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病房里。
  余非已经不需要氧气辅助呼吸, 慢慢苏醒的时候, 身体无法忽视的痛觉让他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他睁开眼, 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病房内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子, 他迷糊了一会,缓缓转过头。
  自己的亲爸在床边打盹,自己的亲妈在另一个床边坐着,眼神慈爱地看着床上的人。
  余非:“……”
  余非:“……妈。”
  余妈并没有听见, 还伸手给人掖了掖被子。
  余非只能大力咳嗽了一声,这一动静不光惊动了自己的妈,还惊动了正在打瞌睡的余爸。两个赶忙围上来,余妈边过来边喊:“醒了?醒了啊, 他爸,叫护士!叫护士,宝宝哪里疼?”
  一阵手忙脚乱,护士来测了血压血氧,检查了身上伤口,翻了身。余非躺着挺尸,任人摆弄,耳朵一直听着那边心电监测仪的声音, 每一下动荡都让他心脏跟着起起落落。
  等护士和医生彻底检查完毕, 余非对着余妈道:“妈……魏秋岁怎么样。”
  “医生说老伤未愈, 新伤又起。失血过多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后的过分疲惫, 身体比较虚弱。”余妈说, “哎……”
  “妈……”余非费力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感觉……人家跟你亲儿子似的……”
  “什么话!”余妈作势要打他,“人家救了我们,救了你,现在躺在那边,我能不担心吗!”
  余非在床上躺了一会,余妈和余爸本来想轮流照顾,但医生说余非的伤势不算太严重,余非也劝他们晚上不要陪夜,他有事就叫护工和护士。
  “小魏怎么办。”余妈担心道,“他无依无靠的。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现在一直也没醒。”
  “没事的。”余非对着余爸说,“你俩赶紧回去休息吧,谁知道我妈在这是不是添乱呢。”
  劝了半日,两人才勉强出了病房。余非抬手看看手机,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九点。
  他和魏秋岁中间隔着一个通道,但这里却被大的检测仪挡住,他看不见魏秋岁的脸。
  余非犹豫了一会,坐了起来,边用手臂撑着下了床,一边扶着床头柜,走到了魏秋岁的床边。
  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秋岁的脸色苍白,甚至消瘦了不少,他脸上带着氧气面罩,皱着眉头,像每次觉得他做错了事看他的眼神。
  “在做什么梦。”余非轻轻说着,用手揉了揉他的眉头,“苦大仇深的,在追债啊。”
  然而被他这么一碰,魏秋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过了半晌,他居然眯着睁开了双眼。
  “魏秋岁……”余非愣了一下,扑到了床头,“魏秋岁,你醒了!”
  魏秋岁的氧气面罩上有呼出的水雾,但余非总觉得他在笑。
  他抬起手,余非就把头凑过去,乖顺地让他把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脑勺。
  他压了一下,余非顺势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余非。”魏秋岁的声音隔着面罩,闷在其中,还夹杂着略微混乱的呼吸声,“我做梦……梦见了白淀湖。”
  白淀湖是当年,余非和魏秋岁第一次表白的地方。
  余非在他肩头蹭了蹭,笑着闭上眼:“………傻逼。”
  …
  魏秋岁后两天的日子很难熬,一方面他刚刚恢复了一些,只能天天吃流食,丝毫不沾油腻荤腥让他肉眼可见地在变瘦,皮肤也少了光泽,特别清瘦。
  但从第二天起,病房里就开始络绎不绝地来人,警局里大大小小的人提了各种补品保健品,果篮子的领导和下属一批进一批出,余非和他就不同了,全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两边一对比差别明显。通常病房被分割成两块,一边看起来官方得不行,一边又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直到晚上魏梦梦来了,作为魏秋岁现下唯一的亲人,魏梦梦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一进病房,余非就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
  “……“魏秋岁和魏梦梦对视着,“想起我了?”
  “嗯。”魏梦梦坐下来,给魏秋岁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看向余非,“感情真不错。”
  “……”魏秋岁无奈地抿上嘴,“这几天住到你男朋友家去吧,我叫几个便衣去看着。”
  魏梦梦那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溢出一点点不耐:“你能不能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工作不能给你发对象,你就把对象带入工作里?”
  余非一听,赶忙想半坐起来:“魏梦梦,你哥他……”
  “别给他说好话了。”魏梦梦半垂着眼,“这会他是没事儿人一样躺在床上,谁知道下一次你是不是会突然丧偶。现在知道让你妹妹躲男朋友家里去了,怎么,怕你忽然死了妹妹没人照顾吗?”
  “……魏梦梦……”余非咳了两声,坐了起来,“你别这么说。”
  “那我怎么说。”魏梦梦继续面无表情,“魏秋岁,你的命再不值钱也有人珍惜,求你惜点命吧。”
  魏秋岁侧了侧头,魏梦梦把橘子的一瓣有些粗鲁地往他嘴边一塞,接着就把椅子搬到了余非的床边。
  余非无奈看着她。
  “怎么了?”魏梦梦又给他剥了个橘子,“我说话不好听啊。”
  “没有。”余非摇摇头,伸手摸了她一把头发,“谢谢。”
  魏梦梦陪余非坐了一会,说了会话,就准备告辞了。临走时魏梦梦意味深长地看着余非:“其实我哥挺猛的吧?”
  “……???”余非一脸问号看着她。
  “刚我去他家,看见他垃圾桶里有四个套套。”魏梦梦用自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张开嘴,“哇哦……”
  “……???”余非满脸通红,“四个??没吧??”
  魏梦梦点点头,拍拍他肩膀:“好好养病。”
  说罢她就走出了病房。余非又气又怒咳了两声,冲着魏秋岁喊:“你怎么出门不丢垃圾啊!”
  魏秋岁的声音悠悠传来:“她骗你的,你却承认了。”
  余非反应了三秒,终于发现自己被魏梦梦给驴了,觉得自己反应也是过于羞耻,握着拳在床上捶了两下。
  魏秋岁在那边轻轻叹气。
  晚间,终于没有了来探病的人,护士把病房走廊的灯灭了,魏秋岁就在床头开了个小照明灯。
  白天时候强打精神,夜里的疲惫和病感在昏暗的灯光下罩着一层暖黄。他低着头,翻动着手上的一本书,过了会才揉揉眼睛,一抬眼看见余非正看着自己。
  魏秋岁合上书,对他招了一下手。
  余非裹着自己的小毯子,慢吞吞下床到了魏秋岁的床边,魏秋岁挪了点位置给他,让他在床上躺了下来。
  “你把定位器装在我身上哪儿。”余非用手肘作势抵着魏秋岁的胸口。
  “手机。”魏秋岁说。
  “……”余非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以为魏秋岁会说过年时候,或者刚重新见面时候,但魏秋岁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不太记得了。”
  余非眯了眯眼:“你不会…很早就装进去了吧。“
  魏秋岁没回答,他翻了个身向外侧,微微背对着余非:“只有开启监视器才能看你的行踪,在此之前我不会看,也不会刻意找你在哪里。”
  “果然,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三年起码换了俩手机,你怎么装进去的!”余非强行把他肩膀往外面掰了一点,又不敢太用力,“难怪白津那么小一点地方,我们家住的又不远!你这是看我去哪儿都在躲我啊??”
  “……我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观察你的生活。”魏秋岁叹了口气,“否则我也不会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住在哪里,我只是怕……”
  余非看着他忽然说:“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魏秋岁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分手了就全身而退,不肯藕断丝连。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顺着我,偶尔别那么善解人意?”
  “……余非。”魏秋岁摇摇头,“所以我不值得。”
  他咳嗽了两声,从床头拿起一杯水喝了几口:“我从小感受不到爱,也不会爱,你是我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能去理解爱的人。”
  他已经翻身过来,和余非挨得很近。魏秋岁身上凛冽的檀香气息已经变成了药剂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余非微微抬起头,用手指了指他:
  “病好了我要打你一顿,把你不开窍的脑子给我打醒。我打不过你所以你他妈要让着我,听见了吗。”
  魏秋岁垂下头,干燥的嘴唇蹭了一下他的鼻尖。
  余非闭上眼,感觉到这一份温存细细而来,带着柔软羽毛般的触感席卷全身。
  他动了动,窝到了他的颈窝里。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余非说,“你觉得这五年浪费了吗?”
  魏秋岁几乎没有犹豫:“没有。”
  “我也是……”余非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慢慢下滑,“尽管我们不常见面,但一点都没有浪费过。我和你说过吧,我想象不出没有你未来的样子…但如果现在你现在不在了,我觉得我也能很好地活下去,你也是吧?”
  魏秋岁没有说话,伸手把他从怀里拽了出来。然后压着他的手,微微起身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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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甜那么几张!无关案件的几张。
  家里和工作的事都基本完了,五天睡了不到二十小时,在猝死边缘试探。现在能快落地修修前文了。
  最后,不想给两个人和好的过程做一个条条框框的界限,不是说了爱你啊,和好啊就会重新开始的。行动派男人的恋爱都是要行动起来的(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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