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说着看也不看她一眼,侧身走了出去,似乎连碰都不愿碰崔春英一下。
  崔春英脑中“轰”地一声,似是被雷劈了一般,站在一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这么呆站着,直到听到细细嫩嫩的声音,扯着她的裙子叫“娘”,这才算反应过来。
  两个月了,距离被叫去龙王庙问话已经两个月了,一切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可想而知杜老头那银子花的实在到位,只是崔春英却半点欢喜不起来。
  珊瑚似乎从那件事之后就直病着,之前听说是得了失心疯,可后来又说是好了,但是却从未出门,二黑奶奶那儿也从未断了药,可见是真的一直病着。
  于是,杜俊笙便天天登门,送东西。美其名曰想替他家姨娘赔罪,实际上那点小心思……崔春英又不是什么无知无识的大姑娘,男人那点子心思,在她眼前,不用摸也是透亮的。
  崔春英苦笑一声,她倒是希望自己什么都看不懂,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痛苦。
  这两个月来,两人吵了不知多少回,到后来杜俊笙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了,冷漠得让她心寒胆颤。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讨他欢心,就像手里的这方砚台,不是他早就想要的么?现在到了眼前了,他却是这样的态度,恐怕也只是因为她迁怒罢了。不管怎么崔春英做,杜俊笙就像块冷冰冰的大石块,怎么捂都捂不热,甚至是对她冷嘲热讽,再也不叫她名字,开口闭口都是“崔姨娘”。
  想到自己之前不甘心地跟着杜俊笙去洪家,见着杜俊笙一次次被拒之门外,耐心异常地好,不禁开始想,从头至尾,不都是杜俊笙自己巴巴儿地贴上去的么?
  胸口有些疼,崔春英摸摸自己想心口,只觉着眼前有些模糊,脸上热热的东西无知无觉地淌了下来。
  “娘!”脚边拽着自己裙边的娃娃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根本搞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
  崔春英蹲了下来,一把将孩子搂进怀中,“春生……你爹他……不要咱娘儿俩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考试,就算能更新也要很晚了,不用等更新,后天等着双更叭(○` 3′○)
  第86章
  这天早上,李氏正拿着扫帚扫着门口,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
  从前儿龙王庙那事儿之后,村儿里的七姑八婶都来跟她说要好好儿看着她家里长老头儿,看他那样儿八成是对杜家那小骚狐狸留心眼儿了。李氏被这事儿给气得,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做个啥事儿都要在嘴里碎碎念叨,不听细了也不知道,她正阿弥陀佛地求着老天把那造祸的小骚狐狸给收了,真是不嫌造孽多!
  里长被她折腾得快受不了,主要还是这张老脸皮,这么多年都没被这么扒下来过,村儿里人人说他不公,就这么把崔春英给放了,问都不问个清楚。老头儿心里委屈啊!冤的啊!这事儿明明是赵伯君给办的,咋就成了他贪图美色还故意纵凶了?他也想不明白赵伯君明明跟他说要好好审的,咋的忽然就改了主意,也不跟他商量一下,这事儿给弄的,他可怎么整?
  最主要的是,这年纪,孙子都多大年纪了,再过几年就该娶媳妇儿了,他现在倒好,让自家那婆娘成天地闹,就好像他真咋的了似的,这么想着,心里更委屈了,这还说不得,一说就炸,非骂得他低头闭嘴才算完。
  这会儿里长就坐在窗口,李氏声音不大,却也咕咕囔囔地落入了他的耳中。里长叹口气,都这么老了,耳朵咋还这么好使?
  这头里长正闹着心呢,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跟李氏说话,好似是要找他的,这一口气给憋的,这老太婆别又跟上次似的,来了人就抓着人说自己不是吧!
  正想着,李氏已经领着人进屋了,里长一看,这不是荷花么?
  荷花进屋来,李氏也在一边寒暄了几句,这才切到早想问的事儿去:“荷花啊,你家那屋子咋回事儿啊?这成天屋门锁着,也不见你们人影儿,我还以为你是寻了啥好人家,给嫁过去了。”
  李氏这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哪知道此话一出,荷花便是一顿,一抬头,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一下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哎呦哎呦这是咋回事儿!”李氏被她吓了一大跳,以为荷花真是嫁人了,不定还嫁的不好,让人欺负了,这才来这儿诉苦,又刚好让她给问着了……李氏想了一大串儿,拉着荷花的手不停地安慰:“受了啥委屈你跟婶婆说,婶婆帮你教训那些个臭男人去!我就知道,男人每一个好东西,你说说,我这么苦了一辈子,好容易现在不用做活儿也有儿子养着了,就来出这闹心事儿……做女人多不易呜呜呜……”
  李氏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代入的,安慰着荷花呢又把自己这两天那糟心事儿给一轱辘倒了出来,拉着荷花也哭了起来。
  里长见这两人这样一时间不免尴尬了起来,安慰也不是开口也不是,坐在一边脸色挺臭的。
  荷花也被李氏这架势吓了一跳,听明白了李氏到底在说什么后,这才赶紧开口解释不是这么回事儿。
  “婶婆,今儿我找老叔是有件事儿想让你们给我主持公道,村儿里老朝叔就是长辈,我跟我爹娘想来想去,还是得要老叔帮忙。”珊瑚抹了抹一脸的泪,这才说到了正事儿。
  “好!”李氏拽着袖子一抹泪,一口应下了,“你有啥事儿就跟你老叔说,不能便宜了别人!”
  里长见荷花这模样,才知道是真有事儿要找他,脸色这才稍稍好了起来,问荷花怎么了。
  “前儿我爹那腿不是摔了么?家里也没钱,能借的也都借了,老叔你还借了我们不少的……可还是不够用。那会儿没法子,我又才……那样儿,又带了孩子……”荷花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李氏把手放到她背后给她顺顺气,荷花咽下委屈,接着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是有人专门给人借钱么……”
  里长一愣,没明白。
  李氏也一愣,不是成亲啊……
  “就是那种……借了银子,回头要多还的……”荷花低了低头,这种事情,实在不光彩。
  “黑贷啊?”里长忽然叫了出声,很是不可思议的模样,要知道这东西,可是没多少人敢碰的,借给人钱的人犯法,借了钱的人也是犯了法的,“这,这可是要上公堂的!”
  荷花低着头,眼泪又不住地掉,“我知道,可那时候也没法子,我爹那样……后来我也做活儿,也想早点儿还完的,可是偏偏孩子又病了,花了不少银子,也没想到还是留不住……”
  李氏知道荷花孩子的那事儿,也是疼惜荷花,一把将荷花搂了过去,才发现荷花已经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前儿讨债的人来了,非要把我家屋子跟地给拿走了,他们人多,又都是汉子,我也争不过他们,就这么被赶了出来……”荷花说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咋这样儿啊!”李氏气得,早忘了刚才自己还有些失望不是荷花成亲的事,怀里搂着荷花也不舍得放手,柔声问:“那现在呢?现在你跟你爹娘住哪儿?我说最近老没见着你娘,没想到是这样儿……”
  荷花抹着泪,抽抽搭搭地,“珊瑚家不是还有个老屋么,我那天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想找珊瑚商量一下,哪儿知道才听人说珊瑚病得不轻,路上又遇到呆子,还是呆子说让我们先住下,这才有个地儿……”
  李氏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很是赞许呆子的行为。
  荷花看里长已经拿起烟袋抽起烟来,咬了咬唇道:“总住珊瑚那儿也不是个事儿,珊瑚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定今年就嫁人了,这屋子是她嫁妆,我们这么赖着也不成,我就想,老叔你要是能说句公道话,让我把屋子给要回来,那我是做牛做马也甘愿啊!”
  说到激动处,荷花一下离了凳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吓得里长本盘着腿坐在炕上,这下是一下半站了起来。
  李氏赶忙将她拉起来,嘴里骂着:“傻丫头,说事儿就说事儿,跪啥!你老叔要能帮你做的事儿他就会应下的!”说着看了里长一眼。
  里长见她坐好,这才又坐了回来,深深地吸了两口烟,吞云吐雾地又思考了一番,问:“黑贷这事儿,咱要是自个儿处理,怕是也难,可要是上了公堂,我看你这也免不了要被责罚,你就不怕要是就这么被人给抓进大牢……”
  “我不怕!”荷花毫不犹疑,“我爹娘现在连屋子都没了,住哪儿都没着落,要是真进大牢了,好歹还有吃的有住的,也好过这样儿!”
  里长一愣,烟抽得更猛了。
  李氏一拍荷花的背,“你这丫头,别老瞎说!这事儿是能这么讲的吗?你爹娘这么大岁数了你让他们去蹲大牢?瞎说!”
  荷花听着李氏的嗔怪,双眼不离里长,直看得里长实在没办法,接着问:“那你想咋办?”
  荷花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一句!
  “再到龙王庙,开堂问话!”
  “可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咋问?”
  “这俩月我一直在找那几个人住在哪儿,前两天才让我给偷偷跟着了,我现在知道他们住哪儿,在村儿里找几个汉子往门口一堵,就不怕抓不住人!”
  ……
  目送荷花离开李氏转身进屋,戳了戳老头子,“荷花这事儿,你得帮帮,她娘跟我好了这么多年,也没劳烦着咱啥事儿,现在有难了,咱得帮帮。”
  里长吐了口烟,深思熟虑的模样。
  从崔春英那事儿起,他这多年塑造的好里长形象一下就没了,还成天有人跟自家婆娘告状,荷花这事儿是大事,要是能给办妥了,谁还敢在他背后说三道四的!
  这么想着,里长又瞟了眼李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办就办,这早晨才说的事儿,傍晚就把那放黑贷的俩喽啰给抓到龙王庙来了。
  里长这回端得那架子,高到天上去了,那俩人本还不怕什么,被里长几句话一唬,是吓得一愣一愣的。
  “你家里都有爹娘吧?我找人问了。你,钱三儿,不是跟你爹说你在县城做买卖么?做的就是这勾当?还有你,钱柱子,你不是应了你娘舅在城里给人当学徒么?这下可好,当学徒让人给赶了出来,放黑贷来了!这要闹起来,你爹娘能不知道?还有,要是因为这事儿蹲大牢去了,可是蹲到牢底给穿了也不定能出来,那会儿看你们还敢逞能!”里长借着荷花给的信息,威风凛凛地一手指着一人,指点江山的感觉有些上瘾,越装还越来感,脸上的冷霜堆得跟真的似的。
  见那俩小子还真被唬住,接着道:“我就说实话吧,你们这事儿可大可小,你要是在我这儿老老实实地把事儿给交代了,把拿了人的地契房契给还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可要是还不知好歹,那我也没办法,只好送上县城的公堂了,你们都在县城呆过,公堂是个啥地儿你们也知道,打板子上老虎凳可都是轻的,要咋样儿你们就好好儿想想吧!”
  里长说完,极威风地一甩袖子,坐在位子上不开口了。
  堂下的钱三儿钱柱子,也就是俩十六七岁的傻小子,跟着吴全办事儿也是没路走了,眼跟着钱看着,哪儿见过这阵势,堂上一凶神恶煞的老头儿,堂下乌泱泱的一群乡民,放眼一看还有几个是被自己给祸害过的,这要是一个说错,一群人上来一人一拳,都得被打成渣渣了!
  “我……我们就是帮人办事儿……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放哪儿啊……”钱三儿哆哆嗦嗦地解释,希望里长能明白,那些东西吴全成天自己带在身上,哪儿轮得到他们管的!
  “是啊是啊!”钱柱子赶忙在旁帮腔,贼溜溜的眼睛往人堆里一瞟,似乎看到了个挺眼熟的人……这不是前儿被他用棍子给敲昏了的那个壮汉么!他那天还放火烧了他们家,完了完了,这要是被认出来,瞧那汉子的身形,那拳头,这要是被揍上一拳,那不得断两根骨头啊!
  可那天他不是被敲晕了么?认不出来吧?
  这么想着,又贼兮兮地看了他一眼,哪知道那人一双利目就这么直视着他,看得他无所遁形,钱柱子浑身哆嗦着,这是……认出来了?
  钱柱子这头急着怕着,钱三儿那头已经将吴全给供出来了,软了脚还磕着头,求里长别让他爹娘知道这事儿,要让他爹知道了,不断两条腿也得去了半条命,这还不如被抓去蹲大牢呢!
  “吴全是啥人?”里长皱着眉头,还不止这两个?
  钱三儿心里忌惮着,支支吾吾地还不敢说,钱柱子被那头的眼神刮得厉害,自动自觉地将吴全的事儿给抖搂了出来,差点儿就把吴全的祖宗十八代给背出来了。
  呆子在旁听着,才知道这吴全原是城里一户人家家里的管事,仗着在家里位高权重就肆无忌惮了,偷钱偷东西啥事儿都做了,东窗事发就卷着东西灰溜溜地跑路了,可又不敢再在城里招摇,怕被抓到,只好躲到村子里来,拿着卷走那钱,做起了这害人勾当。
  “听说是在那家人那会儿就看上了一通房丫头,后来那女的被卖到杨沙村来,所以他才在这儿附近落脚的。”钱三儿见钱柱子啥都说了,生怕他把功劳给抢光了,争着抢着将自己知道的这件秘事给倒了出来。
  “还有这事儿?”里长一听,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娇滴滴的身影——杨沙村让人买过来的,也就只有她了吧?
  下面的村民一片哗然,都心知肚明说的这人是谁,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那——那个吴全,现在在哪儿?”里长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话锋一转,又问了起来。
  “他这几天身子好了挺多,见天儿出门,晚上才回去,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殿内人还在大小声不一地讨论着,里长皱了皱眉,想举手示意他们安静一下,却忽然冷冷清清的一声响了起来。
  “我知道在哪儿。”
  人们往后一望,呆子身高玉立于人群,很是显目。
  “在哪儿?”里长问。
  “北山下。”
  第87章
  北山下。
  黄昏傍晚,矮灌木杂草和杏树,将上山这一条道给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平日里也没多少人往这儿来,黄黄的夕阳下,空空的道上显得有些荒凉。
  呆子在前头领着路,走到一处,指了指道:“方才我下山,就见着他躲在这里。”
  躲在这儿?
  跟着来的人有些疑惑,没怎么明白,为啥要躲在这里。
  除了钱三儿跟钱柱子,里长带着大帮村民也来了,这么一伙人浩浩荡荡的,一人说句悄悄话,都得震得山鸟乱飞了。
  呆子皱了皱眉,伸出食指示意人安静下来。
  村儿里人大多知道呆子,知道他那些事儿的也挺信服他,常见他冰霜覆盖的脸,这会儿竟竖起食指来让人别开口,大家觉着新奇之外还有些好奇,要闭嘴做啥事儿?
  一群人听话地闭了嘴,呆子满意地一点头,转身拨开刚才指着的地方,轻手轻脚地迈了进去。
  外头人等了等,见呆子也没出来,索性也跟在后头进了那灌木丛中。
  才走没多远,见着呆子站在那处,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这是啥?”里长凑上来,看了眼呆子手里的东西,双眼一亮,竟是只金簪子!
  呆子瞥他一眼,里长一愣,赶紧捂嘴,低声问:“是这儿捡到的?”
  呆子没回答,也没摇头点头,只将那东西往里长手里一塞,继续往前头走了。牡丹纹点翠金簪
  有人围着里长一起瞧着那东西,只见上头一朵牡丹雕得仔细,碧翠如透的玉石就镶嵌在花心正中,不大的簪子,却显得很是高雅。
  “这是谁的啊?”有人悄声问。
  “我哪儿知道?”有人小声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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