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护花使者

  周一早上，凌芧在小区门口的站牌等公交车，看见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下来一个男人，正是扬且。
  “早安，凌小姐。”
  “你怎么来了？别跟我说是顺路，我不信的。”
  “就是特意过来接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先上车再告诉你。”
  凌芧也不拒绝了，直接上了他车。
  “你是端木的会员啊，有登记身份信息，上面有住址。”
  “你这是窃取会员私人信息呀，我要找你老板投诉！”
  “说不定老板很支持呢。”
  “那你总是开老板的车，老板没意见吗？”
  “老板说，如果是接送美女的话，就很乐意。”
  “你的老板都快把你惯坏了！”
  “我以后也会这么惯坏你的。”
  车子在食药监局办公大楼前停下，凌芧一下车就碰到了刚来上班的三个实习生。
  “喂，胡月，你看那是学姐的男朋友吗，好帅啊！”
  刘娉婷悄悄的说。
  “小姐姐，开车那个是谁呀！”
  周启明立马走到凌芧身边。
  “小家伙们，早啊！他呀，我司机呗！”
  凌芧轻笑着说。
  端木看她被三个实习生簇拥着进去了，其中一个还是在他场子里见过的小男生。不知大楼里还有没有狂蜂浪蝶！端木真想跟她一块进去看看。
  “启明和娉婷，你们两个准备一下，等下做亚硝酸盐实验，小月，你登记样品信息和实验数据。”
  “好的学姐。”
  他们在这已经实习一个多月了，大部分实验都能独立完成，很多工作不用她亲自动手，只要在一边观看指导就行了。
  “小姐姐，高锰酸钾标液可能不够了，我现在重新配制标定来得及吗？”
  “可以，晚上之前能出检验报告就行。”
  “对了，小月，你检查一下试剂室还有那些试剂药品是少于50%的，登记好拿给我看看再给红姐签字，要申请采购了。”
  “好的学姐。”
  “学姐，是用国标吗？”
  “没错。”
  最近市场随机抽检的肉制品里亚硝酸钠超标的很多，她痛恨某些企业违规使用食品添加剂，危害人类健康。
  下午六点，办公室的人都下班了，留下她和三个实习生。
  “学姐，实验数据整理好了，你过来看看……”
  凌芧走到电脑前看了一下检测结果，20份样品，残留亚硝酸盐含量均在0.3g以上，根据国标的0.03gkg，超标十倍了，天啊！这已经犯法了啊！
  “哪家企业的样品？”
  “汪洋食品有限公司，前天拿回来的。”
  “明天早上，在样品里随机抽十份，复检一遍。你们先下班吧。”
  “小姐姐，我等你一起走。”
  “时候不早了，你跟她们顺路回学校去，别等我了，我待会收拾一下化验室的卫生就回去。”
  “那好吧，小姐姐路上小心哦！”
  “行了，你们快去吃点东西吧！”
  凌芧给红姐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检验结果。
  他们走出大楼的时候，六点半，夏日的夜晚来得迟，天空铺着漂亮的晚霞。端木在车里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他抽着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忽然有个家伙走过来敲敲车窗，他一看，凌芧的小学弟。
  “你是在等凌芧吗？”
  “嗯。”
  “你是她男朋友吗？”
  “算是吧！”
  “那就还不是咯？”
  启明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是她小学弟？”
  “你知道我？等我实习结束找到工作就可以做她男朋友了。”
  “那现在还不是咯！”
  端木露出戏谑的笑。
  “反正你别老是找她。虽然你看起来比我成熟多金，但我才是每天陪她一起工作的人哦！”
  他满脸的得意自豪。
  这臭小孩怎么有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感觉！端木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
  “臭小子你很嘚瑟呀！”
  “如果你不服气，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但是不能告诉凌芧，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不能让女人为难。”
  启明很认真的说。
  端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臭小孩要做他情敌？他端木碰女人的时候，这娃娃还在上小学呢！
  “等我拿到驾照，我也会每天接送她的！这段时间凌芧就先麻烦你了。”
  端木看这小情敌自信满满的样子，嘴角笑出了好看的弧度。跟他公平竞争？呵呵，臭小孩，让哥哥来告诉你，一个人真正的成熟，是从忘记公平开始的。
  六点五十分，她终于出来了。端木有点迫不及待，下车走向她。
  “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下班。”
  “等很久了？”
  他把手放在车门顶部，护着她的头上车。
  “不久，也就一个半小时。”
  端木上车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说吧。想去哪吃饭？”
  “送我回家吧！我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口味太重了。”
  单位离她住的小区很近，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她解开安全扣准备下车。
  “我饿了……”
  端木看着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然后？”
  “我要跟你一起吃。”
  “我煮东西不好吃。”
  “能填饱肚子就行。”
  电梯停在二十一楼。一层有五户，凌芧住在最边上，旁边就是安全出口的步梯。
  凌芧开了指纹锁，门口只有一双拖鞋，木地板很干净，看样子平时没什么客人。
  “你一个人住？”
  “本来不是，现在是。”
  端木不觉皱一皱眉，跟前男友同居的地方吗？凌芧换上拖鞋，看端木还站在门口。
  “没有男士拖鞋，不介意的话就赤脚进来吧！”
  “没男人来过吗？”
  “嗯，有的。白芷搬家的时候，她男朋友进来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厨房洗手。
  这么说这屋子里没住过男人，端木忽然心情大好。
  屋子木质地板，简单的白色家具，东西很少，显得干净又冷清。
  “我只会煮面，吃吗？”
  “吃。”
  他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她忙活。她有化验员的职业病，特别爱干净，下厨跟做实验一样。她洗手擦干，然后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大碗和筷子，冰箱里取出一颗生菜，把生菜剥开一片片用自来水冲洗，再用凉开水冲一遍，她洗菜特别认真仔细。
  “照你这么洗，菜都要烂掉了。”
  “要不然不干净呀，怎么吃……”
  端木摇头笑笑不语。只见她把手擦干从抽屉里取出三个面饼放进了滚烫的锅里，沸腾三分钟后，拿干净的筷子把生菜也加进去。在大碗里倒入些许芝麻油和蚝油还有盐巴，另外一个碗只放了盐巴，她碰过酱料瓶又重新洗手擦干，熄火后把面捞起来，有芝麻油和蚝油的那个碗装得比较多，另外一个碗装很少。她从冰箱拿出一碗汤放进微波炉，两分钟后取出，分别倒入两个碗里，从锅里夹出青菜沥下水放入碗中，手又洗了一遍再擦干，把碗端出厨房放客厅茶几上。
  “可以吃了。”
  她把面条比较多的那碗放端木面前。端木刚要坐下，就听到她说：
  “你好像进门后还没洗过手……”
  “你进门到现在洗了十遍……”
  “快点去，洗好拿旁边的纸巾擦干，别把水滴地板上！”
  端木看了一眼碗里的面条，
  “没有肉？”
  “鸡蛋今早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鸡蛋不算肉，没有其他了？”
  “没有……”
  他尝了一口，哎，没味道的啊！看她却吃得很香。
  她抬起头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噗嗤的笑出声来。
  “哈哈，吃不下是吧！”
  “没有味道……”
  “面条和生菜有味道啊，食物本来的味道呢！我还加了昨天的排骨汤，还特意给你加了芝麻油和蚝油呢，怎么能说没有味道……”
  “…………”
  他竟无言以对。
  “哈哈，白芷第一次吃我煮的面也是这幅表情。”
  她哈哈大笑。
  “你这是清心寡欲面吧！和尚都比你吃得好。”
  “是你自己要上来吃的。”
  她一副你自作自受的模样。端木把碗端进厨房又加了一些酱油，才勉强把面都吃完了。
  “你这厨艺真让人堪忧……”
  “说得好像你很厉害一样。”
  “跟你比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凌芧在厨房洗碗收拾，他在屋子里四处看看，整间屋子最显眼的就那个书柜了，这女人家里本来应该放电视的位置，却摆了一个大书柜。三层满满的书，还有一层摆着五小盆奄奄一息的多肉植物。
  “我要午休了，你也回去吧。”
  “快一点了，你休息吧，我就在这等会送你上班。”
  “单位那么近，不用接送，我自己去。”
  “如果影响你午休的话，那我去车上等你。”
  “算了，那你自便吧。”
  她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她不习惯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她不讨厌他，但也不能接受他。李洵的事，在她心里还没过去。她一想到扬且跟李洵是认识的，心里就总觉得有个梗。工作以外她基本没有其他活动，单位里未婚的男同事她也很少接触，对于这个突然闯进她生活的扬且，她还没想到要怎样对待。不可否认的是跟他一起的时候很自在，她也不在意他见过自己的失态，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不知两个人最终会发展成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恩人和教练两个身份，都没让她觉得讨厌。
  端木走到书柜前，想看看她平时都读些什么书，最上层右手边有一本红色书皮厚厚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他把书取下来，书和柜边的缝隙里掉出一张纸片，捡起来一看，坐在小船上的一男一女，脸上洋溢着青春阳光的笑，是李洵和凌芧。照片背后写着：2009年7月18日，一周年，湖心公园。那时候他们读大一，爱得青涩又热烈。端木把照片放进了口袋，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彻底退出她的生活吧！她的未来，应该属于他。
  下午两点，凌芧午觉醒来，看到扬且在客厅看书。
  “你真没走啊！”
  “说了等你。”
  凌芧上车后打了个哈欠。
  “没睡够吗？要不要再歇会。”
  “不用了，感觉夏天午休越睡越累。”
  端木打开车载音响，里面传来李宗盛磁性的声音。
  “到了，你还是别接送我了，耽误你工作。”
  “手机拿来……”
  “干嘛？”
  “拿来！”
  凌芧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他。他打开通讯录，输入了一串号码，接着打开微信，在自己微信上手机扫一扫，确认添加好友。把手机还给她。
  “那我不等你了，有需要打给我。”
  “嗯，开车慢点。”
  凌芧看了一眼手机，微信和通讯录写着：男朋友。呵呵，这男人脸皮真厚，她嗯哼一笑，把备注修改成扬且。
  端木不爱用死缠烂打的方式跟女人相处，应该说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就有女人自动粘上来。他知道被人缠着是多么不爽，所以他不会这样对凌芧。在他心里，凌芧是一朵白莲，他要拿出足够的耐心去静候花开，他不会勉强她为难她，他想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去呵护她。
  凌芧的生活和往常一样，独自上班下班，晚上累了在家看书休息，一个星期没有去端木会所，而她的教练，也没有找她。
  20号，端木按照惯例回家吃晚饭，只是这次身边没有带女朋友。高档的三层半别墅，看起来就像豪华酒店，没有家的温馨。
  “爸，我回来了。”
  “扬且啊，咦，一个人回来的吗？”
  “嗯。”
  “女朋友换着换着怎么就没了？”
  “无聊……”
  “爸爸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陈总的女儿，陈总一直催我安排相亲啊，你看……”
  “我的事情能不能别管？”
  端木有些不耐烦。
  “我是你爸，终身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当年我跟你妈妈也是这样过来，要不然哪来的你！”
  “老是说这一套烦不烦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况且你们尽父母的责任了吗？”
  “我和你妈努力赚钱还不是为了你！要不然你就是垃圾堆旁边的乞丐！”
  “我谢谢你们赚钱养活我，只是我是吃姨妈家的米长大的！”
  “好了好了，每次回来都吵，一家人吵什么呀。扬且，过来洗手吃饭！”
  一家三口坐一起吃饭，看起来却像搭桌的陌生食客。
  “汪洋的成品仓被查封了，超市的货也下架了。”
  “什么情况？”
  “这次市场突击抽检，汪洋被检20个样，结果很不理想。”
  “有多严重？”
  “20个样品无一及格，而且全部超标十倍，已经犯法了，局里很重视，等下架退市的货查封完，估计这两天处罚文件就下来了。”
  “出这么大事怎么不说，你明天一早先回公司打点一下，食药监局那边我来想办法。”
  “已经申请复检了，还能拖个两三天，要赶紧的了。”
  “我吃饱了，先走了。”
  端木对爸妈生意上的事毫无兴趣。
  “扬且，才喝一碗汤就饱了啊？再吃点吧，你看妈妈做了那么多菜……”
  “饱了。”
  说完转身走到门口，打算抽根烟就走。爸妈看他出去了，又继续聊着公事。
  “你看看这是下午收到的检验报告。”
  “好像每次都是她负责的。”
  “谁？”
  “凌芧。”
  “私下找她沟通一下？”
  端木隐约听到她的名字，转身回到饭厅。
  “你们刚才说什么……”
  “扬且在呢，妈妈还以为你走了。没什么，检验报告出了些问题。”
  “我看看……”
  他看到报告上检验员一栏是个秀气的名字：凌芧。看来真的是她。端木爸妈看到他关心公司的事情，特别开心。
  “看看能不能复检出一份合格的检验报告。”
  “你们这是要弄虚作假？”
  “不能这么说……”
  端木心想，爸妈混迹商圈二十多年，至今两人拥有一个集团三家分公司，实力和手腕是不用质疑的，凌芧能不能顶得住这些老姜的辣，还是不可知。他在犹豫该不该插手这件事。
  端木夫妇找了老熟人牵桥搭线，以邀请食药监局食品科莅临公司参观指导为由，把红姐和凌芧约在了汪洋食品公司。单位司机把她们送到了汪洋行政楼前，总经理端木海威和夫人刘敏芳以及一些部门经理均在楼前迎接，弄得很大阵仗。
  “欢迎食药监局领导莅临我司参观指导工作！您就是食品科李丹红主任吧，我是端木海威，这是我夫人也是公司副总经理，刘敏芳。我们分公司成立不久，不熟悉肉制品生产，很多地方需要你们的指点啊！”
  端木海威文质彬彬的和红姐握手。
  “你好，端木总经理，给你介绍一下，旁边这位同事是我们科室的化验员，凌芧。”
  “见过小凌秀气的签名，没想到真是人如其名啊！幸会幸会！”
  凌芧微笑着和端木海威握手
  “总经理过誉了。”
  “这样吧，为了不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由我和生产部及行政部经理陪同李主任参观行政大楼和生产车间，我夫人和品管部及营销部经理陪同凌小姐参观实验室和研发部，李主任您看这样的安排行吗？”
  “可以，就照总经理的意思吧！小芧，等会电话联系。”
  “好的红姐。”
  刘敏芳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眉宇间带着凌厉，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小凌在单位工作多久了？”
  “五年。”
  “平时工作挺忙的吧！”
  “还好。”
  “小凌，这一层都是我们公司的品管部，一共九个房间，从办公室这边走过去看看吧！”
  凌芧看到一个很长的走廊，左边是墙面，右边是一排房门。
  “黄经理和邓经理，你们在办公室等我，我和小凌自己逛逛。”
  “好的，刘总。”
  “这边第二间是我们的试剂药品存放室。”
  试剂室里面有三个柜子，试剂分类摆放得很整齐，还开着空调恒温。
  “这是我们的灭菌干燥室。”
  五个干燥箱，三个高压真空灭菌锅，台面和地板都很干净。
  “这是精密仪器室。”
  这间房比较大，摆放的都是进口的精密仪器，这些仪器价值近两千万。一般都是科研单位或者第三方检验公司里面才有。
  “这是微生物实验室。”
  刘敏芳打开门，在更衣区的鞋柜上坐下。
  “小凌，你也坐下歇会，”
  凌芧坐在她对面的鞋柜上。
  “小凌啊，这里没别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汪洋食品公司的样品，是你负责的吧？”
  “是的。”
  “你看看，20个批次的货如果按要求全部销毁的话，对我们公司会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
  “刘总，我相信检验报告您已经看过了，贵公司产品的检验结果确实不理想，照这份报告的数据来看，已经触犯刑法了。”
  “我找你就是说这事，小凌，你看我们经营多家公司挺不容易的，有时难免会顾此失彼。管理不到位导致没有及时发现和制止某些员工的违规行为，生产出不合格的商品侵害了消费者的权益，这些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我理解您的辛苦和无奈，但是作为市场的监督者，我们必须尽职尽责维护这个大环境，不能有隐瞒和包庇。”
  “小凌，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但是年轻人做事要懂得变通啊！过于墨守成规是没有发展前途的。”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喜欢你这样漂亮又能干的姑娘，想跟你交个朋友。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收下。”
  刘敏芳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起身塞到凌芧手里。凌芧低头看一眼，十万。她想也不想就把支票还给了刘敏芳。
  “刘总，感谢您的赏识愿意交我我这个朋友，只是我这个人比较特立独行，恐怕不适合跟您有太多来往。”
  “小凌啊，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刘总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资历尚浅，没能力跟您这样的杰出企业家成为朋友。”
  “有时候做事情太有原则是会吃亏的。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你只需要在复检的时候出一份合格的检验报告，让我的产品不必销毁就行了，事后我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互利共赢的事情，何乐不为呢？”
  “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更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刘总，我们走吧！”
  凌芧站起身而去，没有看刘敏芳一眼。她当时大概没想到，这件事会带给她这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