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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剑尊 第131节

  凌冲笑问:“沙兄的细软可收拾好了?”沙通道:“有个屁的细软,这破湖连个像样的血食都没有,老子要再呆些年,还不如直接去楞伽寺出家来的痛快!快走快走!”连连催促。
  凌冲一指狄泽道:“这位狄师侄要去东海坊市,接管本门外物,要随我等同行。我要参悟些神通,一路之上倒要劳烦沙兄出力了。”沙通皱眉道:“怎的还多了个拖油瓶?”瞧了狄泽一眼,嗤笑道:“这小子胆气不壮,怕是……”凌冲皱眉道:“沙兄莫要多嘴。”向狄谦道:“狄师兄,就此别过!”沙通哼了一声,也不理狄谦,将肩头一摇,一道大水飞起,裹住三人,只破云霄而去。只剩下狄谦连连苦笑不已。
  凌冲阴神夺舍祁飞肉身,与申虚一道前往九幽黄泉门总坛。九幽黄泉门总坛位于九层冥土之底,申虚面色晦暗,此次出门实在出师不利,非但自家元婴化身被斩掉一臂,元气大伤,连门中长老赐下的万鬼化神幡也被毁去,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垂头丧气,被凌冲赶上,眼前一亮,暗忖:“此人倒是个可造之材,原本我要将他援引到严亢门下,修炼道法,但我如今犯事,非得立些功劳,不足以脱身,何不将他引入那位前辈门下?正好那人前一个弟子刚死几年,正愁无人接替,要是瞧中了他,也算他一番造化!”
  心中打着不甚良善的主意,面上却笑颜如花,笑道:“祁飞你来的正好!快随我回总坛,引你拜师!”凌冲见他一改颓废之色,显得雀跃异常,暗暗提防。魔道之辈可不是善男信女,笑里藏刀,无事献殷勤,必无好事。
  冥狱之间有条条阴河相连,昔日凌冲要去往那一层冥土,只能经由冥河而去,就算晦明童子也不能无视各层冥狱之间的禁锢,随意挪移空间。而且冥狱之地越深一层,内中栖息的鬼物便越强大,到了五六层之下,不乏有玄阴级数的鬼祖盘踞,甚至传闻之中,九层冥狱中尚有境界超脱于玄阴之上的鬼祖存身。
  凌冲阳神之身来此磨炼剑术真气,忌惮鬼物厉害,也不曾深入三层之下。以申虚元婴真君的修为,绝不能任意往来九层冥狱,果然就见他取出一面玉符,其上满绘神鬼之形,獠牙毕露,口如血盆,令人一见生寒,他道:“此是掌教所赐‘万鬼渡阴符’,万鬼辟易,能任意往来九层冥狱,只可惜此符门中也只有三面,用过一次便须回缴,你到我身边来,且调匀真气,莫要惧怕!”
  第587章 五七四 黄泉大河 九幽总坛
  凌冲依言到他身边,申虚朝玉符喝了一口真气,那玉符之上腾起蒙蒙宝光,惨绿光华,犹似鬼火,结成一座光幢将二人护住,半空一个霹雳,惨绿光幢已然无踪。凌冲只觉周身一紧,被碧光裹身,目迷五色,耳不闻声,神魂震荡,难受之极。好在他事先稳定真气,阴神夺入噬魂幡中,任由虚空震荡,皆被这杆魔幡挡住。
  这道惨绿光芒去如电闪,往冥狱之下一钻便没了踪影。待到申虚含笑说道:“已经到了!”凌冲这才睁眼,放出灵觉窥探周遭,面上露出骇然之色!他所处之地当是第九层冥狱,已是一处杳渺不知幽深几许之世界,其中之光怪陆离,直如梦魇。
  最令凌冲惊异的是,他目中所及,灵觉所触,皆是浑然厚重到了极处的冥狱阴气,几乎凝成实质。第一重冥土与此处相较起来,阴气冥气稀薄的简直可笑。但阴气冥气深重,压迫修士的灵觉触发,要施展法术神通,难度何止大上十倍?而一旦施展开来,神通道术的威力却也非是在第一、二重冥土施展所能媲美的。
  凌冲初来乍到,只觉口鼻之间都塞满了无止无尽的冥气阴气,连阴神也被古朴厚重的冥气包裹,险些运转不得。若在平时遇上这等精纯的阴气,魔道修士还不欢天喜地的吐纳?但九层冥狱冥气太过精纯厚重,就似一层厚厚的土壳狠狠拍在修士身上,举手投足之间,受制太重,十分的不爽利。
  申虚见他不言不动,仿佛呆了一般,才阴笑一声,道:“是我疏忽了!九层冥狱的冥气太过厚重,等闲修士来此,贸然汲取吐纳,早被撑爆了。既然你要拜入本门,索性先传你一道法诀,能令你在此地悠游自宁,纳冥气以为己用。”当下传了一道法诀,也不甚长,讲的是如何搬运吐纳,内中诀窍当是专为九层冥狱这等厚重冥气所创,十分有效。
  凌冲连忙默记,略一推演,已知此法之中并未动甚么手脚,说穿了不值一提,当是九幽门历代高手推演出的一道小小窍门而已,当下着手修炼,果然依着此法运转真气,再吸纳外界冥气阴气时,爽利了不少,也不至束手束脚。精纯冥气入体,少部分被“祁飞”肉身吸纳,大多被噬魂幡吞噬。这杆妖幡面对几乎无穷无尽的冥气阴气,隐隐发出欢啸之声,似有灵识一般。
  噬魂幡根基太厚,若放开尽情炼化阴气,不知要闹出多大动静,凌冲阴神忙将噬魂幡死死压制,不令其敞开炼化阴气。噬魂幡上魔光闪动不停,似有不甘,凌冲心头一凛,这杆妖幡随着祭炼深入,越发灵异,竟似有了本我意识,只是还懵懵懂懂,就似婴孩一般,以吃奶饱腹为天大之事,不令其吃饱,自然有所怨愤,好在魔幡并未真正化生灵识,被凌冲强压之下,渐渐沉寂下去。
  申虚见凌冲如此颖悟,几个呼吸之间,气象已大不相同,暗暗冷笑:“饶你资质超群,到了九幽之地,也只能任我拿捏。老祖如今大难临头,唯有将你卖给那位前辈,才有缓冲的余地,须也怪不得我心狠了!”心头险毒,口中却称道:“好!祁师侄果然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你师父见了定要大大的欢喜!眼下你适应了九层冥土之气,便可随我前往总坛了!”拉着他手,显得十分亲热。
  凌冲更是提防,无奈瞧不出申虚究竟打的甚么主意,见他将玉符祭起,张口喷了一口真气在其上,玉符光华一转,二人又自无踪。这一次只费了一瞬功夫,凌冲耳中闻听大河滔滔之声,心头一动,眼前一亮,就见一条大河横亘虚空,长不知几许,宽亦不知几许。这条大河呈土黄之色,浊浪滔滔,无有穷尽。九层冥狱本无上下思维之别,这一条大河无论从何角度去瞧,上下左右皆是无边无尽,说是江河湖海倒也不错。
  申虚见凌冲面上震撼之色,笑道:“这便是本门总坛所在,这条大河乃是先天黄泉之水,是开派祖师坐化之前,以本身玄阴元神演化,作为本门根本道场,此是魔门秘术,你若能学到本门传承第一的黄泉圣法,再成就玄阴,元神亦能有这般修为。”
  凌冲充耳不闻,自能分辨得出申虚却是睁眼说瞎话,这条黄泉大河若真是九幽门开派祖师元神演化,那位祖师生前修为境界必定远在玄阴之上,深不可测,就算他能以黄泉圣法成道,在玄阴境界也绝不能修成这般法力无边之元神,他也不点破,只默默观瞧。
  这条黄泉大河色泛土黄,内中除却先天黄泉真水之外,居然还有先天戊土之妙用。五行之中土克水,九幽门祖师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收摄了先天戊土之气炼入黄泉之中,非但并不相悖,反而威力大增,这般手段堪称神妙。
  凌冲的阴神阳神分别之后,视距离远近,能共享所见所闻,但现下一个在阳间,一个在九幽,自然全无所觉。阴神自不知阳神要凑齐先天五行精气,体悟其中造化之道,方能修成婴儿,但见了黄泉大河与戊土真气,自然生出几分据为己有的念头。
  阴神化身的见识记忆与阳神一般无二,玄魔两道门户中生平仅见太玄派与九幽门两处总坛。太玄剑派是掌教长老出手,炼制了一座绝峰,将太象五元宫安置其上,其下则镇压血河。玄门传统讲求深自内敛,纵有神异,也内藏不宣。不似魔门,本就飞扬跋扈,在九幽之地更是全无忌惮,任由一条黄泉流荡。
  九幽门想来对这条黄泉十分倚重,不畏外人攻打,黄泉之外竟无一个巡山的弟子,唯有大河滔滔,凌冲震撼之余,运足目力往黄泉内中瞧去,隐约可见无数亭台楼阁,若非身处冥狱,倒要以为是到了仙境了。
  第588章 五七五 悍然杀人!(求保底月票)
  九幽黄泉门与玄女宫一般,皆是修炼水行道法,凝聚先天元胎,练到长生境界,自能将毕生法力转化为先天真水。只不过玄女宫是正道,所修以玄冥真水与天一真水为主。九幽黄泉门为魔道,追求的是先天黄泉之水,因此一个在北冥立教,另一个则在冥狱之底安营扎寨。
  凌冲阴神所修《噬魂真解》,未必就输给了九幽门的黄泉圣法,对这门九幽秘术并无甚么贪得之心,只不过难能有此良机,混入九幽门,说不定还能打探些消息。再说阴神之身要修炼噬魂道法,总要有个安稳去处,无论播撒魂种还是体悟诸般元神,九幽门与冥狱之地皆是上佳之选。
  申虚可不管凌冲怎么想,他未能将阴骨鬼王收归帐下,连长老赐下的一件法器也被毁去,修复不得,回山之后,重罪难逃,是杀是剐还说不定。早就打算将凌冲卖了,将功赎罪。凌冲初来乍到,不知那一条黄泉大河妙用,申虚却是个个中老手,自能分辨的出东南西北,心念一动,足下起了一条阴河,托住二人往黄泉大河东南方向投去。
  凌冲正无可无不可,料定申虚必定没安好心,只是其不曾翻脸,倒也不好猝然发难,阴河涌动,正要一头扎入黄泉大河之中,忽听有人喝道:“哪里来的鬼物,敢闯九幽圣地!”一位少年修士闪身而出,当是暗中巡守的弟子,见了申虚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申师叔!”
  那少年先前气息全无,隐匿的极好,凌冲也未察觉,申虚笑道:“原来今日是向峰师侄当值,这位是你严亢师伯新收入门的弟子祁飞,剑术超群,我特意援引他来拜师的。”
  申虚说来笑眯眯的,向峰听闻是严亢的弟子,面上就有几分不大好看,上下打量凌冲几眼,冷笑道:“这小子来的不巧,听说严长老陪着少主去了一趟域外,回转之后感悟破境机缘,已于百日之前闭关,要全心对抗劫数,怕是不能收他入门了!”
  凌冲瞧了这向峰一眼,见此人腰间悬着一面玉牌,与申虚手中玉符制式相同,当是用来通行先天黄泉大河之阵的法物,此人也不过是个金丹修为,面相甚是年轻,只可能是身后长辈与严亢一脉不睦,这才有意刁难,态度极差。
  申虚惊道:“严师兄要渡劫了么?这该如何是好?”玄魔修士到了法相境界,内外具足,只用心感悟冥冥之中一缕天机,待到劫数临头,便是脱劫境界。这一重境界也无甚玄妙之处,无非是或祭炼法器、或靠着本身修为,扛过劫难。渡得过一派通途,渡不过身死道消。尤其魔道修士作恶多端,损人利己,天劫也更猛烈些,常有天雷轰顶之难,一个不好连元神都保不住。
  严亢修成法相多年,迟迟体悟不到那一点先天元机,劫数不来,自然也精进不得。谁知去了趟天星界,居然开窍开悟,一到冥狱,便自招感天意,不得已立刻闭关,严阵以待。他许诺收“祁飞”为徒,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未打算好好调教,只想传个法诀便罢,做个甩手掌柜。
  申虚眼珠一转,说道:“渡劫乃是天大事情,再谨慎也该当。既然如此,我先带祁飞去见赫连锋,想来会将之收留。”向峰将手一横,冷笑道:“申师叔是本门长老,自然入得总坛。只是这小子么,尚未拜师,便是外人,依门规若敢踏入黄泉禁地半步,杀无赦!”
  凌冲目光一扫,见向峰一身玄色衣裳,到算是一件不错的法器,只在右手手腕之处戴了一枚手镯,必是一件随身法器,只不知其本来面目。阴神修炼噬魂劫法日深,渐渐沾染了几分魔性,尤其在冥狱之中,全无顾忌,这向峰咄咄逼人,凌冲想也未想,出手便是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张口吐出一道剑光,往向峰头颅绕去!
  申虚眼神之底闪过一抹喜色,他处心积虑将祁飞带到向峰面前,向峰之师与严亢自入门便不对付,恨不能置对方与死地。连带两脉弟子也相互敌视,不过严亢傍上了掌教之子赫连锋,地位水涨船高,向峰之师不敢轻举妄动,但私下小动作不断。
  向峰也是鲁莽的货色,见祁飞是严亢的弟子,恰可趁其未入门时欺侮一番,最好是将之打杀了或是寻个由头逐出九幽门,比之申虚倒是更盼着凌冲出手。只是他究竟比不得申虚老谋深算,算定了祁飞的阴狠脾性,受不得辱,果然按捺不住抢先出手,且一出手便是绝杀一招!
  剑气雷音的手段暴虐非常,剑光未闪,已近眉睫!倒把向峰吓了一跳,此人修行上是个草包,全靠奉承巴结,见风使舵,得了乃师欢心,赐下一件上佳护身之法器,果然便是一枚镯子。受了剑光激引,那镯子迎风便涨,化为一条阴河,长水滔滔,水气弥漫,将向峰护在其中。
  申虚见了,暗自冷笑:“你师傅倒是疼你,居然将一条阴河炼成法宝,赐给你护身,可惜你遇见了祁飞这厮,杀人不眨眼,算是魔头的魔头,你小子不死,老祖又有甚么由头将他贬入那位前辈门下!”
  剑光穿入阴河之中,被大浪长波挤压,光芒收缩,剑气雷音的剑速无形中也受了制约。剑修之道杀伐凌厉,唯一受克制的,便是法力真气深厚之辈,或演化神通,或演化阵势,困住剑光剑气,不令其发威。这条阴河是向峰之师亲手炼制,威力竟不下于申虚的元婴化身,一经发动,水光滔天,犹如巨兽,一口将如雷剑光吞没。
  向峰虚惊一场,待到反应过来,冷嘲热讽道:“我道是甚么东西,原来又是剑修那等拿不出手的货色!你这野路子杂碎难道不知本门的黄泉妙法讲求法力雄浑厚重,正是世上一切剑术之克星么!好了,你既敢对我出手,按着门规我便可将你处死,你也莫想甚么拜师了!”
  第589章 五七六 逆五行刀法
  这条阴河攻防一体,无论收人收宝,困人杀人,皆具无穷妙用,向峰也得了传授,正要发动另一重变化,万顷寒水如九天倒泄,只在凌冲身上一冲,便能将之擒捉,那时要杀要剐,悉任己意。正是法术将发未发之时,凌冲冷冷一笑,说道:“你师傅传你此宝时,你就没问过,天下剑术变化繁复多端,一条小小阴河就能尽数了克制了么?”
  向峰心头一凉,就见阴河中那道剑光本来受阴河寒水冲刷,光芒敛钝,忽然于剑芒之外又生出一道剑光,缥缈难测,就似人心念头,闪烁之间如心猿意马,肆意奔腾,缰栓不住。这道剑光飞起,竟丝毫不受寒水阴河影响,如鱼儿逆流而上,一跃出水!
  向峰目中倒映出剑光之意,脑中一昏,就此人事不知,尸身栽落!凌冲一剑之间,只用了一个为妙变化,便将一位同级的金丹修士斩杀!申虚见了,面现惊骇之色,他知“祁飞”剑术高强,也未料到其剑法竟然如此凶毒。尤其最后一剑,风雨飘摇,直抵人心,根本难挡难防,那招剑术似乎有所耳闻,但深究之下,却又惘然无觉。
  凌冲下手阴毒,剑气雷音只是个幌子,杀手锏乃是底下一道七情魔念变化的剑光,运用的正是太阴魅剑的功夫。以念头铸剑,念动即至,比电还疾。九幽黄泉门在冥狱之下,噬魂道的魔功虽有所耳闻,但门人弟子轻易不许还阳,只能在九层冥土中杀戮擒捉鬼物,助长修为,并未见过真正的噬魂神通。更何况太阴魅剑就算噬魂道中也无人修炼,向峰死的倒是不冤。
  申虚寻遍记忆,也找不到那招剑术的根脚,只对凌冲更加忌惮,急道:“你怎么如此鲁莽,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你可知向峰的师傅乃是脱劫级数的长老,你杀了他的爱徒,下场堪忧,就算是我也难逃其咎!”
  凌冲似笑非笑,说道:“该当如何区处,还请申师叔示下!”申虚被他眼神一逼,竟有些心虚,勉强说道:“为今之计,唯有抢在其师未得消息之前,将你引入本门另一位前辈门下,只要你能入那位前辈法眼,就算是掌教要取你性命,也要忌惮几分。那位前辈辈分极高,乃是本门硕果仅存之太上长老,神通广大,早得长生,只不肯飞升,数千年来修身养性。这几年忽然动了念头,要收取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传授,门中也有不少弟子前去碰运气,皆入不了那位前辈法眼,严亢瞧中了你,怕也是要将你引荐到那位前辈门下,我观你剑术超群,更难得胆识过人,说不定与其有师徒之缘,就带你去碰个运气,好歹也是一番机缘。”
  一番话说的凌冲心动不已,倒非是贪图九幽门正宗传承,感兴趣者乃是九幽门中居然还有辈分在掌教之上的耆宿存世,倒真要见识一番才可。申虚露了心迹,不等凌冲答应,将符牌一指,二人在宝光簇拥之下瞬息穿透黄泉大河,直入九幽门本宗。
  过得黄泉大河只是一瞬,凌冲来不及窥探其中隐秘,就见黄泉大河之内宫殿绵延起伏,恰如龙蛇乱走,星罗棋布,全用冥狱中冥土冥木建造,以阴气黏合,大多呈现出灰黑之色,亦有鲜红之处,满是粗犷之意,与阳间楼舍绝不相同。尤其彼等宫室皆虚虚悬浮与黄泉之中。随流而动,时刻变化,似乎在演化一道惊天阵势。
  凌冲不及细看,被申虚裹挟着径往最深处飞去。黄泉大河之外,向峰尸身之处,几道身影现出,正是其同门,见他迟迟未归,寻了出来。一见其倒地,气息全无,元神熄灭,一人惊叫道:“向峰死了!连元神都被人斩杀!是何人所为?难不成有阳间高手潜入冥狱,杀入了本门了?”
  另一人斥道:“慌甚么!若是阳间高手潜入,绝不会放任向峰尸身留在此处,你没见门中并无示警讯息么!将向峰尸身带回去,请师傅定夺罢!”七手八脚将向峰尸身搬走,寻其等师傅去了。
  九幽门门人弟子不多,毕竟冥狱之中除了冤魂便是厉鬼,阴神之身修炼黄泉法门事倍功半,是以每隔数十年,便会派遣长老前往阳间,挑选有根器的弟子带回山门,向峰的尸身被几人带入门中一处恢宏大殿之中,正有一人高坐云床,头顶冲出一派长河,正自运炼法力。
  一名弟子叫道:“师傅,向峰师弟被人杀了,连元神也被灭去,还请师傅做主!”那人身披法袍,上有无数厉鬼之形,个个磨牙吮血,鬼眼咕噜噜转动,似乎下一刻便会从法袍中脱出,择人而噬。向峰之师金世宗,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对弟子之音充耳不闻。他也是自负,任由门人来去自由,以这些货色的道行,就算要强行打断他悟道也不可能。
  头顶一派长河之中,看似波光滚动,犹如银蛇,但仔细望去,却是无数刀光刀芒组成,吞吐刀气,刀意沸腾,无数刀气刀光汇聚成了一条长河。金世宗乃是脱劫级数的大宗师,法力雄浑还在严亢之上。九幽门秘法大多以水行为主,是他跳出窠臼,将本门秘法以刀术催动,逆反五行,以水生金,修成了一手凶悍之极的刀法,仗着这一路逆五行神刀,生生斩破了两重天劫,如今法力更加深不可测。
  刀气长河中,不断汲取虚空中的先天黄泉之力,炼入其中。九幽门有一整条先天黄泉真水,不虞匮乏,非但不曾限制,反而鼓励弟子炼入真水,主掌修行。但要炼化先天之物,何等艰难?等闲弟子唯有望泉兴叹,唯有脱劫之上的大宗师,以无上手段,每日能摄取几分先天之力,融入自家法力之中。
  金世宗运炼半晌,方有一丝微黄水气自天穹黄泉中被摄来,轻轻融于刀气长河之中。一缕先天黄泉之气降落,立时有数百道后天刀气蜂拥而上,如群蚁啃食大象,竭尽所能从先天气息之上撕咬下来一块。虽知一丝一毫,也足以令逆五行刀气之威力增长到不可思议。
  第590章 五七七 九幽阴祖
  这一番运炼足有三个时辰,三位战战兢兢站着,额上冷汗一点一点渗了出来,谁也不敢开口。金世宗长吐一口真气,头顶刀气长河却不收敛,刀光霍霍,照耀满庭。他瞧了一眼向峰尸身,声如雷震:“向峰死了?是谁!”三个弟子被他语音中法力所激,口鼻中都溢出血来,一个个面色委顿。
  金世宗大手一招,黄泉大河之外,那一条阴河炼成的法宝电闪而回,射入他掌中。以阴河炼成手镯,非大修士不足以为之,这等法宝中皆有炼制之人的心神牵引,凌冲杀了向峰,也懒得理会此宝。申虚倒是有几分觊觎之意,但实在惹不起背后的金世宗。那三个弟子未得独门口诀,也操御不得此宝。一来二去,竟将此宝遗落在黄泉大河之外。
  金世宗大手一摊,阴河手镯展布开来,化为一面宝镜,其上烟云流转,现出一副画面。一人手放剑光,向峰祭起阴河手镯抵挡,却被另一道剑光轻轻掠过头颅,就此当地不起。行凶者是个少年,满面阴狠之色,身旁立着一人,正是本门长老申虚。
  三位弟子见了,个个嗔怪起来,叫道:“那厮是申虚长老引了进来,为何申虚长老坐视不理?岂非是引狼入室!”金世宗面容阴沉,他的眼力非比寻常,远在申虚之上,时光回溯之时,凌冲只出了一剑,剑光飘忽,如梦似幻,却将向峰元神斩灭,剑术之威凶毒非常。
  金世宗可非是申虚那般草包,虽未见过太阴魅剑的招式,却一眼瞧破凌冲的剑术出自噬魂道,再将手一直,那光镜之上移景换影,申虚已带了凌冲来至九幽门总坛最深处。
  金世宗面色一变,已知申虚的打算,冷冷一笑:“虽说那小子进入彼处也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但我自家弟子之仇,岂能假手别人?向峰,你死在那人手下,为师就用这条阴河为你报仇,也让你瞑目!”向那阴河手镯呵了一口气,双手一搓,喝一声:“去罢!”那阴河手镯化为一道惊天刀芒,绝空而去!
  申虚拉着凌冲来至九幽黄泉门中最深之处,四面萧萧,居然仅有一座小小茅屋,茅屋之前是一口枯井。申虚满面凝重,取了三柱清香,以自身真火点燃,恭恭敬敬插在井口边上,恭声祝祷:“阴祖在上,弟子申虚为老祖物色了一位少年英才,欲求见阴祖,请……”
  话未说完,上下四周忽的亮了一亮,一道如虹刀芒惊天而起,长有数里,雪白色的刀光悬耀虚空,照的人目中白茫茫一片,甚么都瞧不清楚。申虚面色大变,叫道:“不好!”瞥了一眼供香,却见香头并无丝毫动静,连一丝香灰都无,申虚狠狠一咬牙,喝道:“此是向峰之师作法杀你寻仇,你快些跳入井中,我来抵挡那刀气!”
  那刀气来势快绝,凌冲一瞥之间,已知自家除非动用噬魂幡本体,否则绝难接下,想也不想,纵身往井中跃下!眨眼踪影全无,申虚见他乖乖跳井,目中闪过一丝欢喜之色,双手一翻,叫道:“金师兄,是我在此,你也要赶尽杀绝么!”
  那刀气霎时跨空而来,其中传出一声冷哼,理也未理申虚,略一犹疑,狠狠劈入枯井之中!申虚叫道:“你竟敢冒犯阴祖!你不要命了!”略一转念,忙急急飞走,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那阴祖神通广大,乃是九幽门目下硕果仅存之太上长老,辈分还在掌教之上,只因来历太过久远,门中弟子只能以“阴祖”称之。原本这位老祖就在这处茅屋之中潜修,不问世事,门中也乐得不管。但百年之前,忽然传下法令,要收取门人弟子,传授道法。只要入道不过百年,修为在金丹之下,皆可前来一试机缘。
  阴祖的辈分太高,若能得其青眼,拜入门下,岂非一步登天?一时之间,九幽门中人潮涌动,凡是入道不过百年,金丹之下的弟子顿时趋之若鹜,阴祖对其等倒是来者不拒,每人都传授了神通功法。这些功法皆是九幽门中上乘道诀,在平日连见都见不到,如今却如此轻易便到手。那些弟子欣喜之下,莫不卖力修炼。
  这些弟子皆随阴祖修行,门中还特意开辟了一处宫室,容纳这些弟子。阴祖有言在先,给这些弟子十年光阴,届时修为秀出者获胜,可直接拜师。初时无事,有许多弟子修炼了上乘功法,道行精进,好容易熬到十年,到了阴祖选拔弟子之时,阴祖传下法令,命十年之内修成法相之辈觐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使天资再如何卓绝,十年从金丹成就法相,也太过惊世骇俗。
  最后唯有二人到此境界,还是靠了取巧的功夫,根基不稳。二人却不在意,阴祖有言在先,只要法力境界到了,自能拜师,根基不稳,再寻机会补上便是,欢天地喜前去觐见。谁知阴祖只瞧了一眼,摇头说道:“根基不稳,要来何用?”不由分说,一掌便将两人拍死了。
  如此一来,余下之辈自然胆战心惊,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反正上乘道诀到手,就算不拜师,假以时日,修为也定必突飞猛进。当下便有三分之一的弟子偷偷离去,回转本来座师座下。谁知第二日凡是逃走的弟子莫不身体干瘪,成了干尸,死的不明不白。
  这般汲取生灵体内水分的手段,正是九幽门上乘道法中御敌的功夫,不消说乃是阴祖暗中出手杀人,也唯有这等超脱玄阴之上的老祖,方能不声不响在一瞬之间,斩杀这许多修为有成的弟子。
  这下闹得太大,连九幽门掌教也坐不住了,亲自寻到阴祖,说了一番“道理”。九幽门当代掌教赫连无敌比阴祖小了至少三个辈分,但亦是玄阴级数,又有一件祖传镇压门户气运的法宝在手,真要动起手来,未必就怕了这位“老祖”。
  第591章 五七八 黄泉圣法
  据说两位长生老祖一番“道理”讲了三日三夜,最终阴祖收回成命,允许余下弟子各自回归。赫连无敌也颁下严令,若有弟子胆敢将阴祖所传法诀私相授受,除本人杀无赦之外,还要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此事之后,阴祖便搬出九幽门总坛,另寻去处,但也未离开第九层冥狱。临去之时曾道:“我欲寻衣钵传人,尔等若见到少年可造之材,可引来我看,必有好处赐下!”阴祖神通广大,连赫连无敌带了几件法宝,也只能勉强将之逐走,他既说有好处赐下,门中长老莫不动心,对此赫连无敌无置可否,依旧闭关修行,不再过问。
  阴祖之事已过去百年,有不少长老陆续引荐了许多有为的少年男女,但无一例外,俱都石沉大海,音信全无。魔道之辈,心思凉薄,只要自家有好处,哪管弟子死活?明知阴祖授徒的手段残暴,为了长生老祖的赏赐,仍是不断遣送有资质的弟子过去。
  申虚毁去了一件万鬼化神幡,又走脱了阴骨鬼王,罪在不赦,掌教怪罪下来,绝无好下场,便思忖将“祁飞”引入阴祖门下,能通过阴祖的手段,成为其入室弟子,可说万中无一,他也不指望“祁飞”能有如此逆天之气运。只要“祁飞”到了阴祖手中,绝难回转,大可将一些责任推在其头上,总是一条保命的妙计。先前便是故意引“祁飞”与向峰照面,谁知向峰太过草包,连一剑也接不下,白白丢了性命。
  凌冲只觉天旋地转,那口枯井望去不过三丈高下,但却别有乾坤,想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门,联通另一处世界。待得心思宁定,双足落地,耳中听到无穷水声轰鸣之音,寻声望去,不由呆了一呆!
  九层冥土分别为玄阴地狱、孽镜地狱、铁树地狱、失魂地狱、蚀骨地狱、血肉地狱、阴火地狱、寒冰地狱、无间地狱。其中又由三途河、阴川河、血河、冥河、幽冥河、忘川河、玄霜河、黄泉八条大河相连。第九层冥土之中自然便是黄泉大河,他面前正是一条无边无尽的土黄大河!
  九幽门的黄泉大河已是波澜壮阔,威力无穷,但与面前这一条大河相比,不啻小巫见大巫。面前这一条黄泉大河才是先天而生,得乾坤造化,无边无尽,浩浩汤汤,无始无终,周流与九幽之地,渡阴化幽,成就无量功德。
  九层冥土中无上下四维之别,这一条黄泉自虚空中来,长不知其几许,宽亦不知其几许,可说在足下、头顶、道左、身右,种种变化不一而足。凌冲只贪看了几眼,元神一阵恍惚,脑中似有一个声音呼唤,就想迈步跨入黄泉之中。幸好紫府中噬魂幡狠狠一抖,才将他惊醒。此幡越发神异,居然能自发护主,十分的好用。
  凌冲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想到当年尹济祖师、噬魂老人两位,是否也曾深入冥狱,就在黄泉之前立身驻足,潜思良久,才会创出太清役鬼劾神之道与噬魂七情魔念的法门?可惜身边并无晦明童子伴随左右,无法询问当年尹济祖师之心境了。
  正思忖间,忽然心头一凉,一道惊艳刀光自虚空扑跃而出,刀芒拖曳彗尾,全无花哨变化,一刀直劈,往他眉心斫来!这一道刀意凝练到了极处,满是与敌偕亡、誓分生死的意味,功力境界绝然超脱金丹元婴之上,以凌冲的修为,只能闭目待死而已。他在刀光及体的瞬间,居然还有心思观察刀气的变化,一个念头闪过:“这一刀是以水行真气推动,却逆反先天五行,成了后天锐金之气,刚猛莫垓,纯论刀意,已然超脱九幽门水行道法之上……”
  这一刀刀出无回,凌冲也只能闭目待死,忽然滚滚黄泉之中,飘来一朵小小浪花,凝为一团婴儿拳头小大的水团,后发先至,与堂皇刀气狠狠撞在一处!那一团水气看似柔弱,却无坚不摧,生生将刀芒撞得哗啦啦解体不绝,摇碎满天星光,余势不衰,竟生生穿破虚空,不知去了何处。
  刀芒崩散,凌冲元神才从方才生死顷刻中清醒过来,忙一躬到地,说道:“弟子祁飞,谢过老祖救命之恩!”黄泉滔滔,别无他声,忽然一道玄奥到了极处的意念不知怎的,径直落在凌冲紫府之中,显现出一篇繁复法诀!
  凌冲精修《噬魂真解》,对魂魄元神心得之深,只要噬魂老人与夺魂道人不出,颇有余子碌碌之感,但这道意念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潇洒自在,举重若轻,轻松到了极点。凌冲面无表情,冷汗却一滴滴留了下来,若是方才那人心存恶意,只怕一个照面自家便魂飞魄散,连元神也留不下来。
  细细翻看那部法诀,登时又吃一惊,那法诀开篇四个大字“黄泉圣法”!传闻中此法乃是九幽黄泉门最高秘典,乃不传之秘,内中所载乃是炼化黄泉真水,凝聚黄泉之主的无上法门,与太玄剑派六大剑诀、星宿魔宗的《星宿魔典》一般地位,唯有掌教与诸位长老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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