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所以如今自然是十分熟稔了。
  孟茯看着镜子里的他,“那我许什么愿望你都实现?”
  “只要你不让摘月亮。”
  “那我就要摘月亮。”孟茯似故意和他对着干一般。不过都是玩笑话,逐问起他,“二哥他们要来?那二嫂和阿瞳呢?”
  “应该也会一起吧。”他二哥来,他当然是欢喜的,只是说起阿瞳,脸上的兴致退了几分,“他们应在外自己置屋子里,你不必管,若是不想见,就不要去见。”
  所指的,当然是阿瞳。
  孟茯自是应了,这一点上她倒是从不怀疑沈夜澜。
  何况一直都是阿瞳单相思,再有如今又嫁了二哥做妾。
  回头看了沈夜澜一眼,“你倒是高兴见着二哥,只怕清儿又要生气了。”
  他家那点乌糟糟的事情,沈夜澜当然也晓得,听了也有些担心,“那就留清儿和珏哥儿在府上,只怕他们兄妹也不大想到二哥跟前去。”
  孟茯却发现,沈夜澜似乎很期待沈昼言来,总觉得怪怪的,忍不住问道:“二哥此番是给你带了什么好处?”
  沈夜澜闻言不禁笑道:“还是阿茯了解我。”
  孟茯不是了解他,只是当初公公婆婆来时,他也没这么满怀期待,所以便怀疑,沈昼言来此,只怕不是单纯地来游玩。
  只是到底带来什么好处,他并未细说,孟茯便猜测,多半是朝政上的好事情,也就没多问。
  梳妆完下楼去花厅,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吃早饭了,满满一桌子。
  孟茯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这桌上热热闹闹的。
  而惠德师父早在几天前,便领着三月在那寺庙里安顿下来,虽是没修建好,但有个落脚处,他寻思着左右也要找人看工地,不如自己先搬过去,也省了一笔银子。
  “义父今天一整天都得空?”若飞问着,想要邀请沈夜澜去银杏路看一看他们的成绩,目光里满怀期待。
  其他几个小子见了,亦是如此,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沈夜澜原本是没那空闲时间的,不过见着他们这几双眼睛都这样盯着自己,哪里忍心拒绝,“既如此,待吃过早饭,我与你们一并去看看。”
  萱儿几个,却是想同孟一起去杂货铺子,还拿各自的私房银子出来,“阿娘,我们也想去逛一逛,买些东西。”
  孟茯见了她们准备的零花钱,也不想叫她们扫兴,特意放假半天,一起带着过去。
  然可能是因为这杂货铺子里应有尽有,小到一秀花针,大到家具床铺,吃的用的,一样不少,连蔬菜和海鲜都有一个生鲜区。
  所以前来逛的人不少,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南海城的小缩影,想要什么直奔那片区就是,根本不用在外面那般顶着骄阳烈日到处在街上蹿。
  大抵也是如此,所以店里生意一直很忙碌,而且若是想要每个片区都逛完的话,是得要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几个小丫头拉了一辆安装着木轱辘的小框,也是足足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楼上来找孟茯。
  又四下看了一遍,便是到了午饭时间,也跟着孟茯一起去吃所谓的食堂。
  里头是自助,荤素菜样二十多个,咸甜辣酸都有,极大满足了各人的口味。
  孟茯见着一切比自己预计上轨道的时间要早,也放心了些,下午看了一回账目,便带着孩子们回去。
  清儿还不知道她爹娘以及阿瞳要来的事情,所以一路上都欢欢喜喜的,几个姐妹在马车里一直谈论着铺子里的事情,极为高兴。
  下了马车,李红鸾忙撑开自己刚从孟茯杂货铺子里买的遮阳伞,和传统的油纸伞不一样,伞的边缘还挂着些同色的丝带。
  刚打开那风吹起,丝带便随风而起,看起来又仙又美。
  “哇,我本想着挂着这些丝带在下面,想是不中用携带又麻烦,哪里晓得这样好看,早知道我也要买一把。”萱儿震惊不已,只觉得往日里蛮横的李红鸾一下变成了小仙女一般,满脸的羡慕。
  清儿也有些惊讶,在铺子里的时候,她们并未打开,所以当下看到,都忍不住惊呼,只朝孟茯看了过去,“小婶,明日我们再去,我们也想买这个伞。”
  正说着,孟茯还没应,就见李家大门猛地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里面跑出来,纵然是离得有些远,但仍旧能感觉到她浑身的愤怒。
  孟茯不由得凝着眉,“那是李嫂子吧?”她这些天忙,只听说郭氏身子逐渐好,李大人那里又招了苏公子做师爷,日子已经逐渐恢复了。
  所以见着那女人时,有些不大确定,到底是不是郭氏。
  示意剑香去拦住。
  只瞧她那样子,似乎要跨过长街,直接要跳到河里的阵势。
  果不其然,孟茯还真没猜错,剑香还没赶上去,李家门里又跑出来几个丫鬟婆子,朝着她追去,一边追一边喊,“夫人,您千万别胡来!”
  还真是她,孟茯也不能淡定了,连忙将手里的团扇塞给萱儿,提着裙子也一起追了过去。
  而随着李家的这些下人喊,河边茶摊上的人也拦了过来。
  一时这街面乱糟糟一片。
  郭氏满脸的绝望,虽然去找儿子的人还没带消息回来,可是她已经等不下去了,尤其是此刻听到那消息后,越发觉得活着没意思,不如早些跳了河,与儿子一起在底下团聚。
  可她虽是乡下的农妇出生,可也不笨,她辛辛苦苦和婆婆一起供养得了出息的丈夫,凭何要便宜了别人?
  她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所以便从李府跑出来,选择在这衙门口的河里结束生命。
  她不得好,别人也休想得办法便宜。
  所以即便不能拿夫君和那女人如何?但也要他们此后背上逼死原配的骂名。
  但她终究是没能跳下去,被剑香一个箭步腾起,飞过去给拦住了。
  挣扎了几回,不但没能挣脱,反而是叫后面的丫鬟婆子都追了上来。
  孟茯气虚喘喘地跑来,围着郭氏的丫鬟婆子们连忙让开身,“沈夫人,求您快劝劝我们家夫人吧?”
  这一阵子忙,也没空顾着李家这边,所以也是好些天没见着郭氏了,如今再见只见她脸颊凹陷,廋得恐怖,原本如墨的发丝间,更是夹在了不少白发,瞧着如同一老妪一般,哪里像是三十左右的妇人家?
  “这到底怎么回事?”孟茯连忙扶住她。
  可是郭氏却瘫软着身子坐到地上,一脸绝望,“阿茯妹子,我活不下去了。”说罢,也不讲个缘由,便嚎嚎大哭起来。
  孟茯也就不多问了,只先将她带回府里去,到底是朝廷命官的夫人,怎好这样在街头,而且郭氏又这幅模样。
  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最是不应该了。
  只是郭氏不愿意回府,几个人竟然都架不住她。
  孟茯便让带到自己家里,那郭氏才没再挣扎。
  等着就进了府里,直接将她带到后院,喊人打水过来给她洗了一把脸,让她家的婆子帮她将头发梳好,整理好衣衫,才有了几分人样子。
  可惜她一直哭,话也说得不利索。
  一旁他们家的婆子见了,便主动上前来与孟茯说道:“春月那小蹄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爬上老爷的床去,悄咪咪的大家都不晓得,今儿却忽然说有孕了,是老爷的。”关键老爷还承认了。
  天晓得,李大人才得了那样的噩耗,如今听得丫鬟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欣喜不已,只将那春月当做心肝宝贝一般供起来,只希望她给生个大胖儿子,好继承李家的香火。
  “春月?”孟茯想了好一会儿,是院子里做扫洒的,长得不算好看,虽是年轻,但其实也比不得郭氏的容貌,但是生得算魁梧,还有大众普遍认为能生儿子的大屁股。
  “可不是嘛,那小蹄子好不要脸,叫她娘一撺使,就爬上了老爷的床去。”婆子说着,其实心里是有些嫉妒春月的老娘,竟然这样好运气,生的女儿虽然不好看,但有个能生养的大屁股。
  偏老爷一心想要孩子,端不管她长个什么样子,只要好生养就行了。
  孟茯听得这荤话,只把清儿她们几个打发下去,不叫她们再继续听。
  一面将这事儿问了个清楚。
  原来是三月拜了惠德做师傅那日,李大人劝不得,回去就生气,搬到书房去。
  连着两日也没有回房的意思,春月的老娘看在眼里,算计在心里,便将她女儿春月送到李大人的屋子里去,自己买了些下作的药放在茶水里。
  成了这水到渠成的好事,李大人事发后虽是震怒怒,要将人发卖的,可春月跪在他跟前哭哭啼啼地说只是不忍看李家就此断了香火云云。
  李大人也是个糊涂的,满脑子都是想要个孩子,听到那些个话,又见着春月那样大的胯,也就留了她下来。
  往后也就继续歇在书房里,让她来服侍。
  没想到春月也是有本事,才大半个月,就得了好消息。
  可见是头一次就怀上了。
  李大人是不管春月过什么日子,但是却不能委屈了她腹中的孩子,好吃好喝不说,还要叫人来伺候。
  这样哪里还能瞒下去,郭氏自然是晓得了。
  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当场昏死了过去,好不容易叫人救醒过来,又不说话。
  婆子说着,回头偷偷看了仍旧哭得伤心欲绝的郭氏,很是不理解她为何要去跳河,老爷发达后,没将她这没见过世面乡下媳妇抛弃,还叫她做着正房娘子,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丈夫了,所以只觉得她不知足。
  一面与孟茯低声说道:“其实也没个什么,哪家的男人能不偷腥,我们老爷还好,就是想要个孩子罢了,但夫人年纪大了,老爷这也是没得办法不是?总不能因此叫老爷绝了后,何况老爷也给夫人说了,往后春月那娃生下来,就给夫人养,管夫人叫娘,这不是白捡个好大儿么?”
  是啊,这个世道,这婆子说的,都是对的。
  女人没法生养了,男人不休了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孟茯忽然能体会到郭氏的悲凉,为何她知道后要跳河了?
  当下见着这婆子一副讨好地在眼前晃悠,只觉得烦躁,抬手示意她出去。
  婆子莫名其妙的,心想自己刚才那番话斟酌了半天,也没说错啊,怎么好像将沈夫人不高兴了?纳闷不已。
  可也不敢去质问孟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
  屋子里,孟茯将手帕递了过去,“先擦一擦吧,你在这里哭,只怕新人还不知道在隔壁怎样得意呢?”
  显然,郭氏没想到孟茯会这样说。
  也是,按照正常人,不是该劝她看开些么?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
  或是,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所以愣了一下,随即才接过手帕,捂着脸哭道:“我好苦,不如死了算。”
  “你死了,春月正是高兴呢,从此后睡着你的床,将你这些年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夫君据为己有。再有你的儿子,兴许还在世界上,不明真相的他,也许还在想自己的爹娘为何要抛弃自己,是不是又在找爹娘呢?若是真有朝一日他找回来了,你却不在了,他该如何难过?而且没了你,总会有别的李夫人,那位李夫人又当如何对他?你晓得么?”
  郭氏了这些话,脸色越发苍白了。
  但也将那求死之心给断了,想着自己不知在何处的儿子,精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和孟茯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啊,我的儿子不知道在哪里呢?他若回来不见了我,该怎么活?”
  孟茯本来以为劝住她了,可见她这副模样,又担心起来,“嫂子,你听我一句,莫要想那乱七八糟的,只要你不死,你就是府上的女主人,孩子往后也要给你,到底怎么养,她是不是又能顺利生下来,的都是未知数,你不该这个时候就垮了。”
  孟茯发誓,她只是想劝郭氏,想给她一些希望。
  但郭氏听进心里去了,所理解的却不是这番意思了。
  她此刻只想着是夫君背叛了自己,跟别的女人有了野种,所以她不能叫他们再这样继续快活。
  想起春月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下意识将说里的帕子捏成一团,“那小蹄子,我看她能得意多久!”说罢,抹了一下眼泪,立即起身,“阿茯谢谢你,你说的对,我若真死了,他们不但不会为我难过半分,只怕还高兴得不得了。”她怎么能叫他们如了愿?
  而且,儿子若是能找回来,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她要给儿子守着这些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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