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方若尔不善言辞,更谈不上心计,但对于别人给予她的善恶十分敏感。
陶颖的话让她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目光中烁烁闪耀着丝丝火光,看着她冷冷地问:“陶颖,你是想找打吗?”
巧笑嫣然的陶颖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她丝毫不会怀疑,以方若尔的神经病,绝对能干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扇她巴掌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要是方若尔要打陶颖,以叶大少的节操,他会在一旁干出什么事来?
☆、第47章
第四章
方若尔声音不大,可当时周围人目光都聚集在她和叶慎之身上,即使声音不大,也足以上距离她身边较近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周围的几个宾客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或是产生幻觉。
他们不由的将目光投向陶颖,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陶颖指甲都掐入手心,啪啪两声,才新作的水晶指甲再度被扣断了两根,她握着拳头气的浑身发抖,却在方若尔这个疯子面前敢怒不敢言,硬生生将这口气给忍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被方若尔用臭袜子堵着嘴,被细铁丝做成的钢索倒吊在阳台上,如倒挂在门檐上的蝙蝠一般,衣服都挂了下来将她罩住,整整掉了一夜。
两条腿都麻木的没了一点知觉,脑中都像充了血一样。
更别说这个神经病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把自己绑在罗马柱上,让她头上顶着抱枕,和方岱岳一起拿着弓弩对着她脑袋射。
她是真射!
陶颖想维持优雅的仪态,尽量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可平时再简单不过的虚伪的笑,此刻脸上肌肉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隐隐跳动,竟难以扯开。
她僵硬着笑脸,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方若尔那认真到令人心惊的眼神,她只剩下无边的愤怒与恨,眼神彷如淬了毒的刀子,将方若尔片片凌迟。
方若尔,方若尔!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种,今天你加诸我身上的一切侮辱,他日我定让你千倍百倍偿还!
此刻她完全忘了,如果不是她私底下悄悄欺负殴打方岱岳,方若尔又怎么会为弟弟报仇,来教训她。
周围人看着陶颖那微微抽搐的表情,看着这两个女子都不由微微心惊。
而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个误闯进凡间美的像个精灵一样的女子,居然是那个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方家小小姐。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还长的这么漂亮!
学霸不都应该长的像恐龙一样吗?方若尔这样每天和各种实验器械打交道,连男人都要靠边的学神,不更应该是恐龙当中的霸王龙?
为毛会出落的如同仙子一般?
学神长成这样真的科学吗?让他们这些学渣情何以堪?他们和学神相比,就连想在她面前说句:‘当年那个门门考试一百分拿跳级当便饭的学神终于从某牛叉大学毕业,而我却在考虑要不要录用她’这样自我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有女人私底下悄悄地笑了出来,微嘲道:“瞧,这就是方家的两位大小姐,表面上披着画皮一个个装的跟画似的,私底下不知道怎么死掐呢!”
又有人嗤笑道:“她们算什么大小姐,你恐怕不知道吧?陶颖根本不是方家人,她可是姓陶,不在陶家待着,装什么方家大小姐。”这个细小的声音里微微露出一丝不屑:“人正版方家大小姐还没出来呢!”
“咦?那方若尔?”
那 人低声轻笑道:“别看方若尔是方咏康和周妍的亲生女儿,却是结婚之前生的呢,周妍生了她弟弟方岱岳之后,才近的方家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这人声音压的更 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和掩饰不住的嫉妒:“方若尔,说难听点,就是一非婚生子,非婚生子和私生子有区别吗?”
似乎这样说一下,就能带给她们心理平衡似的。
这些都是她们私下交谈,并不敢太大声给方家人听见的,毕竟她们现在是来方家宴会,先不说方家她们能不能吃罪的起,就是原本不将方家人放在眼里的,在叶家和方家联姻之后,她们也要掂量掂量。
对于这些非议方若尔从来都不曾在意,只是谁都难以想象,面前两个一个纯美甜如蜜糖,一个气质飘渺若仙,这样两个人私底下居然还会动手。尤其是那个美的出尘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出口威胁要打人。
众人都有种瞎了眼的感觉,一定是他们听到的方式不对。
方若尔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付陶颖这种满身都是心眼的人,拐弯抹角没有用,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直接把她到怕,打到她服。
叶慎之睥睨着满脸心机都写在脸上的陶颖,她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却不知道,在很多人眼里,这样当众给自己姐妹难堪,不光是将她的人品看的一清二楚,更是觉得方家不会教女儿。
大家不会觉得方若尔怎么样,只会觉得陶颖一个外姓人,把自己当做了一回事。
方若尔再怎么样都姓方,她母亲是方家名门正娶的原配嫡妻,加上方若尔本身取得的惊人成就,在他们眼里,方若尔不像出生商家,她本身就是一个成就卓越的学者。
商人对于学者总是会宽容一些,更别说方若尔站着的高度,是如同他们小学课本中传说一样的存在。
如果这个美丽的存在不是站在财神爷叶慎之旁边,而是站在自己怀里,换做自己的女儿姐妹被叶慎之搂着,就更美妙了。
以叶大少那目中无人的性格,对陶颖点了下头,就已经是作为客人给方家面子了,没想到这个陶颖居然半点眼色都没有,居然在门口地方就拦住他们说这么一堆话。
叶大少倨傲地凝眉斜睨着陶颖:“把客人堵在门口,原来这就是方家的待客之道!”
叶大少话音一落,就听到一道热情洋溢的声音奔了出来,“姐,姐!你回来了!”
方岱岳听到佣人说方若尔回来,连忙告别正在客厅中招呼的客人赶了出来,往花园里去,完全没有发现花园里那紧绷到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他比方若尔小了四岁,今年才二十岁,大学尚未毕业,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蓬勃的青春朝气,“姐,你要回来怎么不和我说声,我去接你啊!”看到叶慎之,他也半点不意外,亲切熟稔地喊了一声:“哥!”又道:“快别在门口站着,都进来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人已经站到方若尔的右侧,扶起了方若尔的另一只胳膊,清瘦却挺拔如竹的身体微微下弯,像花童似的,轻轻帮方若尔提起裙摆,好让她走的更稳当一点。
待看到方若尔脚下那十公分的鞋子时,顿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姐,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穿高跟鞋,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穿呢,想着哪天你结婚时要穿高跟鞋没法走的话,我就背你。”
方 若尔自四年前那场事故之后,右臂就完全废了,平日少有直觉,连抬一下都困难,经过几年的努力和治疗,现在也只是可以微微动一下手指,也只是小幅度的弹一下 而已。她完全不和方岱岳外道,任由他替她提着裙角,天知道,她左手提裙角,右手无法动,也就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全身的着力点都在腰上的那只大手上,偏偏 腰是她的敏感点,有多别扭。
她松了口气,想像小时候一样揉揉他细软的头发,手指动了动,终是再也抬不起来。便弯了弯眼睛,笑眯眯地夸赞道:“真乖。”
方岱岳:……“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有个情商负数的姐姐真心塞!〒▽〒
☆、第48章
第五章
见到方岱岳之后,叶大少脸上总算收敛了原本的倨傲,眼底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丝毫不将方岱岳当外人,笑着道:“在你姐眼里,你永远都长不大。”
方岱岳面色一苦,他十分无奈地望着方若尔,眼神里清晰的写着:殊不知在他们眼里,方若尔才是个让人担心操心的小孩儿。
叶慎之对他眼中传达的意思倒很是理解,不禁失笑。
方若尔确实很让人担忧。
不知是不是她对感情十分缺乏的缘故,她的情感的渴望和依赖,远远超出了平常人。
当初颜佑之的离开,就如同抽掉了支撑她生活全部的擎天柱,让她整个人都崩溃倒塌。
偏偏她不会哭,不会表达,不会诉说,甚至连表示哀伤都不会,完全一个人木木然承受,直到一个人独行在黑暗中承受不住,用那样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笨到连自己产生了那样的想法心理生病了都不知道,连她自己都相信那是一场意外。
事后叶慎之去调查了此事,不是意外。
后来在心理医生给她做心理治疗的时候,也证实了这一点,她心底其实隐藏着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的想法,只是隐藏在她意识很深很深的地方,平时并不被人所发现。
叶慎之无法形容当他得知这一切时,心底所腾升的想要杀人的欲望,他无数次生出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找出来,要将他千刀万剐。
如果照顾不好她,当初为什么要接近她?故意将她养的全心依赖,完全不与外界接触。哪怕那些年方若尔内心的感情世界不是完全被他占据,在他忽然抽身离开时,也不会带给她那样灭顶的打击和伤害。
可 他更恨自己,为什么当年在察觉到自己心意时,为了那么一点少年的自尊和骄傲,就错过她这么多年,让她承受如此大的伤痛,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当他认 识到自己的感情,并决定正视它时,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躺在被细菌隔离的重症监护室中,安安静静,瘦的几乎脱了形。
她身上的很多皮肤都被高压电摧残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听医生说,若电闸关闭再慢哪怕只有几秒,她就可能永远的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他穿着防护服,在外面守了她三天三夜,只要进去时就不停地和她说话,喊着她的名字。
医生说,三天内如果她还不醒来,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三天后,他质问医生,为何她还不醒来,医生说,是病人自己不想醒来。
从未体会过地狱的叶慎之如坠深渊,浑身凉透。也是那一刻,他萌生了想要杀了颜佑之的念头。
他知道她最在意的人除了颜佑之之外,就是周父和方岱岳。
周父原本并不知道若尔出事,方家人并没有告诉他。
当周父看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骨瘦嶙峋的方若尔时,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外孙女,他心中一抽,眼泪鼻涕糊了一把,老泪纵横。
不知道是不是周父的哭声惊动了她,自她之后,她终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医生说,最好有她熟悉和在意的人多和她说说话,回忆一些她记忆深刻或者开心的事情,病人其实是听得到的。
于是周父一有机会就在她耳边说着她小时候的事,还把她小时候周父给她录的视频录像放给她听。
叶慎之看到方若尔七岁之前的照片和录像。
照片保存的很完好,外面套了两层绒布,一层层绒布将每个录像盒隔开,可见保存者之用心。只是老式的录像机现在不好找。
叶慎之第一次见方若尔时,她才七岁,手里拿着猩红的铁扳手,扳手上的血迹随着她垂落的手一滴一滴粘稠地落在车厢上,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站在那里,浑身是血,目光黑沉沉的如寒潭一般。
后来他知道她是有先天性自闭症,也就没有奇怪,只是看到那些录像时,他才知道,幼时的方若尔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都有着天真纯稚的笑容,她并不是天生就自闭,将自己关在心灵的黑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她也会撒娇,被周父夸奖了后会羞涩的笑,和同龄孩子们一起学游泳比他们快时,会得意的笑,镜头中,居然还有她小时候悄悄使坏,泼她身边小伙伴的水,被发现后装作不是自己做的,反被泼后,露出的开心又张扬的笑容。
相册中不光只有她开心时候的照片,还有练习识字总是失败时的沮丧,学习武术时小脸紧绷的认真和倔强,第一次拿筷子吃饭糊了满身满脸的懵懂天真,动作标准的拉着小提琴微微蹙起的小眉峰。
他简直不敢相信,视频和相册中活泼生动的小姑娘,会是他记忆中那个沉默阴郁将自己与整个人世界封闭,总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仰望天空的方若尔。
他不知道方家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原本天真明澈的她,将自己封锁在冰冷黑暗的世界,不肯与外界接触。
他忽然意识到,在那时候进入她世界的颜佑之,在她生命中是怎样的存在,是无边黑暗中的一道光,是牵着她走入探索外界的暖,是她全部精神支柱的存在。
从 未体会过沮丧是什么滋味的叶慎之,颓然地将相册盖在了自己脸上,对他当年出国远离她的决定感到深深的后悔,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将她一直护在自己的羽翼 下,她后面是不是就不会遭受那样的伤害,他是不是也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从而成为她感情世界的支柱?这样颜佑之离开,她的精神世界会不会坍塌的不那么 彻底?
没有如果。
叶慎之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能力,将她治好,不光身体上,还有心灵上,让她自己坚强起来。
还记得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瘫痪在床无法动弹时,平静麻木的神情。
她醒来后看到自己,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只有如记忆中一样清澈如昔的笑容,轻松地和他说:“咦?你回来啦?”
连熟稔的语气都没有变过。
如果忽略她那沙哑虚弱到极致的嗓音。
那一刻叶慎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软弱之时的叶大少,忽然喉咙一哽,胸前像被堵了一块粗粝的砖块,酸痛难忍。
他 像神经病一样找了一面大镜子来,放在她面前,恶声恶气地说:“方若尔!不过一个男人,你就把自己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他 不住地深呼吸,才平复那满腔的心疼和酸涩:“才几年不见,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自己的!方若尔,别忘你和我签了终生合同,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容许,你怎么敢 有事?”
你怎么敢?怎么敢让自己如此虚弱苍白,怎么敢违背他们的约定?
叶慎之很早就和她签订了合同,十五岁的时候签了一份,十八岁之后又补签了一份,时间长达一百年,这和终身有什么区别?
她当时看都没看后面的时间,就干脆地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卖给了叶慎之。
他无法原谅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弥补那十三年的遗憾,让这样的遗憾再也不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