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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实录(出书版) 第16节

  赵童节:“因为喜欢。”
  我说:“因为喜欢那个当红组合吧?”
  赵童节让我别瞎说。
  我真没瞎说。在和田静去参加派对的时候,我让周庸对赵童节做了背景调查。但赵童节对周庸避而不见,周庸只好从她的朋友圈和微博了解这个人。我问周庸有没有什么收获时,周庸叹气:“没有,我把她这两年的微博内容都看了,唯一发现的是,她原来不怎么发微博,今年忽然变成了微博的重度用户。”
  我想起吝哥说过,她一直都特别爱玩微博。“有没有可能,她之前就是微博的重度用户,只是之前发的一些东西,她不想留了?”
  周庸:“她要是都删了我们跟哪儿看去啊?”
  我说小z能恢复,我之前查另一个案子时找他干过这事。我和周庸赶往了洋槐市场,找小z恢复可能被赵童节删除的内容。赵童节真的删除了很多信息,而且每一条都是关于那个当红组合的。她是这个组合的粉丝。听我说完,赵童节沉默了:“那又怎么样呢?”
  我说:“你崇拜这个组合,所以当你的同事有可能要曝光他们参加谭崔班派对的事情时,你很不安。于是你趁给他们倒水时,在水里加入了适量的安眠药。当他们在公司睡觉时,你偷偷给他们注射了兽用的盐酸肾上腺素注射液,只要你扎在腿上或其他不显眼的地方,法医也很难发现尸体上的针眼。”
  赵童节蒙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一直在找如何让人脑溢血而死的方法,然后在网上检索时搜到了一篇兽医杀妻的新闻,他用的方法和你的一模一样。”
  赵童节被警察带走时,周庸问我:“她喜欢那组合,还拿视频勒索他们?”
  我说不是勒索他们,是勒索他们的经纪公司。赵童节很聪明,把视频卖给他们的经纪公司,对方不会暴露出去,自己还能拿到钱。
  事情过后,吝哥一直在找我。我知道,他是想拿到我用thanko摄像眼镜拍到的视频。
  摄像眼镜,跟普通墨镜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但在此之前,我得先找老金聊聊。我去了老金家,坐在院子里,老金给我洗了盆葡萄:“自己种的,你今天找我来是什么事?”我把整件事再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我讲完之后,老金沉思了一会儿。
  老金:“我没和你说过,吝哥为什么不当夜行者了?”
  我将葡萄籽吐在手里:“没说过。”
  老金点点头,点着一支烟:“他混不下去了,在行内的名声不太好,同行、线人都不爱和他合作。据说他原来的徒弟下落不明,和他脱不开关系。”
  我说:“明白了,那赵童节的话就可信了。”老金问赵童节说什么了。我说,赵童节最后跟我说,死的那三个人,她只杀了两个,敬哥平时跟她的关系很好,她没打算动手。还有,他们去培训班卧底之前,签了一个分成协议,这条新闻如果卖出去了,他们四个和吝哥平分利润。
  老金点点头,我们俩都没说话。
  13
  有人高空扔狗,砸在夜跑姑娘的脚边(上)
  夜行者做久了之后,常会有人来向我求助,比如王津。
  2016年7月17日晚10点,家住燕市祥龙区温馨家园的王津在小区里跑步,跑过十三号楼时,一团黑影从空中掉下来,差点砸在她身上。吓坏了的姑娘回过神,借着路灯看清掉下来的是一只泰迪,身下有一小摊血,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她打开手机的手电晃了晃楼上的窗户,想看看是从哪家窗户掉出来的,然后她发现——所有窗户都紧闭着。王津给物业打了个电话,物业很快来了两个人拿着袋子把狗装走了,并告诉她前几天也有一只泰迪从十三号楼掉下来。王津怀疑这是人为的。
  “你怎么确定是人扔下来的,不是自己掉下来的?”
  王津回得很快:“小区的阳台不矮,以一只泰迪的弹跳力,根本跳不出来。”
  我假装业主打电话给物业,确定了这件事是真的,并得到了另一个消息——物业告诉我,如果家里有狗,一定看好了,两只被摔死的泰迪都是附近居民丢失的狗。
  巧的是,另外一个人也因为相似的事找到了我。
  吴悠住在离王津一街之隔的方圆小区。7月19日,她去市中心参加闺密的生日派对,喝到很晚才回家。刷卡上楼时,她没发现有个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到家后吴悠没关紧门,喝得有点晕。过了一会儿,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她起身查看,发现客厅里有个陌生男人,她急忙关上并反锁卧室门。吴悠是个情商很高的姑娘。她隔着门与那个男人聊了很久,成功将他劝走了。男人走后,她马上报了警,现在那个男人已经被派出所逮捕了。
  我问她为什么没关紧门,给了那个男人可乘之机。
  她告诉我:“我有只养了两年的罗威纳,市区内不让养,为了它才住在这边的。前几天出去跑步,我把它拴在路边,回来时发现狗没了。我总下意识把门给它留着,总想着它能找回来。拜托你了徐哥,如果有可能一定帮我把它找回来。”
  我给周庸讲了后,周庸很激动:“徐哥,我觉得偷狗和摔狗实在太残忍,我们应该查一下。再说了,都求上门了,我们义不容辞啊!”
  我挺赞成周庸所说的,而且我怀疑这两件事怎么这么巧发生在离得不远的地方,还都和狗有关系。
  第二天下午,我接上周庸,开到了温馨家园,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我们俩下了车,步行前往小区正门。这里的房子都有五六层高,有点破旧,街道地砖也挺脏的,外面的栅栏上贴着一些单间出租的广告,还有一堆寻狗启事——其中就有吴悠的罗威纳。
  我们通常会在小区及其周边看到此类寻狗启事
  周庸凑上去看了看:“嗬,这狗丢的还不少。这七张寻狗启事,都没有重复的,总不至于都跑丢了吧?”
  我说是。祥龙区号称是亚洲第一大社区,好多拆迁补房的老人都迁到这边来了。年纪大喜欢养狗的人多,狗多人少,被偷狗的盯上也是正常。
  我和周庸走到小区的正门。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卷发姑娘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我和周庸走过来,她迟疑地叫了声:“浪哥?周庸?”
  周庸听见姑娘叫他抬了抬手:“hello,王津!”姑娘激动地向我们冲来,给了我和周庸一人一个拥抱。我说:“咱先别寒暄了,带我们去看看狗掉下来的那个地方。”
  王津把我们带到十三号楼:“那天我就是在这儿,差点儿被泰迪砸到。”我点点头,水泥地上隐约还能看见一些血迹。
  我问王津,出事后有谁处理了。
  王津:“物业调取了小区里的监控,没看见有人带狗进十三号楼。挨家做电话访问,没人承认养狗,也没人听见过狗叫。后来报了警,但虐狗不算违法行为,不归警察管,所以就彻底没办法了。”
  我说:“我来之前做了一些调查,被丢下来的那两只泰迪好像都是附近居民丢失的狗。”
  王津点点头:“现在小区里的爱狗人士建了一个交流群,大家会互通有无,希望早点找到偷狗和扔狗的人。”
  我在小区里转了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结果没有任何头绪。王津玩着手机,忽然叫了一声:“徐哥!”
  我问她怎么了。她拿起手机让我看。在“温馨家园狗狗群”里,一个网名叫“野孩子”的人说,他在小区旁边的体育公园碰到一只被虐得很惨的狗,吓坏了,急忙跑回了家,希望能有人去帮帮那只狗。
  我说去看看。王津带着我们穿过小区,出了西门,到了体育公园,在靠北比较偏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那只被虐得很惨的狗。
  这是只普通的黄色土狗,脖子和后脚被人用铁丝捆在一起,铁丝打了死结,嵌在肉里,后腿血肉模糊。狗特别瘦,看起来饿了很久,舌头无力地搭在嘴外,能看见嘴里也有血。
  周庸:“这也太变态了!”
  我蹲下身尝试拆下铁丝,可一碰到铁丝它就哀叫。我问王津附近有没有超市,让她带着周庸去超市买把钳子。周庸和王津买完钳子回来时,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小伙,骑着电动车,胳膊上戴着袖标,写的是“燕市小动物保护协会”。
  王津说他们是“燕市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也在社区的爱狗群里,看见信息就过来了。“燕市小动物保护协会”是个半官方的组织,在燕市西山有一大片犬舍和完整的配套设施,算是中国最早、最有名的动物保护协会之一了。
  我点头表示了解,然后从周庸手里接过钳子,剪断了脖子和后腿之间的铁丝。但是脖子上和脚上的铁丝拧得很紧,血肉包着铁丝,如果想剪断,就要把钳子伸到肉里面去剪。
  我告诉周庸不行了:“你把车开过来,后备厢那条擦车的大毛巾拿来,我们送它去医院吧。”
  周庸拿毛巾过来后,我把狗包上,开车送到了最近的动物医院。我们把狗交给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直接带狗进了手术室。我看了周庸一眼,他自觉站起来去交钱了。
  我坐在医院大厅的沙发想着虐狗的事,周庸交完钱凑了过来:“徐哥,你说这狗和从楼上被扔下来那两只,是一个人干的吗?”
  我不能确定。因为之前死的两只都是小型犬,这只体型大了很多,还不是纯种犬,虐待的方法也不一样。
  周庸:“我琢磨着,不太像是宠物狗。燕市很少有人养这种土狗做宠物。”
  我说:“是,但我刚才给它剪铁丝时,发现它已经被阉割过了,流浪狗不会有人给它做绝育。所以很大的可能,这狗来自某个宠物救助中心。”
  我和周庸正说着话,那两个志愿者过来打招呼,说有事要先走,他们要回小区周围去转转,看能不能抓到那个虐狗的人。周庸跟他们客套了两句,然后留了个电话,说以后有这种事还要互相多帮忙。
  送王津回家后,我们也要离开小区。没开出去多远,我一脚急刹,吓了周庸一跳:“干吗呢?”我说有人抓狗。
  捕狗网
  马路的对面,一个男人在跑,肩上扛着一个捕狗网,网里有只白色的小狗。后边跟着个大妈,在疯狂地追他,但是腿脚不利索,一直追不上。
  周庸有点气:“真不是人,光天化日之下抢狗,这盗狗的也太猖狂了吧!”
  我和周庸下了车,横穿过马路,追向那个扛着狗跑的人。周庸年轻力壮,跑得飞快,几大步追上那个人,借着冲力就是一个飞脚:“去你的!”
  男人被周庸踹倒了,在地上打了个滚,捕狗网也掉了。我捡起捕狗网,把小白狗拿出来递给后面追过来的老太太:“阿姨,您的狗。”
  老太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伙子,谢谢你,这孙子,不得好死!”这时被踹倒在地的男人也缓过来了,站起身来,看着我和周庸:“你们傻了吧!”
  周庸上前就要动手:“你怎么说话呢!”
  我伸手拦住他:“偷狗属于盗窃行为,最近这一片丢了许多狗,我们怀疑和你有关系,正打算报警。”
  “报,赶紧报!”那人乐了,伸手一扯衣服:“看不出来我是保安啊?”
  周庸:“保安就牛啊!就能偷狗啊!”
  保安:“谁偷狗了,我是帮警察查狗呢!你问问你身后那老太太,狗有证吗?”
  我和周庸在这儿和保安起了争执,周围很快围上一群看热闹的人。这时,一个微胖的警察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保安看见警察眼睛一亮:“李哥,看见只没狗证的狗,我就给抓起来了。结果这两个人,”他指着我和周庸,“不仅拦着我,还把我打了。你看我这胳膊肘,都出血了。”
  警察看着保安:“谁让你查狗证了?谁让你抓狗了?”
  “李哥,上次在小区门口,你不是带着我们抓过一次吗?”
  “我带着你抓,那是让你协助我,谁让你自己查狗证抓狗了,你有执法权吗?”
  保安不说话了,警察转过头看我和周庸:“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打人啊。”
  我怕周庸说错话,用眼神示意他闭嘴:“是这样的,既然他没有抓狗权,从阿姨那儿抢狗,就算是抢劫私人财物了。我们帮人抢回失窃的东西,最多也就算见义勇为吧。”
  警察笑了:“行,真能扯,还见义勇为。”
  没等我说话,警察走向抱着小白狗的老太太:“阿姨,您这狗真没证?”大妈把狗抱紧了点,没说话。
  警察说:“阿姨,您这狗没证的话,我真得拿走。但您别急,不是给您没收了,七天之内,您可以拿着居委会开的固定居所证明以及您的身份证,到无证狗收容基地把狗领回来。到那时候,狗证也有了,咱大大方方出来遛多好。”
  老太太想了想,不舍地把狗递给了警察,说:“那地儿怎么去?”
  警察:“从行云桥坐地铁,到派出所下车后,一问收容基地都知道。行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我看这警察挺好说话的,上去问了几句:“七天之内能领,七天之后呢?”警察看我一眼,说:“没人领养,会占用太多的资源和经费,只能人道毁灭了。”
  周庸忽然多愁善感:“希望它们都能被领养走,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点点头,拽着周庸和围观人群一起散去,往马路对面走,身边一个刚才围观的老头大声感慨:“就知道管活狗,那么多死狗就不管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老头穿了身橙色的环卫工人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大扫帚。我跟他搭话:“大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爷:“我在这边做清洁,这附近都是我的片区。我们早上在这边打扫时,总能看见死狗,被弄得很惨,也没看谁管过。”
  周庸递了根烟:“大爷,那尸体也都是你们处理的?”
  大爷摇摇头:“不是,每天早上都有不认识的人处理,挺好,减轻我们的工作量。”
  我问他发现死狗时一般都大概几点。大爷说:“都凌晨,4点来钟吧。”我和周庸回到车上,终于有了点线索。
  周庸:“看来虐狗那人一般都在晚上或凌晨行动,今天那狗可能是命大,一直没死。”
  我说:“是,所以今晚别回去了,蹲点吧。”
  我和周庸在附近吃了顿火锅,然后回到车里,开始了夜行者工作里最苦逼的一环,蹲点。周庸在温馨家园,主要是十三号楼附近蹲点,我则在体育公园附近转圈。
  早上5:30,环卫工人已经扫完马路了,而我们俩除了困倦一无所获。我和周庸在小区大门口会合,打算回家睡觉。
  我和周庸往停车的地方走。没走两步,周庸指着远处的一辆面包车说:“徐哥,他们也挺不容易啊,这么早就起来抓流浪狗送去收容所。”
  我往周庸手指的方向看,昨晚那俩志愿者,开着面包车,在用套绳捕一只黑色的流浪狗。凌晨没什么人,这个点捕狗挺合适。他们也像环卫工人一样,在人们还在沉睡的时候,处理着人们制造的“垃圾”。
  我和周庸正想凑上去打招呼,画风突变。他们套了几下都没套到,还被黑狗钻出了他们俩的“包围圈”。眼看黑狗就要跑掉,其中一个人回身从车里拿出一把小型的手弩,对着黑狗扣动了扳机,黑狗身上插着弩箭,没跑两步就倒了。
  周庸目瞪口呆:“徐哥,这是捕捉流浪狗的常规套路吗?用这玩意儿不违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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