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6章 所图为何
瑾儿挑着眉，居高临下看着仓惶不安的师爷，半晌才冷冷撂出一句话：“你的确不敢也不会算计到我头上，到底我也算得上是你的小主子，可是别的人呢？你也是个个不都不敢算计吗？呵呵，为了你这个大主子，你可是尽心尽力得很呐，但凡是挡了你大主子的道儿，不论男女不论身份，你又有什么不敢的？”
师爷心中暗叫一声“果然”，但是嘴上却还硬的很，一个劲儿地道“绝对不敢”又什么“小公子饶命”，还一个劲儿地给瑾儿磕头。
瑾儿的目光已经冷到了极点，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想狠狠打在这个不停磕头求饶的可恶之徒的身上，可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犯不上，没得脏了自己的手。
“师爷既然对父王忠心不二，想来是盼着生生世世都能伺候辅佐在父王身边的，”半晌，瑾儿又冷冷开口，“既如此，师爷不若就跟谁父皇共赴黄泉吧，这样既能成全了师爷的忠贞之名，也省得父王黄泉路上寂寞。”
师爷闻言，顿时浑身僵硬，似是受了五雷轰顶一般，一时间竟是连呼吸都停了，他缓缓仰起头，对上了瑾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干涩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几下，才总算发出沙哑的声音：“小公子，当真要……如此无情？”
“呵！无情？”瑾儿似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冷笑几声，他忽然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师爷，似是在看一个笑话，“师爷你怎得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不是吗？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过去的多年，他一直所谓的尽心尽力尽忠辅佐太子，可是做出来的桩桩件件，又有哪一件算不上是无情呢？
无情！
太子无情！他亦无情！如今又有什么脸面求瑾儿小公子有情？
师爷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凌乱的服饰，然后对着昏睡的太子重重磕了三个头，正要起身退出的时候，他又顿住了，他无声地看着瑾儿，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公子，您所图为何？”
他是彻底看不懂这个看瞅着是不到十岁、却深不可测的黄口小儿，他也不明白瑾儿到底想干吗，或者说是想要什么。
他能判断得出来，瑾儿小公子对皇位并不感兴趣，并不是因为瑾儿坚决拒绝了皇后派来的御林军接他入宫的举动，诚然皇后此举冲动，准备不足，很容易翻盘，但风险大收获却同样充满诱..惑，有锦衣卫的助力，再有瑾儿小公子的这才智筹谋，这胜算可就更大了，所以若是瑾儿小公子真的觊觎皇位的话，这无疑是绝佳机会。
一旦错失了这个机会，皇后被万岁爷彻底定罪绞杀，到时候瑾儿小公子自然也会受到牵连，毕竟瑾儿小公子一直被皇后亲自教养，万岁爷这多疑的性子如何能信得过瑾儿小公子对此并不知情？即便瑾儿小公子能够自证清白，可万岁爷心里毕竟多了疑影儿，又如何还能像从前那般看重偏宠？
如此以来，瑾儿小公子便于大位擦肩而过，再无登基为皇之可能了。
所以说来说去，瑾儿小公子是彻底错过了奋力一搏的最佳时机。
难道是因为瑾儿小公子畏于万岁爷之龙威、不敢听命于皇后娘娘？又或者是瑾儿小公子是个天生仁孝、纯良无害的，断断做不出这等逆事？
不，师爷认定这些可能都不存在。
瑾儿小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直到现在，他也得不出一个定论来，但是他能肯定的是，瑾儿小公子绝不是个胆小懦弱的，也万万不是纯良无害的，还有什么天生仁孝，更是可笑，师爷心中明白得紧，瑾儿小公子只怕早就恨毒了自己的亲爹呢，恨不得手刃亲爹呢……
这还能算是孝顺？
简直荒唐！
对于师爷的提出的问题，瑾儿不过是淡淡一笑，懒得搭理，又重新坐到了太子的床前，专注地看着兀自昏睡不醒的太子。
师爷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退了出去，六月骄阳似火，他被烈日刺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可是很快他又再度睁开了眼，猩红的双目，留恋地、绝望地看着刺目的烈日。
多好的日头啊，以后再见不到了。
……
寝殿中。
瑾儿坐在床前，盯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字慢悠悠地道：“方才师爷问我，所图为何，父皇，您大概心中也由此疑问吧？您肯定特别想不明白，为什么您花了半辈子的功夫、一直渴求的大位就近在眼前，而我却视而不见，您肯定不解，也必然愤怒吧？”
“呵呵，说起来咱们爷俩儿真是没有一处相似地儿，这可能跟咱们的娘亲有关系吧，”说到这里，瑾儿忍不住讥诮地勾了勾唇，“您是从堂堂皇后娘娘的肚皮里头爬出来的，天生就是荣华富贵命，天生就是奔着皇位去的，而我则不同了，我的娘亲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做婢子，所以我这个儿子即便身上也流了您这个太子殿下高贵的血统，可毕竟也留着婢子卑贱的血，所以天生就是被人瞧不起的，天生就是要靠边儿站，给别的兄弟让道儿的，我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也没有过奢望，即便我自幼就知道自己不同于常人，早慧异常。”
“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过奢望，比如得到您的青眼，能做世子，我都没有想过，我只想安安生生、不引人注意地长大，安安生生地陪着娘，为此，我付出了很多努力，自幼便就知道收敛锋芒，让自己看上去泯然众人不起眼的很，故此，您这个做父王的从来都没有多看我一眼过，没什么，我也不稀罕，而我的目的也就在于此，而且，我有娘就够了。”
“但是啊，天不遂人愿啊，有些事儿，不管你付出了多少努力跟辛苦，也不管你赔上再多的小心翼翼，却还是掌控不了，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