默默扶额,他没有猜错,果然是先前犯下的荒唐事…
  好一个搬起石头,却终是砸了自己的脚,要能问,他也想问问那时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提那样恶劣的要求?
  康子晋正色道:“康某当时糊涂,是曾拘着她使唤过几日,但那越界之事,从未有过。”
  梁致也是大愕,急忙替康子晋出声:“月儿,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可保证,表兄虽有风流之名,却绝非那等下流之人,况且上回舅父出狱,表兄是几经奔波,出了大力的,月儿,你实在不必对表兄有何敌意。”
  彭慈月惊诧之余,也是长舒了一口浊气:“如此,倒是我误会侯爷了…”
  她定了定神,又极是大惑不解:“可否问一问,侯爷为何,突然对嘉姐儿有意?”
  康子晋被问住了,这话…让他如何作答?
  她缠了自己这许久,要说突然,其实倒也不是的,应当只是…他自己在心里拧巴了许久罢了。
  到底,是受她烂漫雀跃又跳脱的性子所打动?
  还是,应了烈郎怕缠女那句话,对她日久生情?
  又或者…其实初次相见,她便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管如何,总归,不能是她拙劣的撩拔手段起了作用。
  康子晋发觉,自己这面皮之下,居然隐隐发灼。
  他极度无奈地苦笑:“彭侧妃这话,但真是把康某给问住了,只这男女之事,岂是寥寥数语能说得清的?但彭侧妃放心,康某可保证,若得她为妻,定会珍之爱之,予她幸福,不让她此生错付。”
  康子晋话已说得这样诚恳,姿态也是前所未有的低了,可彭慈月却浅浅一笑:“这忙…我帮不了,侯爷若当真有心,便请另寻法子罢。”
  *
  送走康子晋,梁致转头便去萦水轩寻了彭慈月,把人圈在怀里,一指在她鼻尖轻轻印了下,语意宠溺道:“月儿,你也是个小促狭鬼,既能帮,又为何非要让表兄为难?”
  彭慈月颊上带着娇愠之色:“他先前那样刁难嘉姐儿,如今倒是想走捷径了,这世上,岂有那么好的事?”
  “你呀你呀…”
  梁致弯腰,将人箍紧了些,与她对抵着额头:“小顽劣,你可知,男子一旦有了心爱的女子,便心心念念都是她,无时无刻,不想与她相对…”
  音渐低,语渐喃,一对男女气息交缠,气氛无比旖旎。
  梁致抬起眼前人那鹅脂般的下颌,自眼皮、鼻尖,带着无限爱意的吻游移而下。
  风柔弱貌的女子吐气如兰,眼中秋波湛湛,欲说还休。
  梁致喉间微动。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青年郎君,此刻怀中又拥着自己挚爱的女子,胸间欲.念腾涌不休,这段时日拼命练就的自制力,在此刻,尽数都被怀中人的馨香吹散成了云烟。
  二人鼻息相触,唇舌纠缠,顺理成章地,就挪移到了榻上,春纱帐中,正是情潮涌动间,忽闻外间传来乐冬慌急的阻拦声:“萧侧妃、萧侧妃您不能进去、萧侧妃——”
  ‘嘭’的一声,内室的门被人用蛮力给冲撞开,萧嫦的声音随之而来:“慈月妹妹?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声音戛然而止。
  推开梁致,急急坐起的彭慈月发丝凌乱,衣襟也不甚整齐,那脸上,还泛着微微红潮。
  萧嫦如何还不知晓,方才这二人在内室中,是在做些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梁致:“殿下?殿下在这儿做什么?”
  梁致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为彭慈月理好衣襟,再转过头去,绷起脸来:“放肆,你这是在质问本殿?这般蛮冲横撞,当这处是你那云蔚轩不成,你可还有仪态在身?”
  萧嫦如同蒙受了极大屈辱一般,含泪道:“妾不能质问殿下么?妾没有仪态,白日宣.淫的殿下就有了?”
  她上前几步,伸手指着彭慈月,脸上尽是妒恨之意:“还有彭侧妃,平日里装得最是端婉,可这大日头还没落下呢,就这般不知羞耻地勾着殿下往榻上滚,她又有何仪态在?”
  梁致单手护住彭慈月,眼眸黑涔冷森地盯着萧嫦:“萧嫦,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样的动作与神情,萧嫦彻底被刺激到了,她脑子一热,有些话脱口而出:“殿下原是情场老手,将我们三个哄得团团转呢…”
  她冷笑着,看向面色不安地,半倚在梁致怀里的彭慈月:“妹妹可想知,殿下新婚那夜,与我说了什么?”
  梁致怒喝:“萧嫦!”
  萧嫦此刻完全失了理性,哪里听得出来梁致明显的警告之意,她不管不顾地开口说道:“殿下那夜与我说,那周如清善妒,如果他真与我圆了房,那周如清定要大闹一场…殿下让我以府里安宁为重,暂且委屈一下。”
  “——皇后娘娘还曾私下与我说过,在我怀上孩子之前,殿下应当不会碰你,说你嫁过来也是徒劳。枉我不仅听信了皇后娘娘这番话,还当真体谅殿下,与他各种作戏遮掩,却原来,殿下是耍弄着我玩的?”
  萧嫦越说越激动,蕴起泪来哽咽不已:“这从头到尾委屈的,只有我一个罢了!那周如清再不受宠,她也是正妃,往后殿下成了储君,她就是太子妃,殿下若登了大位,她便是一国之后!慈月妹妹你虽位卑,但你有殿下的爱护,地位自是坚固许多,而我呢?殿下可有心?可有想过妾?”
  无人说话,要是没有萧嫦的抽泣声,这一室内外,比寒潭还要静。
  彭慈月在梁致怀间挣扎,梁致由她挣出后,扶着她的双臂,轻声道:“莫要多想,等晚些,我便与你解释。”
  接着,他上前去,看着哭花了妆的萧嫦,声音冷漠,不带半点情念:“若觉委屈,本殿可派人送你回萧府。”
  萧嫦闻言,如雷轰电掣,反应过来后,直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她既然嫁来二皇子府,萧府就已经完全是二皇子这头的了,她就算是回了萧府,余国公,也就是七皇子那处,她们萧府也是靠不着的了。
  更惶论,成婚这么久,她一颗心,早就给了这芝兰玉树般的郎君。
  萧嫦痛哭流涕起来,哀声去求梁致:“殿下息怒,是、是妾错了,是妾方才鬼迷心窍,口不择言冲撞了殿下,妾领罪,殿下治的罪妾都领,妾对殿下真心一片,只求殿下、殿下千万莫要休弃妾!”
  任萧嫦哭得怆然裂肺,梁致始终眉眼如山,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
  待萧嫦泪都要哭干了,梁致才有了些许反应。
  他神情冷肃:“萧侧妃失仪,在其院中禁足一月。今日之事,胆敢有人私传一句,立即杖死。”
  第57章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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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康子晋琢磨出礼怎么送, 这机会,就送到了眼巴前。
  第二日下值,人就提着食盒, 等在他马车边。
  岳清嘉照旧殷勤又狗腿:“昨天的糕点侯爷都吃了吗?味道怎么样?”
  康子晋正在‘尚可’和‘不错’之间摇摆不决,蓦然瞥见岳清嘉提着食盒的右手拇指上, 缠了层白布条。
  他狠狠蹙起眉来:“怎么回事?你伤到手了?”
  他脸一沉,岳清嘉就发怵,下意识换了只手去提食盒:“没事,擀面团的时候不小心轧到的, 小伤、呵呵、小伤。”
  康子晋唇线抿直了些,主动伸手, 去接那食盒,冷声道:“往后不必再费心思做了,本侯不缺这一口吃的。”
  “哦…”
  岳清嘉皱了皱鼻子,挫败地应了声。
  自己上回在博安侯府里做的那些,他还赞不绝口, 这回就…自己这手艺,果然还是极不稳定啊。
  泄了气的小姑娘微垂着头,能看到她鼓起的腮帮, 及浅浅的两颗俏魇。她整个人被漫天匝地的残阳暮霭照着, 像是沐浴在神荫光华中的仙姝,无比灵俏, 直令人难以移目。
  康子晋默默地看了好片刻,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发现她发旋周边,有新长出来的细小绒发,上头, 也镶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触摸的意动来得很突然,他想要去摸摸她的头顶,手臂都抬起来了,对方忽然也抬起脸来,不解地问道:“侯爷今天怎么这么晚下值?我看这里头的人好像都走光了,你才出来。”
  这个…
  今日的岳侍郎,显然又是看他不顺眼的一日,给他增了许多公务,挑刺也越发有新手段,等他把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给忙完,自然,就到这个时辰了。
  康子晋看了看逐渐西下的一盘落日,说起来…这天,该是不多时就要黑了。
  他陡然便想起昨日廨署中,那些贪慕的、追逐着她的目光,心里顿时大感不爽,拿了东西递给岳清嘉,便闷声道:“早些回府罢,往后,莫要再来这处寻本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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