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四,半神

  饕餮焦躁地围着阵法打转，看起来并不笨重的身躯却会在每一步走动时震得大殿轻微颤动。
  燕惊寒不知道林异为什么突然跑出来了，他本就跟它不熟，现在更是毫无办法，只能用眼睛紧紧地瞪着它，希望它能明白现在是什么局势。
  其余杀手们更是抖得如同筛糠。他们的修为远不及殿主和燕惊寒，若不是还对身体有点控制力，早就跪下拜了饕餮。这千年天地精华养育出的圣子，一出场就带着魔气之主的气势，令人生出前所未有的臣服之心。
  饕餮打着转儿，鼻腔里喷出的气体越来越急促，眼睛也像大年夜晚上的灯笼，红得发光。它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在加重，阵法中心的杀手已经彻底没了生气。他们散作一堆一堆的细灰，宛如香烟燃尽后的残魂。
  所有人都知道了，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如果现在引领大家反叛，一定是最好的时机吧。念头在燕惊寒心中快速闪过，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挪到了胸前，做好防御和进攻的准备。
  但饕餮也动了，它的理智终于溃散，来自进食的渴望彻底使它疯狂。林异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阵法，伸出长长的舌头去舔凹槽中的血迹，迫切得像旷了多日的瘾君子。
  此时，花纹转动，阵法才露出它的真面目——困兽之阵。但为了困住饕餮，殿主改进过的阵法比外面流传的任何一种同类阵法都要强悍得多。成千上万人的生命都为支撑阵法的运行而消亡，这样恶毒的大手笔，数万年也不曾有过一次。但这还不够，殿主还在血液中加入大量的毒药和迷药，不管哪一种生效，都应让尚在发育期的饕餮沉睡。也只有还未达到修为巅峰的饕餮，兽性未消，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林异发现自己身上似乎缚起了无形的压力，它一边贪婪地舔舐鲜血，一边奋力地扭动身躯，巨大的蛮力让整个石殿都摇摇欲坠。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殿主的声音里略带了一丝烦躁，“不愧是圣子啊。”
  他轻轻地一抬手：“你们也去。”
  燕惊寒陡然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回头张望，身后密密麻麻的人海如丢进火炉的钱纸一般，自丹田处迅速地燃烧，变成雪花似的灰烬，缓慢地从天空中飘落。极端恐怖的场景因诗一样的画面而变得格外诡谲。
  火焰燃烧后的黑气如同有灵智般朝着殿主飞去，顺畅地涌入了他的体内。殿主心满意足地舔着嘴角，少见地露出了笑容：“好久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大餐了。”
  他转过头，语气里带着意外：“燕惊寒。”
  他竟然没有死。
  空荡荡的石殿中，仅剩下的叁个活物：他、饕餮和燕惊寒。
  “虽然有一些预感，但真令我意外。”殿主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将新获得的力量注入阵法，“你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个地步。”
  燕惊寒在他的目光中缓慢地后退。怪不得之前放宽入殿标准，让所有人疯狂做任务，原来是为了短时间内聚集更多的魔气。这个人吸收了半个幽冥殿杀手的魔气，现在的修为肯定不止九重天，但九重天上还有什么？难道不应该飞升吗？人的身体就算再加固，始终也有极限。他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殿主大人，我不明白您的作为。”男人谨慎地说话，“用全殿的人抓住饕餮，能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殿主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笑道，“对你们来说，当然没有用。你们这辈子运气顶了天也只能到七重天，八重天。那上面是九重天，九重天上面又是什么？”
  他看燕惊寒回答不出来，接着道：“是神，麒麟和饕餮这样的神。”
  殿主目光落在他身上，话锋一转，道：“自从上次楚国的任务，你就变得不如从前乖顺。是不是觉得我大限将至，迫不及待要做殿主了？”
  燕惊寒垂着头不说话。
  “年轻人有一点野心是好事，但不可以太多。你这么聪明，只要忠诚地跟着我，往后普天之下都是我们的疆土，你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比龟缩在毒瘴森林，做个小小的殿主强吗？”
  “您目前的修为确实已经无人能及，但要征服全天下，尚有难度。”燕惊寒迟疑道。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殿主轻蔑一笑，“我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半神。”
  他指了指阵中挣扎的饕餮：“马上，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