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陈婉兮猝不及防,她扎挣了一下,却被于成均压的牢牢的,一分也动弹不得,不由也有几分慌张,张口道:“王爷,你这是干什么?”
  话才出口,她忽觉臀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顿时满脸热烫晕红,气恼起来:“王爷,你真是孩子脾气,当真胡闹!”
  这厮,居然敢将她当个稚龄孩童一般的责罚!虽说一点儿也不疼,却令她分外的害臊。
  于成均却不为所动,大手又落了一下,高声道:“爷是小孩子脾气?难道你不是?有什么话,直说便了,偏偏要弄些酸话出来讥刺刻薄。今儿不给你个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是丈夫!”
  陈婉兮只觉血往脸上冲去,恼的牙根痒痒,她切齿道:“王爷,你再不放开妾身,妾身、妾身往后可再不理你了。妾身这屋子,也不许你再进了!”
  于成均说道:“你倒还长脾气了!”口中说着,却不再拍打,却改为按揉,“打疼了,替你揉揉。”
  陈婉兮更是既好气又好笑,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于成均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个男人,是在借机占她的便宜吧?
  她低声斥道:“王爷,快放开妾身,怪模怪样的,成什么样子?待会儿人来瞧见了。”
  于成钧却笑道:“你自己瞧瞧,哪里有人?”
  他这话倒没有说错,自这两人亲昵时起,屋中的丫鬟仆妇便都退了出去,晓得王妃面皮薄,谁也不能敢留下。
  然而陈婉兮却越发羞窘,低低嗔道:“王爷,再不放开妾身,妾身可就要恼了!”
  于成均低低笑了一声,将她拉了起来,却并没有放开,转而压在椅背上,在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一记,方说道:“知道厉害了没有?”
  陈婉兮红着脸,瞪着他,斥道:“王爷真好本事,回府欺负娘子,一言不合便又打又骂。王爷威重,妾身承受不起,往后王爷还是爱往哪儿去往哪儿去吧。妾身真怕哪日里,就被王爷揉搓死了。”
  于成均晓得她这都是些气话,但瞧着她这幅生气撒性的小样子,不由朗声大笑起来。
  他喜欢她这样,好过那不冷不热,别别扭扭的。
  他笑了两声,问道:“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今儿阴阳怪气的。”
  陈婉兮微微垂首,说道:“王爷每日进宫,淳懿郡主必定送一篮点心过去,可是?”
  于成均挑眉,半日方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陈婉兮笑了笑,抬眼凝视着他的眸子,说:“自己不勤快些,怕就要吃人活埋了。”
  第79章
  于成钧看着妻子的笑靥,颇有几分不自在,他清了清喉咙,说道:“那什么,她送归她送,爷可从没吃过一口。每日爷都只吃你送去的点心,她那些,从来只有赏人的份儿!”
  陈婉兮微笑说道:“然而妾身听说,王爷的同僚倒是笑话妾身替王爷预备的点心粗糙。”
  于成钧暗骂了一句:玉宝这狗奴才,通风报信倒且是机灵!
  他摸了摸鼻子,说道:“那都是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胡乱嚼舌头根子罢了。再说了,爷喜欢,旁人说什么又能怎样?”说着,他忽又笑道:“婉儿,你不知道,这些男人其实也跟你们妇道人家差不多,嘴碎起来,亦是整日东家长西家短,没话找话说罢了。”
  陈婉兮笑道:“妾身可不喜欢说别人家的闲话。”
  于成钧无法,忽然伸臂,将陈婉兮抱在了膝上,抬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陈婉兮微微一笑,抬手抚摩着丈夫的面颊,叹息了一声,轻轻说道:“王爷,咱们说笑归说笑,倘或将来有一日,太后甚而是皇上,要将郡主许配给你,又要如何呢?”
  于成钧搂着她的腰身,言道:“不会的,郡主身份尊贵,又颇得太后疼爱,太后不会舍得让她当侧室。她孟家已出了一个太子妃,也该知足了。”
  陈婉兮却轻轻摇头:“只怕,太后志向高远,一个太子妃还不能令她安心。那日端午宴席,妾身冷眼瞧着,太后对郡主虽好,却也并非真心实意的疼爱,一切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
  若当真爱惜这女孩儿,便该将她藏于深宫仔细教养,却怎么把她推出去,任凭她一人四处拜访交往,花名满传京城各家府邸。她一个姑娘,独身在外,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却该如何是好?女孩儿家的名声何等要紧,稍有不慎,这一生都要毁了。太后于淳懿郡主,看似看重,实则只如一颗可用的棋子。
  她垂首,捏着于成均那骨节分明的粗糙大手,又细细说道:“若非如此,太后也不会放任郡主来同你亲近。一个未婚女儿,同一外男这般热络,显然是、是打定了主意。”
  其实不必陈婉兮细说,于成均又哪里不知这些事情?
  淳懿郡主这段日子以来的亲近,实在令他头疼。这背后,当然是太后的指使。然而,淳懿郡主每次都只打发宫女太监过来送东西,她自己倒从不出面,倒是免了些许尴尬。
  朝中政务忙碌,和亲王一党之人,早已同他势同水火,屡屡争执不休。
  他既要忙于处置军政要务,亦要防着于炳辉生事,而皇帝则是既要用他,又忌惮于他,他每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干好了没甚赏的,干坏了反倒落人话柄。
  如此,于成均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对付太后同淳懿郡主。
  然而,当着妻子面前,他倒不想显露出一分一毫的忧虑,免得陈婉兮越发不安。
  他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未免想多了,淳懿是个骄纵任性的脾气,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哪里就看的上爷?你真当你家爷是个什么香饽饽,人人都想啃一口?爷这样的糙汉,也就只好和你做夫妻罢了。她想必是一时新鲜,胡闹玩玩罢了,过了这一阵也就丢开手了。”
  陈婉兮望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王爷,妾身不是没有见识的愚妇,这样哄人的话,就别说了。”
  她嗓音柔软,就像一碗银耳甜羹,既甜又糯,听在于成均的耳朵里,却分外的不是滋味儿。
  堂堂一个大男人,让妻子忧思焦虑,却没有半分法子,于成均只觉的自己实在没用。
  陈婉兮叹息了一声,又道:“也罢,王爷操劳了一日,才回府妾身不该说这些让王爷烦恼,都是妾身的不是。王爷大约还没有吃饭,天气炎热,妾身吩咐人煮了荷叶小米粥,还有些爽口的小菜,这就吩咐人拿进来。”
  说着,她便扎挣着下地,起身想要出去。
  于成均看着妻子那窈窕纤细的腰身,心中一动,抬手拉了她一下。
  陈婉兮顿时一个趔趄,合身扑在了于成均身上。她吃了一惊,低声斥道:“王爷,玩闹也该够了。”
  于成均却在她耳畔沉沉说道:“婉儿,全天下的女人撂在一块,都及不上你一块指甲的。爷这辈子,都只要你一个。”
  陈婉兮搂着他的脖颈,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宽阔厚实的胸膛,双手抚着他的强韧坚实的背脊,心中那点点的不安阴霾忽而散去。
  有这句话,她已够了。
  她微微一笑,眼中有些热,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王爷,去沐身吧,汗味儿实在太重了。”
  于成均洗浴回来,房中已安排下了饭食,果然有陈婉兮适才说的荷叶小米粥,另有几盘爽口的小菜,同一盘春饼。
  于成均身上尚且带着些水汽并澡豆的香气,在桌边坐定,扫了一眼面前的饭食,笑说:“这忙了一天回来,就给爷喂草吃?爷又不是羊。”
  陈婉兮亲手盛了一碗小米粥递了过去,又替他选了些小菜卷春饼,微笑道:“天气炎热,时候又晚了,王爷还是少食些荤腥,免得存了食。再则,如今不比在军中,虽说王爷是个武人,还是留意些好。”说着,便似有若无的扫了于成均的腰身两眼。
  于成均却大喇喇说道:“爷是个男人,怕什么?再说了,等爷真成了个胖子,就没人惦记了,也免得你天天操心。”
  陈婉兮听了这话,只觉的好笑,说道:“王爷真爱说嘴。”
  实则说,于成均并没有发福,只是她见他日日这般好胃口,难免担忧些。
  这荷叶小米粥,是以新鲜荷叶盖在炖好的小米粥上。盖上锅盖,焖它小半个时辰,再揭开,荷叶的碧绿与清香便都浸入了粥中。盛夏酷暑,如此炮制,这小米粥翠绿清新,更引人食欲。再则,荷叶清凉去火,最适宜暑天食用。
  陈婉兮思量着于成均在外劳碌一日,回来时胃口必定不好,便吩咐厨房将小米粥熬的稀薄,又放至半温。
  果然,于成均但入口,便连连痛饮了两碗粥,方才卷饼吃菜。
  陈婉兮自一盘煨鱼中,选了腰腹处最软嫩肥腴处,拣了一块鱼肉,放在于成均面前的盘里,笑说:“新下的斑鱼,每年就这个时候有。王爷且尝尝,也免得责备妾身不让王爷吃肉。”
  于成均将--gt;gt;鱼肉丢入口中,细嚼了一阵,点头赞叹道:“这东西是个时鲜的吃食,每年就七月到十月有。宫里人也爱吃,昨儿母妃还使人端了一盘去军司处,就是没你弄的好吃。这倒是怎么做的?”
  陈婉兮笑道:“不过是把鱼收拾干净了,用三年的母鸡吊的汤下去一道煨,没什么大不了。”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家常闲话,陈婉兮便问道:“王爷,宝儿眼见都要两岁半了,孩子三岁差不离就可以开蒙。妾身虽能教他认几个字,到底不比真正的大儒先生教的透彻。这两日,王爷可物色好人选了?”
  于成均放下筷子,说道:“这两日也看了几个,只是不是脾气不好,便是品性差些。这样的人,给咱们宝儿当先生,爷实在不放心,还是再看看罢。”
  陈婉兮听着,也颔首称是。
  于成均见她只喝了几口粥,吃了些小菜,便说道:“你就吃这么点子东西?不怕后半夜饿?爷说了让你多吃些,你总是听不进去。”
  陈婉兮微笑道:“王爷,妾身当真吃不下。”
  于成均不听这话,亲手卷了个饼递过去,又把那半条的斑鱼全拨到她盘中,说:“来,把这些全吃了。”
  陈婉兮接了卷饼,咬了一口,只听于成均又说道:“爷近来实在太忙,顾不上家里。府里的事,外头铺子里的事,你新开的作坊,还有宝儿,全都着落在你身上。你可一定要当心身子,这饭吃不下,觉睡不好,身子还能好么?别叫爷记挂!”
  陈婉兮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以往,可从没有人这样劝说她吃饭,然而这滋味儿却极好。
  这世上,总是有人惦记着她的。
  虽则她实在没什么胃口,还是把于成均替她卷的饼,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吃过了饭,夫妻两个坐了一会儿,便上床歇下了。
  陈婉兮照旧躺在于成均的臂弯之中,如此她也惯了。
  她指尖轻抚着于成均的胸膛,问道:“王爷,近来朝中可还好?你总是出去的时候多,妾身也不知你在外头的事。”
  于成均握着她的手,莞尔一笑:“也没什么,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情。你倒是帮了爷一个大忙,你开的那编织作坊,收了许多难民。那些人有了安身之所,便也不再流落街头。京城地面上,顿时清净了许多。之前步兵衙门为这些事愁的很,每日打架的就很不少,还有吃饭赖账的,寻衅滋事的,若一一抓起来,那京城衙门的囚牢可瞬间就满了。再者说来,这许多泼皮混在难民里,闹了无数事端,也棘手的很。如今,这些难民有了去处,余下的那些个棍徒无赖,自然就好收拾了。”
  陈婉兮微微一笑,轻轻说道:“琴娘倒是个人才,还是她想出来了如何炮制、如何编织,又去教授给这些人,方才能成。不过这件事,最该谢的实则是谭二爷。若不是他有船,能沿着运河南下去售卖那些物件儿,妾身断做不到如此地步。”
  萃锦堂售卖的是精制玩物摆件儿,虽说卖的上价钱,但一来销路实在有限,二来能做这精细活计的人亦也不多,即便琴娘能教授,想做出如于成均携带的藤壶那样的物件儿,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陈婉兮与琴娘便折中想了个法子,只让这些新收来的人编制简易的物件儿,又在难民之中遴选出了几位画匠、雕匠,在那些器物上绘画雕刻新鲜花纹。末了,便托谭书玉家的商船沿运河兜售。
  这些器物甚是新奇,又是京中的皇商拿出来卖的,沿河那些富裕人家,手中有些银钱,便总想着买些京里贵人用的物件儿,一见了这些东西便喜欢上了,所以这些藤编、竹编的器物销路极好。
  同谭书玉拆了账目,余下的银钱也足够养活那些难民,甚而还有不少盈余。
  陈婉兮索性买了些京郊的荒地,这些土地贫瘠,虽种不得庄稼,但种些毛竹、藤萝却是相宜的。难民人数众多,凡百行业皆有涉猎,其中最多的便是务农的。她便从中挑了些携家带口、忠厚老实的农户,去开荒种地,建房造村。
  至于编制作坊,她先是派了府中的管事前去料理。
  她手中出来的人,自是能干且忠心的,管起这些难民绰绰有余。
  陈婉兮每隔十日便问一次账目,问明白了这些人品性勤谨如何,便各有赏罚。待过了些日子,她对这些人也大多熟悉了,便从中挑了几个识字明理、忠诚能干之人为掌事,管理这些工人。
  这一番处置,这些工人无不心服口服。
  至始至终,她都未曾露面,作坊中人只呼作于大老板、又或于大善人,这些工人对这从不曾见过的大善人敬佩有加,更因着神秘而倍感尊崇。
  于成均静听陈婉兮说着这些事,她眸中似有光芒闪烁,显是十分开心。
  这份心境,他是懂得的,那是自己的才干得以舒展的快意,就如自己在西北打了胜仗时一般。
  然而,听妻子说起这件事要多谢谭二爷时,他心中蓦地一阵不痛快。
  这厮对他妻子的觊觎窥视,他是知道的。
  于成均按下这番不痛快,岔了话说道:“婉儿,你这样帮他们,却为何叫人宣扬于姓善人?”
  陈婉兮浅浅笑着,看着他胸膛上的疤痕,说道:“那是自然的,妾身是肃亲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如今暂且不提,待将来说不准王爷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这有好的民声,总也是一件好事。”
  于成均听闻一怔,转瞬便动容道:“婉儿,你……”
  陈婉兮又笑道:“妾身是一介女流,实在帮不了王爷什么,只能在这样的事上下点功夫罢了。”
  于成均不语,忽将她搂入怀中,温香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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