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掀开帘子站到门外,这才发觉悦心居院里站满了人。有一半是府里的壮丁,余下那一多半则是些穿着铠甲手握□□的兵士。内院很少进男人,猛然一下冒出这么多个,也是将顾君如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见她一副惊恐的模样,有人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用身体挡住顾君如,皱着眉呵斥道:“外面冷,快进屋里去。”
  “阿渊,这是怎么了?”顾君如四下扫望,仍旧没见到周夫人,故而也就站着没动。
  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从周羡渊身后露出来,亲昵的搂着周羡渊的肩膀,那人极是没个正行的说道:“也没怎么,正巧着本少爷带兵路过沙县,便及时的出面解救了你们。今日有幸见到本小爷的风姿,幺哥儿啊,你是不是感动的想哭啦?”
  将肩上那只胳膊甩掉,周羡渊极为平静的回了一个字:“滚。”
  “你个死鬼,受伤了……”柳英做捧心状,佯装踉跄的转身离去。
  “柳英怎么又来了?”看着柳英身上那套银甲,顾君如好奇的问。
  “他家兄长去战场杀敌,柳伯父有心想要历练历练他,便封了个校官,命他往边关押送粮草。沙县是去边关的必经之路,故而才会出现在这里。”见顾君如不肯进屋,周羡渊也没再坚持,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取下来,体贴的披到顾君如肩上。
  坦然受了周羡渊的照顾,顾君如顺势拢了拢衣襟,认真的点头道:“如此,理当感谢他。”
  周羡渊却不怎么领情,神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用理他。”
  正说着话的功夫,周夫人带人从院外走进来。这一次见到柳英,态度是发自内心的亲热,拉着柳英的手感激道:“柳小郎能赶走那些贱民,保住了咱们一府的平安,可算是我周家的恩人。今日说什么也得留下来好好吃一顿晚饭。适才我已经吩咐厨房了,好酒好肉都准备上,这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留下来吃宴。”
  一席话说出口,立刻换来一阵欢呼。柳英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扭头吩咐百夫长带人去宴厅候着。
  那些当兵的离开之后,悦心居总算安静下来。顾君如搀扶着周夫人进了屋,婆媳二人坐在一处叙话。商量完晚宴招待事宜,周夫人沉默一瞬,忽而说道:“刚才辛大夫来找我,说是绯檀好像有喜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顾君如毫无心理准备,愣了好半天,才茫然的说了一句:“怀孕了……那是好事啊。”
  周夫人点头,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确实是好事,阿鱼有后了。”突如其来的喜事冲淡了愁绪,周夫人仿佛一下子又年轻了几岁,拉着顾君如嘀咕道:“这下子可要紧着准备婚事了,好歹这孩子生下来,他生母也得有个身份。还有那聘礼似乎也少了一些,明日再去私库挑几样顺眼的,再叫丹朱给送过去……”
  她这厢嘀嘀咕咕,顾君如却已经开始神游天外。绯檀怀孕对周家来说确实是一件喜事,然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又逢着乱世,这喜悦能维持多久还尚未可知。
  晚宴过后,顾君如踏着月色回了桃花阁。方走进院门口,便看见墨生推着周羡鱼从绯檀房里出来。想来应该是知道了绯檀怀孕的事,特意过去看看。
  看见顾君如,周羡鱼便停了脚步,远远的招手唤她:“阿如,你过来。我有话想要同你说。”
  “外面冷,墨生快推着公子回房。”甚至连句话也懒得同周羡鱼说,顾君如身形一转,直接回了自己的屋。
  青霜点燃了炉火,没过多一会,屋子便暖和起来。顾君如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吩咐她将鸡汤煨上,一会热了端去给绯檀喝。
  正当此时,绯檀却端着一盆热水进了门。顾君如吓了一跳,连忙叫青霜将水盆接过去。忍不住责备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切不可再做这些使力气的活了。明日我去找阿姑,叫她挑两个机灵的下人伺候你。”
  “奴婢是个粗使的身子,素日伺候娘子惯了,若是叫别人伺候,怕是也不能适应。”绯檀脸色苍白,似乎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站在顾君如面前,犹豫了片刻,倏而俯身跪了下去。
  “好么样的,你这是在做什么?”顾君如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搀扶她。
  绯檀却跪着没动,摇摇头,语气果决的同顾君如道:“奴婢有一事要求求娘子,您且让奴婢跪着说完……好歹这心里还能舒服一些。”
  见她神情郑重,顾君如便也没强求。收回手坐在塌上,望着绯檀道:“你我情同姐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就是。”
  “奴婢与大公子那回事,原本并非是存着什么利欲熏心的心思……”提及那段不光彩的事,绯檀仍旧有些难受。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说道:“原打算着封个妾也没什么的,奴婢还能像以前一样伺候娘子。可眼下得知怀了孕,怕是许多事都由不得奴婢做主了。”
  顾君如叫她说的心里难受,叹息着道:“你若说的是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归根结底,这件事错不在你。怀孕对你来说也绝非坏事,有了孩子,他们都能待你好一些,也不枉你代我受过一场。”
  绯檀却摇头,有些执拗的道:“不管你与大公子如何,终是我横插一脚。更何况这孩子便是生下来,头上也顶的是庶子名分。这世上的人都喜嫡不喜庶,如二公子那样的遭遇,想必娘子比谁都看得明白。今日绯檀斗胆恳请娘子,求您做个戏,假装怀一回孕,待奴婢明年将这孩子生下来,便交予娘子养育。他能堂堂正正唤你一声母亲,百年之后给你养老送终。不管将来周家财产能分与他多少,有了这嫡子的身份,他终究能过得顺遂一些。”
  没成想绯檀竟然这般能舍得出去,顾君如惊诧不已,忍不住问道:“将孩子给了我,你可怎么办?”
  绯檀垂眸,惨然一笑:“奴婢只是个下人,自然是要留在娘子身边侍奉。至于这个孩子,自是与他撇清干系,绝不给你们母子添麻烦。”
  顾君如一向都知道绯檀聪明,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聪明。不得不说,绯檀提出的这个办法,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绝妙主意。既能给这孩子一个嫡出的身份,又能保护顾君如夫人的位置不受动摇。唯一苦了的,恐怕就只有绯檀自己。
  顾君如思来想去,却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毕竟这孩子是绯檀辛辛苦苦怀下的,母子连心,岂能说给人就给人。更何况,这么做也是对绯檀太残忍了些。
  将绯檀从地上扶起,顾君如拉着她的手说道:“其实这孩子给谁养都是一样的,我是这府里的少夫人,也是将来的夫人。有我在这府里一日,绝没有人敢欺负你与孩子。绯檀,你既然将这孩子怀上了,那便是上天赐下的缘分。你就安心的养着胎,往后的事,都有我呢。”
  “娘子这是不同意了?”绯檀有些失落的望着顾君如。
  “我也是为了你好,有这个孩子在,你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顾君如乏力的很。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生下来,她打算先好好休息一晚。命青霜将绯檀搀扶回房间,顾君如自己洗过了脸,倒在床上便开始休息。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顾君如裹着被子正做着美梦,猛然听到青霜站在门口尖声大喊:“不好了……绯檀姐姐她上吊了!”
  第31章
  站在绯檀的床前,顾君如忍不住叹息:“你这又是何必!”
  绯檀半路被人救下,脖子上留了一圈难看的淤青。躺在床上,仰头望着房梁,一脸的生无可恋:“奴婢不想让这个孩子知道,他是他母亲爬了人家的床才怀上的。这样的生命得之也不光彩,与其活着受人嘲弄,倒不如别来到这个世上。”
  “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顾君如揉着额头,纠结半晌,终是妥协:“既然你如此决绝,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就是。这孩子我要了,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他的母亲。你要好好保护我的孩子,且不可再寻短见。”左右她这一生也不会再有孩子,有人愿意为她生一个,想想也觉得挺好。
  听到顾君如的承诺,绯檀双目渐渐有了光彩,连忙起身给顾君如磕头谢恩。
  这件事便就如此定下了。次日趁着给周夫人请安的档口,顾君如又将此事告诉了她。绯檀自愿舍弃孩子生母的名分,周夫人自然欣喜不已。
  “也算是个识相的婢子。”周夫人赞叹一句,随即又道:“既然她打算将这孩子过继给你,那么纳妾的事也可以再拖一拖了。幸亏知道这件事的人还不多,辛大夫那边由我去说,回头你叮嘱桃花阁的下人一声,叫他们都暂时先瞒着消息别往外传。”
  “我已经吩咐青霜去将君如小院整理出来,再派几个性格好的下人,叫绯檀搬过去住吧。虽然她不打算要生母的名分,但这应有的待遇还是要有。我与她毕竟一场主仆,不能叫她受到亏待。”顾君如道。
  周夫人连连点头同意:“那是自然,毕竟他肚子里怀的是咱们周家的孩子,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孩子不是。”指指顾君如的肚子,周夫人笑道:“说起来你可是孩子的母亲,这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一会你去府里走一走,挑那人多的地方闹出点动静来,我命丹朱去知会辛大夫一声。只要他对外宣称你怀了孕,这件事便成了。”
  周夫人嘱咐的周密,顾君如却有些犯了愁。毕竟前后两辈子也从没怀过孕,连个害喜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更遑论还要在人前闹出点动静来。
  青霜忙着伺候绯檀,顾君如便随便点了个下人陪着自己在府里溜达。这不知不觉,她便走到了聚英阁。穿过回廊,远远的听见院里一阵吵闹,顾君如奇道:“这学子们不是都遣散了么,缘何还会这般嘈杂?”
  身侧的婢子便恭恭敬敬回答道:“回少夫人,昨日柳小郎喝醉了酒,夫人便做主将他留下了。如今连同那些兵士都住在聚英阁里,这吵闹声多半都是这些人发出的。”
  想来是周夫人被那些流民吓破了胆,唯恐再有人聚在府门口闹事,这才将柳英等人留在了府中。顾君如心下了然,点了点头,带着那婢子进了聚英阁。
  自打那些学子走了之后,聚英阁已经许久没这么热闹过。十几个兵士身着铠甲,围成一圈,热情高涨的在吆喝什么。顾君如站在高处,远远的看见那一圈人中间站着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挥剑,好似正在比试武功。
  柳英穿着一身红袍,艳丽的好似新郎官。只是他这姿势实在不甚美观,双腿夸张的岔开,一把宽背大刀上下翻飞,专捡那要命的地方砍。
  而在柳英对面,周羡渊仍旧穿着学堂的白袍,他头上束着一支简朴的红木凤头簪,剑眉微蹙,面色沉凝,面对柳英的攻击却不慌不忙,可谓是见招拆招,越发显得姿态稳重。
  有那么一瞬间,周羡渊的面容与周羡鱼重叠在了一起,顾君如这才惊觉,这二人原来长得竟如此相似。可是仔细瞧来,五官的细微处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周羡鱼皮肤白皙,鼻梁处的线条较为柔和,嘴唇微厚一些。周羡渊皮肤则偏小麦色,眼角眉梢处线条凌厉,嘴唇削薄,整个人气质偏冷淡。
  实则与前世相比,这一世的周羡渊性格略有些难相处。顾君如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只好将此归咎于天性。亦或许这便是周羡渊的本来面目,只不过前世在她面前很好的隐藏住罢了。
  顾君如兀自在神游天外,冷不丁听见身后的婢子尖叫一声:“啊……二公子千万小心!”顾君如连忙回神,抬头往人圈中间望去,就在她方才走神的功夫,周羡渊竟然跌倒坐在了地上。柳英那把宽背刀已经高高举起,正对着周羡渊双腿中间要砍下去。
  这小王八犊子,他这是要绝了周羡渊的后啊!顾君如着急上火,对着柳英大喝一声,迈步就要上前阻拦。她一心惦记着周羡渊的处境,却全然忘了自己此时正站在石阶之上。这么一激动,一只脚便踩了个空,以一个极为狼狈的栽了下去。
  那小婢子正心无旁骛的观战,冷不丁一低头,却发现顾君如不见了。
  “夫人?夫人!!”顾君如坐在地上疼的眼泪直流,小婢子也吓得没了魂。“快来人啊,夫人摔倒了。”
  婢女慌张无措的一声喊叫,立时就将那些兵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周羡渊一脚踢开柳英,起身便向着顾君如冲了过来。
  “伤到哪了?”俯身蹲在顾君如面前,周羡渊脸色有些难看。
  “脚、脚脖子扭了……”顾君如疼的眼冒泪花,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快去请辛大夫!”扭头吩咐那婢女一声,周羡渊背起顾君如便往桃花阁跑。
  柳英扔掉手中大刀,二话不说跟了上去:“咱俩一起,路上你累了还能倒个手。”
  听着顾君如沉重的呼吸,周羡渊脸都要黑了,头也不回的骂了一句:“滚。”
  柳英被骂的习惯了,也不气恼,一路跟在周羡渊身后,絮絮叨叨的嘀咕方才比武之事。顾君如不懂得打打杀杀那些事,但听柳英的说法,周羡渊武功好似比以前退步了许多。难怪他一个劲缠着周羡渊比试,想来应该也是存心要历练历练他。
  只是历练归历练,总归也得有个分寸。如方才那般挥刀就往人家要命的地方砍,顾君如想想都直冒冷汗。忍痛深吸一口,顾君如对着柳英警告道:“柳英啊,你以后再与阿渊比试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分寸一些。伤到胳膊腿倒还是小事,那要命的地方还是免了吧。阿渊他以后还要与人生孩子的,若是害得他绝了后,我可不会饶了你。”
  “啊?”柳英愣了好半天才明白顾君如的意思,随即便开始捂着肚子一阵大笑。“周青,你才十四岁,竟然就有人开始担心生不出孩子了,啊哈哈哈……阿嫂你也太宝贝他了,就他那小玩意儿,便是我闭着眼睛砍也砍不中的。”
  周羡渊臊的红了耳朵,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柳英:“你闭嘴。”
  “我与阿姐说的是事实,你臊什么!”柳英一路揶揄打趣,直将周羡渊气的脸色黑了红,红了又青,却无奈腾不出手揍他一顿。
  将顾君如送回桃花阁不久,辛大夫也匆匆赶了过来。简单处理了顾君如脚上的扭伤,辛大夫神色古怪的望着顾君如,语气略显僵硬的道:“我见你脸色不好,索性来都来了,诊个脉吧。”
  周羡渊站在门口,本都打算走了,听到辛大夫这话,心中一紧,扭头又进了屋。
  顾君如心知肚明诊脉的结果,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面对这一屋子的人,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便尴尬的同周羡渊道:“这里已经没事了,阿渊你快带着柳英回去。”
  觉察到顾君如的别扭,周羡渊越发不放心,稳稳的站在地上没动:“辛大夫还没说话,你怎地就知道没事了?”
  辛大夫简单诊了诊脉,听到周羡渊这话顺势便收回了手,点头附和道:“二公子说的不错,娘子这脉确实有些问题。”
  周羡渊心中一紧,忙问道:“她怎么了?”
  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辛大夫摇头晃脑的说道:“脉象圆滑,时而虚浮,时而回旋……”
  “你说人话!”周羡渊忍不住有些着急。
  “有喜了,好好养着身子吧。”辛大夫背起药箱,临走之前尽职尽责的叮嘱顾君如:“怀孕的人身体都很娇弱,日后严禁上树爬墙这一类危险的动作,无事不可到处乱走,免得伤了胎气。”
  辛大夫脾气倔强,平时从不与人撒谎,今日当着周羡渊等人的面撒诈捣虚,心里自是万分难受。故而一将周夫人的吩咐办完,他便毫不留恋,扭头便往外走。
  顾君如总觉得他这假做的有些敷衍,左思右想,灵机一动,对着辛大夫的背影喊道:“药……我的安胎药呢?”
  “一会叫下人自己来取!”一句话说罢,辛大夫已然走没了影。
  这态度何其恶劣,顾君如摸着肚子嘀咕:“好歹我现在也是孕妇啊……”
  一句话说罢,却不见有人回应。顾君如抬头,见周羡渊神色愣怔,目光复杂难辨,脸色却比她还要白上几分:“你、你怀孕了?”
  “是、是啊。辛大夫方才不是说过了么。”见他脸色越发难看,顾君如免不得有些担忧:“阿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叫柳英打的,身体哪处觉得难受了?”
  “我没事,你……你好好养着吧。”周羡渊脚步有些虚浮,行至门口还不小心绊了一脚,略显狼狈的跑了出去。
  柳英倚着门口,将那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直至周羡渊离开,他才匆忙跟了出去。绕着府邸转了半圈,最终在梅园里找到了周羡渊。
  彼时周羡鱼站在一棵梅花树下,仰头望着树冠,仿若失了心魂,眼眸中没有一点光亮。
  柳英站在他身后,摩挲着自己的下颌说道:“原来如此……我本还奇怪你为什么不愿随我入关,原来竟是心中有了牵绊么。”
  “不过,看来也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你的那位阿姐,她好似只是将你当成了手足亲人,并无半分男女之间的遐想。”
  周羡鱼伸手摸了摸树冠,语气近乎呢喃:“我知道,我知道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都没对我有过别的想法。”
  原本这一辈子,他也没对她存什么期待。只是顾君如对他实在太好,一次又一次,让他逐渐放下心防,难以把持自己。就如那一日她坐在树冠上,笑闹着摇下一树梅花瓣。那时的阳光太过温暖,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周羡渊便觉得,这一世就这样守着她,哪怕一直以姐弟相称,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偏偏造化弄人,在他好不容易向命运妥协的时候,她却怀孕了。怀了另一个人的孩子,与旁人有了骨血亲缘的牵绊,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再也与他无关。
  如今哪怕只是以一个弟弟的名义,他站在她身边都显得多余了。
  “明日入关,算我一个。”拍掉落在肩头上的花瓣,周羡鱼语气决然,再无半分留恋。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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