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

  不归山。
  充满蛮荒气息,四周镶刻着上古神兽和古老咒语的祭坛上。
  九把神器被放在祭坛之上,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简漂浮在九把神器之中,它周身散发着晶莹剔透的白色波光,如流水般流淌到那九件神器的身上,净化它们周身魔气。
  祭坛旁边,一身乌黑衣袍的男人静静守在那里,清幽岑寂的眸子似盛满了东西,又似空无一物,淡淡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若有若无。
  “筮兄,你再这里守了几天几夜了,不如去歇息歇息,这里有我看守,一有情况我便叫你”  韶华年拄着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的腿虽然还没有完全好,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下地了,只是他风流倜傥的面容配上这个粗糙的拐杖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不必了,我还撑得住”  筮坞戍又喝了一口酒,摇头道。
  “可是你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合过眼,我担心你身体……”  韶华年担忧的道,自从他用巫术探看到糖莲子的下落,看到她与莫销魂在一起,便日益沉默寡言,也越加消沉,只是他肩头担负的重担不能让他完全失去理智,只能将那种情绪全部都发泄在酒中,于是酒越喝越多,有时候韶华年会陪他喝上两杯,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自守在这里喝着闷酒。
  山谷深处,忽而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似有一道天雷带着火球向山谷中某个地方滚落而去。
  “筮兄,你可听到有什么动静?”  韶华年身子一滞,匆忙回身看向筮坞戍,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筮坞戍也脸色微变,他站起身来,清幽的目光顺着天际那道霹雳似的惊雷向着山谷深处延伸而去,
  “是天劫”
  “天劫?!……”  韶华年重复了一遍,脸色猛然一白,朝着山谷急奔而去,:“……子衿!!!”
  韶华年没有想到青子衿被那道天雷劈过之后,竟然失忆了。而且不但失忆了,就连性子也变了。以前他就如一块冷玉清清冷冷的,似是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对韶华年更是烦之又烦,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是自从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韶华年之后,对韶华年的态度也变了,和缓了不少。神情也柔和了许多,只是眉宇间因为失去记忆而多了一丝柔弱的迷惘之色。
  明知道不该,但是韶华年心中却或多或少的庆幸这道天雷。
  “你在想什么?”
  韶华年正坐在亭子里,对着山谷沉思,便听见身后传来青子衿清冷如玉,若玉石相击的声音。那动听的声音落在他耳中宛若仙乐飘飘。他回过身去,便见青子衿一身青翠衣衫缓缓走过来,他青丝披散,容颜清绝,一身缥缈如烟的翠色似让他与整个山谷融为一体。
  “在想你啊~”韶华年朝着他痞气一扬唇,那双沾染春花秋月的风流眸子笑的弯弯的,
  “想我做什么?”青子衿挑了挑眉头,似是不解,那一缕似是轻愁,似是迷惘的目光微微漾起一丝涟漪,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在凉亭下看着这漫山青色。
  “呵,若是以往你断不会走过来,肯定斜我一眼就冷着眼走开了”韶华年打趣说着,心情却因为他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愉悦起来,他得寸进尺的往青子衿身边凑了凑,有些贪婪的闻着他身上那好闻的香气、
  “为什么,以前的我很讨厌你么?”青子衿似未曾发觉,只是迷惑的抬眸对上他的那双风流潇洒的眸子,
  “额,咳咳……当然不是了……咳”  韶华年拿着扇子掩饰般的低咳一声,狐狸似的眸子微微转了转,垂下羽睫笑着道,:“误会,误会……之前你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我还未来及的与你解释,你变失忆了……呵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什么误会?”青子衿却似是执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双清潋如波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想要探寻更多关于自己的秘密。
  “嗯……这个嘛……”韶华年知道他的执念一上来,自己不给他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他肯定会问个不停,只得随口胡乱编了起来,:“嗯,其实不过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喜欢上了我,你呀心眼小,为此便与我记了仇,生了间隙……不过我对那女人根本无心,正想与你解释此事,你变失忆了……哎……”
  未了,韶华年还不忘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以示惋惜。
  “那女子竟喜欢上了你,而不是我?这……女子口味也是独特……”  青子衿面色浮现出一目了然的困惑。
  韶华年脸微微抽了一下,没想到这青子衿虽然是失忆了,但是这说话尖酸刻薄的毛病倒是没变,他又低咳了两声,颇为自信的道,“……呵,子衿你有所不知,就凭本公子这幅冠绝天下,貌赛潘安、玉树临风的面容,曾迷倒京都多少少女,所过之处掷果盈车,那倒是常见的事情!”
  青子衿却似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想了想又道,:“不过若是为这件事情便与你置气,我这却是有些小气了…………”
  “可不是么!你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器量太小,容不得他人说你不是!”   韶华年连忙道,他素日显然见过青子衿露出些许自责的表情,那人之前一向清傲自负,又确实器量有些小,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哪怕明明是真错了,也要推诿到他人身上,为此韶华年没少受气,如今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机会,可以欺负欺负他,何乐而不为?
  青子衿目光纯良的点了点头,清绝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恼意,反倒还带了些许歉疚似的看着韶华年道,:“之前承蒙你担待了……”
  韶华年极力忍着笑,也极力不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拿着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道,:“好说好说,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你的腿是一直如此么?”青子衿将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忽而问道。
  “当然不是了,是前一阵子咱们被困在石洞中,我为了救你才不慎被砸伤了腿~”  韶华年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左腿,想起那日从他们头顶上掉落下来的那块巨石,至今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其实他心中也知道,纵然他不挺身护住青子衿,以青子衿的本事应该也能逃脱,但是他却在那紧要关头动了小心思,他要青子衿再多亏欠自己一点,这样或许他就会感动,会舍不得离开自己,他们之间的牵绊越深,他留住青子衿的希望就越大,哪怕那代价也许是他会没命,但是他却宁愿堵上这一次。
  想到这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许悲凉的味道,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拘小节,但是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偏偏在青子衿面前,却总是不是不做个无赖小人。
  就好像现在也是一样,明明可编个借口搪塞过去,他却偏偏要让他知道,他青子衿是欠了自己的,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有多么情深义重。
  青子衿看着他脸上那带着某种复杂疼痛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也跟着紧了一下,他清凌似冷玉的目光又落在他软绵绵垂落在身体一侧的那只手上,迟疑着道,
  “那你这只手……”
  “若我说也是为了救你,你信么?”韶华年乌黑明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似想要遮掩住里面流淌出的情绪,却仍是有丝丝落寞如溪水般从他眸中涓涓而出,难以阻挡,
  “那次又是为了什么……”青子衿静静问道。
  “你性命垂危,但是只有你那个……结怨多年的故人能救你,起初他不肯,但是架不住我软磨硬泡,最终答应我救你,不过总是有些许代价”
  “代价就是你的手?!”青子衿那平静如水的面容荡漾出一丝波澜,随即那波澜越来越大,在他如玉的面庞上浮荡不休,转而化为震惊之色,“你竟当真答应了?!”
  “若是不答应,恐怕你我现在已无说话的机会了”  韶华年苦笑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青子衿似收到了很大的震撼,他凝视着韶华年那风流倜傥,春风得意的面容,清潋如波的眸子有些难以置信,有似百思不解,还涌动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如此说来,你的腿和手都是因我而伤……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我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韶华年望着远处青翠的群山和一望无际的的浩瀚蓝天,几只白雁排成一队鸣叫几声在群山中转了几个圈,隐没在了树枝之间,残留几声清越鸟鸣。
  “若是我说因为我喜欢你呢……”  韶华年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灼热而炙烈,那乌黑的眸子仿若两团燃烧的炭火,炽热而滚烫,含着压抑太久的渴望。
  青子衿静静看着他,山间清风扬起他如墨青丝在他脸庞边漫漫飞舞,一身青衣,遗世而独立,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他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如同石化了一般,不动也不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石头般的冰冷。
  那一瞬间,韶华年有些后悔了,他的手不知不觉的紧握在了竹椅子,心疼一种恐惧油然而生,他很怕,很怕青子衿再次说出绝情的话语,害怕他们好不容易融洽的关系再次结冰。
  须臾,他低咳了一声,故意扬唇笑道,:“你看你吓得,我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你不必……”
  青子衿却突而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一脸严肃认真的道,:“那我呢,我之前也喜欢你么?可是我是男人啊……”他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韶华年,随即一脸肯定的道,
  “而且你也是男人……”
  韶华年心头的一块巨石突而落了地,看着青子衿那微微皱眉的表情,痞气一笑,神色轻松的拿着扇子对着摇了摇,
  “男人又如何,龙阳之好自古就有,来来,我给你讲个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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