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节

  拓跋筝大惊失色,一面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挡去这四处飞来的箭羽,一面朝马车退回去。
  里面的孟茯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刺杀,本就不算厚实的车壁上一下被扎地到处都是洞。也亏得这马车的车厢够大,她现在便卧倒于车板上,头顶上只觉得无数只箭羽‘咻咻’地飞过。
  忽然,她被人猛地拉了一把,整个人几乎是被从马车里拖拽出来的,颠得七荤八素的,好不容易站稳,只见着竟是拓跋筝,不由得松了口气。
  “走。”拓跋筝拽着孟茯从被扎满了箭羽的马匹身上踩过,往林子里去。
  孟茯几乎是机械性地跟着拓跋筝一起跑,身体被两旁的树枝刮得一阵阵刺痛,但也顾不得什么。
  她虽没回头看一眼,但也能听出来身后七八个人的脚步声。
  不但如此,还有飞箭一直追来,似乎一定要将她的性命留在此处才甘心一般。
  而这样跑,也不是办法,而且前路越来越艰难,拓跋筝被迫停下,将孟茯挡在身后,这也才看清楚了追杀她们的总共七八个人。
  清一色穿着黑色的劲装,皆蒙着脸面,看不清楚容貌,但手中拿着的几乎都是西域那边刀客常用的弯刀,这让拓跋筝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得罪西域人了?”
  孟茯气虚喘喘的,只觉得那些刺客手里的刀光晃得她头昏眼花,“不曾,兴许是奔着你来的。”
  拓跋筝也顾不得跟孟茯去理论,到底是谁的仇人,因为那些人已经杀了上来。
  她武功是极好的,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而且她还要时不时地留着孟茯的位置,生怕她被人偷袭,所以这样顾着,自然是施展不开,便有些处于下风。
  她处了下风,那些人也腾出手来,朝着躲在她身后的孟茯扑过去。
  孟茯身上什么药粉都跟不要钱似的撒出来了,也有些用,但是对方人数占了上方。
  人家也不可能个个都上当,所以这最终也只放倒一个罢了。
  其余的防备而来,拓跋筝那边又被缠住,眼看着孟茯就要被那银光闪烁的弯刀砍中,忽然林子里从天而降落下来一个黑袍人。
  “颂岚?”孟茯看到他的时候惊呼喊出声。
  他这个时候不是该在九龙海沟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此处?
  不过当下也不是问的时候,而有了颂岚帮忙保护孟茯,拓跋筝越发能放开手脚,不多会儿那些个刺客便节节败退。
  最后终是心有不甘地逃进林子,然后没了踪影。
  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显然对这一片林子是十分熟悉的。
  拓跋筝急急朝孟茯跑来,“你怎样?”
  孟茯除了身上被草木划伤了些细小伤口,并没有什么大碍,摇着头,反而担忧地看朝她:“你没受伤吧?”刚才看到她被五六个人围着,四下全是刀光剑影的,也不晓得伤到没有。
  “他们还不足以伤到我。”拓跋筝这话倒也不假,如果不是顾忌孟茯,就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话,那些人并不在话下。
  那些人的武功其实并不算厉害,但重在他们懂得如何配合,明明只有三层武力,却因这配合而打出五六层的效果来。
  孟茯听得她的话,放了些心,这才想起车夫,“车主如何?”
  她们是就两个人,所以租了一辆马车来这双峰县,哪里晓得这途中居然遇到人刺杀。方才跑得着急,她就见着马儿的尸体,并没有看到车主人在何处。
  “他应该没事,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先过去看看。”拓跋筝当时将他移到一旁了,而且这些刺客分明就是盯着孟茯,应该不会专门掉头去杀了他。
  孟茯这会儿也顾不得去猜测这刺杀自己的是何人,只想要先去看看车主。
  一行人原路返回,明明刚才感觉没跑多远,可是这回来却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左右。
  显然这段时间还没有马车路过,马匹的尸体还原封不动,马车也歪歪斜斜地停在路中间,拓跋筝朝颂岚吩咐了一声,疾步走上前去,检查了那车主,一面回头朝孟茯:“还有气息。”
  孟茯听得此话,方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荒郊野外的,双峰县现在人虽然也多,但这城外的路上显然还没有多少车辆来往。
  这样等下去,还不知要等到几时呢!便想着不如走着往城里去。不过才冒出这个想法,目光不由得落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颂岚身上,方想起问他:“你没有去九龙海沟?”
  “遇到了沈大人,他让我们先行回来。”颂岚回。
  “那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拓跋筝有些怀疑地看朝他,她这也是第二次见到颂岚,时隐之这些徒弟里,也就是他最为陌生。
  孟茯也下意识地朝颂岚看去。
  只听他说:“师父不放心师弟,所以特意让我过来。”看朝这插满箭羽的马匹尸体,“看到这里的状况发现不对劲,方寻声追过去的。”
  戎岚在双峰县,他作为大师兄,时隐之让他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茯倒没有在多疑,只问:“你的马呢?”
  颂岚立即会意,打了一声口哨,一匹棕色大马便从林子里出来。
  将这马车扶正,把马套进去,将那车主扶上去,一行人便往城里赶去。
  孟茯虽面上平静,但事实上心里已经惊涛骇浪翻了几回,她今儿差点小命就没了,那些人是西域人,自然不可能是当初的海盗余孽。
  于是私底下朝拓跋筝问:“有没有可能是金人?”眼下金国人与南海郡这边正是箭弩拔张的时候,他们出现的几率孟茯觉得比较高。
  拓跋筝摇头,“金国人虽也擅用弯刀,但他们的刀不一样,金国人常用的是月半弯刀,而这些人的用的,反而像是西域刀客惯用上玄月弯刀,而且大都是使双刀。”
  孟茯是怎么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西域人?又或者是沈夜澜?不过这进了城里头一件事情便将那车主送往医馆。
  然后叮嘱了颂岚一回,“今日之事,先不要声张。”她怕若飞和李君佾担心,自己也还有旁的打算。
  颂岚自是应了,因戎岚也就住在孟茯院子的隔壁,所以三人是在大门口分扬镳的。
  但是颂岚并没有进去,反而是在看到孟茯和拓跋筝进门后,朝着反方向的街走去。
  很快,黑色的身影便与夜色融在了一处,没了踪影。
  一处隐秘的小院落,五六个男子也才换下身上那一套黑色劲装,将弯刀收入床底。
  正当时,便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从房间里出来,却见着已有人开门。
  来者也不是旁人,正是颂岚。
  开门的老者见到他,有些不悦,似不甘愿地叫了一声,“少主。”然后便冷漠地转身进屋。
  颂岚没有言语,关好了院门,才尾随着进了屋子里。
  那几个年轻男子见着是他,虽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要救下孟茯,但还是纷纷与他行礼。
  颂岚抬了抬手,没多做停留,直径进了屋里去。
  老者背对着他,浑身的气息都在告诉颂岚,他很生气。
  “德叔。”颂岚开口叫了一声。
  “老奴当不得。”老者回了一句,但到底还是转过身来,忍不住问:“少主,你今日为何要拦着我们?”就差一点,就能给将军报仇了。
  “当年的事情,还有待调查,我说过不该轻举妄动,更何况即便是李尚所为,可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颂岚也是刚回到南海城,便晓得德叔带人去刺杀孟茯,意欲给父亲报仇。
  可是父亲出事的时候,孟茯尚且都还没有出生,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在南海郡所做的一切,自己都看在眼里。
  所以也顾不得什么,马不停蹄便追来。
  好在总算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
  倘若孟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颂岚便觉得是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没有约束好手下的人。
  他蛰伏了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报仇,所以当意外查到孟茯的身份之时,他有些震惊的。
  虽然她可能就是仇人之女,可是当年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所谓的真相跟李尚真的有关系,那也该去找李尚才是。
  老者听到颂岚的话,没有再说什么,但仍旧是冷着一张脸。
  半响才问:“少主莫要忘记了,此番来南海郡,为的是什么。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前面,望少主抓住了,也不枉夫人这般苦心安排。”
  “我自有分寸。”颂岚应声,一面叮嘱着,“拓跋筝已经发现你们的身份,近来出门在外,莫要再带刀出门。”
  说罢,便转身离开。
  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又回到了戎岚这下处。
  戎岚见到他再惊讶不过,“大师兄怎忽然就过来了?”
  “师父不放心你,特意让我过来帮忙。”他这话,倒也不是假话,时隐之早前的确与他提过。
  只不过他是先跟着出海,再来这双峰县的。
  做了三四年的颂岚,与这些师弟们也是逐渐有了些兄弟感情的,这才一个多月不曾见面,这会儿看到戎岚变得黑瘦了一些,不由得有些心疼,“怎瘦了许多?”
  颂岚是时隐之的大弟子,对下面的师弟们多有照顾,是个沉着稳重之人。
  他当时冒名而来的时候,为了不被人发现,一直在模仿颂岚。
  所以现在其实他也分不清楚,他是习惯了,还是真的担心这些师弟们。
  但仔细想来,这几年成为颂岚的日子,并不难过。
  与戎岚打过了招呼,回了房间里,进入浴桶中,上半身自脖子处,都是青色的纹身,只见他从脸上十分熟练地撕下一层人皮面具,一张有些带着异域风的青年容貌便出现在对面不远处的镜子里。
  然这还没有完,只见他不知在眼睛上摘下什么,灰黑色的眸子也就变成了蓝色的。
  不过这一幕,除了他自己,并无他人看到。
  隔壁院落里,拓跋筝早早便在孟茯的房间里等着,见她总算从若飞和李君佾那里抽身回来,便立即迎上去,“我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孟茯自然晓得她说的,是白天遭遇刺杀的事情。
  “颂岚来得太巧了。”而且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颂岚使出的武功,好像不像是落雪山庄的武功,与那些刺客们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孟茯不会武功,她哪里能看得出来?所以拓跋筝也没与孟茯提起这件事情。
  “他不是解释过了么?”孟茯倒没有去怀疑颂岚,毕竟颂岚是时隐之的大弟子,虽然与时隐之其他的徒弟相比起来,算是比较陌生的,但既然是时隐之的徒弟,应该是能信的。
  何况孟茯觉得如果真的和他有关系,那今日他救自己做什么?
  于是便:“你想太多了吧?若真如此,那他怎还会出现?”
  “所以我才想不通啊。”拓跋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了,但作为一个学武之人,她坚信自己在这方面是不会出错的。
  “那便不想,我已经让人去暗地里将那里收拾了,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另外让他们传信回了南海城,书香那边会查。”孟茯跟她说这些,也是好让她安心。
  但是拓跋筝明显是没有将这话听进去,暗地里还是跟踪去颂岚。
  不过这是后话了。
  孟茯像是个没事人一般,隔日还到城外窑厂去,如今正在修路,所以马车根本走不得多远,全靠着两条腿。
  晚上回来就直接瘫在床上了,拓跋筝抱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自己捏着脚的她,“你这是何必,难倒若飞的话你还信不过,非得要自己跑去看一眼。”
  “就是因为信得过,所以才想看看。”孟茯揉着酸痛的脚跟,片刻后懒洋洋地伸手,挽起袖子。
  昨日在树林间他们刮伤的地方,都已经结疤了。
  拓跋筝看了一眼,“也幸好这伤没在脸上,不然看你如何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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