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普朗克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的手指脏兮兮的，全是炭笔灰，不过他脸上在笑：“这个世界很美，不是吗？不论是四元素的模型，还是太阳照射，静静的流水，那些形状宏伟的山峰，辽阔险峻的峡谷，广袤荒芜的沙漠，以及这里的麦田，它们都是一种协调的美。”
“很早以前，数学其实是由诗人和画家最为推崇的，因为数学就是艺术之美的一个判断。”
老人看向天空，仿佛在缅怀什么：“简洁就是美，而简洁的答案就是数学的形式，世界万物都有秘密，数学就是描述这些秘密的答案。自然力学则是这些秘密展示的过程。”
“很多人以为，我研究自然力学是走火入魔，是走入了狭窄又没有未来的死胡同，但其实不是。自然力学，就是自然展示其伟力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我们能够靠近比起巫术更加广博包容的真理，每当找到一个过程，再以数学的方式给出的答案。”
“可惜，所有的国王，贵族、主教以及商人，他们想要的都只是巫术，是能够立即让自己变强的力量。这些力量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一个准确描述的过程和公式，是无法得出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的。”
普朗克叹气：“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巫术和炼金术越来越发达，但五大王国并没有变得更好。这个世界依旧充满混乱和杀戮，因为大多人追求的力量都是孤立而单薄的，没有一条河流能够脱离其他水源存在，也没有一座山峰能够不连接其他山脊。”
马修原本以为，普朗克是一个不懂人情的学术狂人。
可这一番话让马修明白过来。
普朗克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人们的急功近利，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耗费一生毫无回报，但他依旧在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马修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又找到了某种同道。
就和他第一次与吉赛尔聊天时的感觉一样。
第234章 普朗克研究所
俾斯麦庄园的公告板上更新了一系列消息：
“土豆配发通知”、“新一批晋升雇工成员公布”、“关于珍妮佛纺织机团队奖励正式通告”、“普朗克研究所正式公开招聘学徒”。
大多人来看公告，首先是看雇工成员名单，虽然不少人心里有数，但看到自己名字没在上面，还是略显失落。
俾斯麦庄园里人人都能吃饱饭，大家的追求已经渐渐改变，开始会比较薪酬到地位，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需求提升过程：大多零工都羡慕雇工，雇工又眼红长工，不多的几名长工又羡慕索伊这样进入管理层，有了具体职位，能参与庄园会议的新贵。
旁边的普朗克研究所招聘公告也吸引了很多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徒制度试行，居民们也渐渐明白，那些学徒姑娘们是真在巫师塔和炼金工房学到了东西！
她们彼此间总是谈着那些听起来就很高级的东西，魔术反应堆的维护和保养、魔术回路的刻画和修正、炼金道具的市场和前景……听得其他人一脸嫉妒，毕竟巫师和炼金术师的影响力依旧在。
加上学徒们薪水虽然不高，但可以近距离和吉赛尔小姐、帕梅拉小姐求学，这两位可是马修大人面前的大红人！
吉赛尔小姐更是解决了庄园的供暖问题！
帕梅拉小姐让庄园拥有自己独有的厉害火枪！
炼金术师学徒珍妮弗·杰拉德，带着几名学徒好友，一起捣鼓出珍妮佛纺织机，立刻得到了马修亲自嘉奖，拿到500枚金币的津贴不说，直接三级跳成为长工，据说以后珍妮弗纺织机盈利还能得到分成！
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是！
简直和以前找到大豆的索伊一个模样。
知识在庄园里就是这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不少居民嘴上说着，好好工作，其实一完成手里的活儿，就立即钻进图书馆，学着看书，也想要成为下一个珍妮弗。
故而“普朗克研究所”初开，大家都意识到，这可能是和巫师塔、炼金工房一样地位的学者机构，不能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一看到研究所的要求，居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上面写着。
招聘学徒条件：
1、懂都灵、阿基坦文字，或至少知道其中一项的基本语法。
2、具有一定计算能力，对数字和自然变化有兴趣。
3、耐心，专注，聪明。
4、有工程学、数学、炼金术、机械学相关经验者优先。
5、总计3人，收完截止。
研究所的告示贴了十天，参与招聘的人有三十人，但基本上都全部被淘汰。
为此甚至普朗克还专门找到马修，抱怨一通。
“庄园里的人太少了！很多人都算术不行，连简单的算术都不会，根本没法做数学和自然力学研究！这些是最基础的素质！”
“我需要至少经过初级学习的学徒！不论什么学院的学生，至少要修过数学这一门！”
马修只能说：“条件有限，普朗克先生，如果你有可以改变现状的建议，可以提。”
普朗克想了想：“我听说，庄园在《奥秘》和《魔术》上刊登了招募学者的告示，能不能在上面附带一句，也找一些至少在学院求学过的学徒呢？”
“恐怕不行。”
马修给予了正面回答：“普朗克先生，你应该知道，庄园的整体策略是严进宽出，要成为庄园居民需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审核。离开是自由的，庄园允许每个居民离开庄园，不过要再回来，就需要经过同样严格的流程。”
“客观来说，如今庄园居民，一旦离开俾斯麦庄园，想要重新回来的话，基本上都是达不到标准的。”
“俾斯麦庄园的定位就是一座研究农作物为主的学术性庄园，目标是为了研究出卡尔马王国最优质的种子。”
普朗克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只是有点遗憾：“可惜，手下现在只有一个人，做研究还是人手太少了……不过估计告诉外界，也很少有人愿意过来做数学和自然力学研究的学徒。”
“有一个？”
马修好奇：“普朗克先生，这次还是有人符合你的要求吗？”
“有。”
普朗克露出笑容，朝身后摆摆手：“过来，你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进来。”
外面的矮小姑娘这才走进来。
马修一看，这人他认识，不就是图书管理员之一的杜莉·斯密。他这才想起，这位前神殿教士之女，也是熟悉四国文字语言的，加上从小随父亲阅读了大量书籍，基础远比一般人好。
“原来是杜莉，跟着普朗克先生做学术研究会很辛苦，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杜莉眼里闪烁着某种光亮：“我不怕辛苦，马修大人，我会跟着普朗克老师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能够帮上他。”
“不是帮我，是要早日能独当一面，找到你自己研究的方向。”
老学者纠正她。
普朗克又回头对马修说：“这孩子不错，数学很好，而且语言功底扎实，对神学典籍涉猎广泛。早期的神学教士和主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学者，数学和天文学，是他们必须修习的知识。”
“当然，最关键的是，杜莉很喜欢数学的严谨和简明。兴趣非常重要。”
马修点点头。
知识之间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神灵崇拜诞生出最早的一批智者和学者，他们从神明和自然中得到启蒙，从而引发了人类的第一次群体思考。
古早时期，神殿无疑是代表了先进开明思想的典范。
但时过境迁，神学的一部分思想已经跟不上人们对认知世界的需要，巫术和巫师在这时候应运而生，脱胎自神殿，给予了人类再一次的思想解放和启蒙。
伴随思想越来越开放包容，又从巫师群体里衍生出了炼金术，炼金术更加接近自然诸多原理，也和每一个普通人生活连接更加紧密。
这就是思想和生产力不断解放进化，变迁的一个清晰时间线。
马修对杜莉说：“杜莉，神学是一条过去的小径，数学却是一条理论上没有极限的通道，因为它本质上就是真理的描述。”
“我很期待，庄园自己培养的第一名学者出现。”
杜莉微微捏紧拳头，用力点点头。
“走了，杜莉。”普朗克风风火火带着学徒走了。
马修将目光转移到公告栏上。
这条消息只占了一块豆腐块角落。
它远不如左边一系列大篇幅消息引人瞩目，但知晓内幕的人都懂：消息越短，事情越大。
——巫师塔新增一名助理研究员“桑”，添为吉赛尔小姐的首席助手。
第235章 助理研究员桑
炼金工房里每一层都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制作改造工具，除去一些敏感材质，相对宽松。
巫师塔完全不一样，每一层都有严格的分类和功能。
第一层被石墙和门隔成两片空间，一半用以堆放相关书籍，另一半则是堆积了以钢蛋为首的魔术材料，只有吉赛尔的咒语口令才能打开。
地下一层的地下室是试验场，用以测试巫术，环境封闭，魔术隔离，进出都需要穿戴特殊防护服，上面纹有能够削弱伤害的魔术回路。
还有学徒们看不见的隐形守护者，魔封祭司。
第二层才是巫师学徒们日常跟随吉赛尔学习和试验的地方。
第三层专属吉赛尔个人进行深度研究，其他人禁止入内，有两道巫术机关门锁。
这时候是白天，吉赛尔还在主宅里睡觉。
不过巫师塔里，学徒们照例会按照吉赛尔的要求在自习。
马修走入第二层，就听到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
“四元素形成的魔术模型在常规环境稳定性很高，但只要能够破坏这个稳定结构，四元素就能形成各种形态的能量流向，这种流向体现在不同环境里，有不同的效果，这种效果，统称为巫术……”
说话的人是一个高个子。
他穿着黑色的兜帽僧侣袍，佩戴帕梅拉的同款鸟嘴面具，头顶一顶黑色圆礼帽，看起来仿佛是一名瘟疫医生。
马修静静在门口观看。
“桑先生，既然巫术需要被破开四元素平衡才能产生，也就是说，需要先用巫术才能点燃巫术，这个最初的巫术要怎么做到？”
一名巫师学徒举手提问。
“这个世界，或者说，罗斯特大陆上拥有很多天然的魔术材料，比如说，最广为人知的魔物，魔灵。”
桑低沉的嗓子里没有一丝波动：“这些就是天然的巫术工具，通过这些工具的采集和利用，就能发现最初的巫术。有的魔灵骨骸只需要吹一口气就能升起火，有的魔术植物本身就能吸附大量水源，有的矿石可以在土壤里随意移动……”
“这些都是天然的魔术现象。所谓巫师，就是将这些魔术现象进行记录和验证，从而变成人类可以掌握的手段，即巫术。”
巫师学徒一脸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