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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47:NePasMourir(脆斷)

  一辆加装钢板的全地形车,歪歪扭扭走在78号公路上,连日来的特大暴雨使得附近山地丘陵迅速降温,湿漉且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不觉令我浑身一颤,双腿不由自主打起板子。
  「有火吗?」我整理着被撕破的皮装,取出一支烟,朝斜对面四名荷枪实弹的兵士扫了几眼,问:「看什么看?从没见过美女么?问你俩话哪,这是带我上哪?」
  几人如泥塑木雕般僵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自打被这些头戴红羽翎的军人推上车,不论问他们什么,咆哮也好,挑逗也罢,全程紧闭双唇,不予作答。我只得敲了敲车板,问坐在驾驶舱的文艺混子讨要打火机,百无聊赖地抽着,心头暗骂:「真是莫名其妙。」
  「小姐姐,他们都是意大利兵,听不懂你在问什么。即便能听懂,也不可能回答你。」
  「那你是否知道这要上哪?或者你爬过来,咱俩聊聊?一不晓得车程,二得看着这几头猪的死人脸,我都快闷死了。」我朝他眨巴着丽眼,笑道:「你刚才不还想要强姦我么?」
  「我也同样不知道,老子已被踢出局,搭个顺风车回家。」文艺混子侷促地看着自己膝头,叹道:「你令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些人生问题,例如如何来看待女人,我之前太混了。」
  那么我是如何坐上车,被他们锁着镣銬,像个重刑犯看押起来的呢?这一切,都得从二十分鐘前说起。在雨棚内忽然释出血腥修女,将一群心怀不轨的混混们吓得背过气去后,嘈杂声立即惊动了附近群贼。很快,我便被他们揪了出来,推搡着往大蓬帐赶。
  「那个骑马男会是什么表情呢?气到跳脚?抑或是破口大骂?反正老娘黎明时分已提醒过他,威胁我下山是个糟透了的打算,没准一觉醒来手下全被我杀了。」我回想起当他听闻我与迪姐最初偷袭时,选择的目标人物是他时,所流露在脸上的那种诧异,就感到阵阵好笑,心头竟没有一丝一毫恐惧。就这样昂首阔步走了进去,打算好好戏耍这群老大一番。
  可谁能想到,蓬帐内那几张熟悉面孔一个都不在,反倒是站着几个大兵,我被重新上了镣銬,从另一头雨帘走出去,然后七绕八拐上了这辆车,走在铅青色公路上。沿途驶来,我先经过一个土红色毛胚建筑,接着是各道简易关隘,满眼都是身着雨披的兵士,不仅哑然。
  「这至于吗?只为了困住一伙邪教贼婆娘,动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连国民警卫队都调来了,世界之子这群光头下注的血本,未免搞得动静太大了些吧?」
  如此看来,鸳鸯馆老男人所谓找到的人手,根本是杯水车薪,别说赶来救援,哪怕是衝破伊腾顿踏上公路都难。总之,从帕特南、汉考克直至格拉斯考克县沿线全被控制住了,别说图册上被标註的我们,就连寻常平民都得走临时路线。
  我越发感到蹊蹺,再没了心情开玩笑,望着对面四人正在检查枪械,不时交头接耳,终于有些怕了。该不会是要将我拉去某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秘密枪毙吧?不可能!我是已知范围内唯一一名驍鷙,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怎会因倡导起义就被轻易做掉?刚想上前耍泼打滚问明原因,其中一人举起防狼喷雾,迎着面门袭来,我低呜数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当悠悠然醒来,我置身在一座白得刺目的大屋中,双手拷在铁桌上,来来回回走着许多这种戴翎毛的兵,皆自顾自忙活,连眼睛都不抬,好似我全然不存在。我喊了一阵,见无人应答,只得分散精力,将下山后的种种疑惑捋一遍,想要搞清自己究竟在哪。
  时隔不久,有三人拨开塑料门帘走进棚内。他们的装束与所有人都不同,既不像大头兵的长官,也不像世界之子穿得那么邋遢,而是正经八百的黑色西装,披着一件血红色呢绒风衣。这些人上前打开手銬,示意我跟着走,一句话都没说,但表达得清清楚楚。
  那是因为,他们与我一样,都懂得返金线勾连,所有指令正是通过脑波输导给我的。
  踏上过道,我才发现拘留所,只不过是某栋巨大建筑的偏僻一隅。这个鬼地方大得离谱,全是一间间分隔开来的简陋单元,除此之外就是停着许多车辆,除去三、五台全地形装甲车外,馀下的清一色都是摩托,这种载具十分奇特,它没有轮子,却有着气垫,不知究竟派什么用途。车位中有一片预留着,按照面积推算,曾有辆超级货卡停着,此时出外勤去了。
  我被三人带着绕了许多弯,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最终搭电梯来到一条幽暗逼仄的走径。我刚想问接着还要怎么折腾,一回头三人竟不见了踪影,好似消融在空气中。我只得扶墙而行,在这条走道末尾有间屋企大门敞开,里头黑漆麻乌,只亮着微弱绿光。
  「这或许是间刑讯室吧,他们理应不会杀我,但会给我长点记性,总之一顿毒打免不了。」我深吸一口气,朝着黑屋步步前行,头脑中浮现出二战时盖世太保拔人指甲的情形,不免打了个寒颤。沿途的窗玻璃上不时映出我曼妙的身材,望着镜中自己,转念又想:「他们总不会真下得去手吧?男人心肠再硬,也吃不消女人鶯鶯啼哭,实在受不了我就。。。」
  就这样心怀忐忑地踏进屋内,里头比我想像得还要黑,然而既无刑具也没有壮汉,只有一条披头散发的人影,在尾端焦躁地来回踱步。她闻听响动,侧转脸来打量。
  「Dixie?你怎么也在这里?」我深感困惑,快步向她过去,打算问明缘由。
  「你是?噢,上帝啊!你不会就是Alex吧?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了?真是没有天理。」下到近处,我方才看清此人外貌,虽与迪姐身高接近,然却是她的传统老对手,有线台的罗莎。她不好好待在亚特兰大上班,怎么也被拘起来了呢?此女眯着眼想了一会,方才猜出眼前之人是谁。不过罗莎等的并不是我,她快步来到门前张望,问:「怎么,蜜罐人呢?」
  「誒?蜜罐?」我方才记起过去她利用公款替我开房时,曾提起过这个绰号,大学时的Dixie是个万人迷,性情温婉又有些大大咧咧,被人亲切地叫做蜜罐。与她相比,罗莎则显得野心勃勃、城府颇深,受欢迎程度远远不及她。所以俩人从那时起便不对付,却在表面又装得十分融洽。我也来到屋前,陪着她观望,问:「你是说,迪姐也会被送来这里么?」
  「我哪知道?既然你在,那她肯定也在附近,难道说你俩不曾相遇么?你是被单独带来的么?这却是奇了。」见我满脸困惑,罗莎便只得将自己如何到此的经过描述一遍。
  八点半左右,她被Dixie打来的一通电话惊醒,立即驱车上路,打算找鸳鸯茶打听内幕。然而到了污水厂前,却见两台挖掘机泡在雨中,空地到处都是深坑和黑泥,半个人影都没有。于是她转去镇上,却见娱乐城已封馆,掛着内部装修,暂不营业的告示。两头扑空的她显得很是懊恼,自己出来时太过仓促,许多录製器材都没充电,不由得想去Dixie客房翻翻,没准她的旅行箱里会有DV摄像机。哪知刚用发卡撬开锁,就被人当场抓获。
  「我真是被你们这对姐弟,不,姐妹搞得快要疯了,几乎砸了饭碗,还得自己掏油钱,等她到了非要吵个你死我活。」她抱怨了一阵,渐渐平復下来,牵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显得很是欣喜,问:「Alex,那你往后与她怎么打算?是一直这副尊容还是临时的妖法?真好看,连我都有些心动了。咱们趁她还在路上,偷偷打个Kiss如何?」
  「如果光是跑岔了,倒没什么,可我担心,她会发狂失控,甚至不惜杀人!」
  「别开玩笑了,蜜罐杀人?简直是天方夜谭。Dixie见着血就晕,又有严重洁癖,平时出门购物都戴着手套,别人找钱给她也拿着镊子接。你告诉我那样的娘们要杀人?哈哈。」
  「你不明白,她已不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Dixie了,事实上受我牵累,她被人下了蛇胚,已慢慢化妖,导致性情大变,并残忍无比。我虽然爱他,但更多的是怕她。」我将手抽回,环顾四周黝黑的环境,问:「这里是哪?咱们被带来,究竟所为何事?」
  「路上被他们麻醉了,但以时间推测,应该距离伊腾顿不远,现在是整十点。」
  正与罗莎彼此核对时,过道间传来一声戈音,纷乱的脚步过来,出现了两个红羽翎兵士,我被带出门重新上了电梯,最终送进一间四面都是镜子的怪屋。在那里,坐着另一名关押者,她面色土灰神情疲惫,也同样被上了镣銬,四目相对时我不免一惊,此女居然是天竺菊。
  「你最终还是让老男人给捞了上来,对吗?蓝花楹人呢?到了多久了?进展如何?」我一看该出现的都已出现,不免上前搂了搂她,笑道:「再来个谁,咱们就可以打牌了。」
  「五点不到就爬坑上来了,已被关了很久。你难道没收到讯息?那猫究竟走哪去了?」
  「这怎么可能?黎明时分我有打过鸳鸯茶电话啊,他说还要些时间才能打通,你们仍被困在胡桃蛾底下。」我摸出顺来的打火机,点起一支烟,不解地问:「既然早就捞上来了,他干嘛要撒谎骗我?那么,你们仨在底下,又有什么发现?」
  「十分糟糕的发现,一会儿再说吧,现在他们找的人是你。」话音未落,两个大头兵架起她胳臂,旋即出了门。与此同时,一个小孩背着手,阴惨惨地踱步进来,满脸怒意。
  「你是特意跑来打我屁股的吗?好了,我都跟你认错了,那是我一时衝动。」一见小老汉故作威严,我就不免感到万分好笑,忙舒展柔美身姿,陪上好脸打招呼。他视若罔闻,铁青着脸在我对面坐下,做好了审讯的准备。我知道这是个严肃的场合,但就是正经不下来,忙装出害怕的模样,叫道:「我交待,我坦白,下山前我们已在盘查另一处龙口的位置,现在可能已拿获了答案。手机借我一用,立即就能知道答案,咱们如此,这般。」
  「多此一举,我自己不会问么?迷途龟背的位置就在鹿血滩屠宰坑,另一棵尸脊背的确切位置,是EdgeHill。也就是你们莉莉丝们雨夜大战怪客的那片公路周遭。」
  「哇,你的效率一如既往得高,这么快就摸底了。我没想到世界之子家底那么丰厚,搞出这等规模的回避场,难怪掏个120万买黑帮围山,如九牛一毛。」我接口夸讚了几句,见他依旧在生气,又说:「好了,既然你们已知龙磐位置,那我等几人也算光荣完成使命,既然皆大欢喜,还置什么气呢?赶紧动手干活吧,我得快些回去,没准大长老已抵达了。」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倡导起义?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想这么轻易算了吗?暗世界有着铁律,不论什么理由必须处死,谁跟你嬉皮笑脸的?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开玩笑?」
  「拜託!我好像记得你三令五申说过自己不属于暗世界,他们的规则不适用你!再者说,我何时宣誓效忠它了?又干嘛要被你们约束啊?老娘是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我故意撕开皮装,坦露出雪白的胸脯,迎着他叫道:「来,一枪毙了我,为这事我厌恶透了!」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胆大包天的亡命徒,自打成了个娘们后,越发懂得盘算小心思。驍鷙很了不起吗?你怎知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呢?注意自己的措辞,我给过你至少三次机会,但你轻易让它溜跑了。」他从夹子里翻出张文件提来,指着某处道:「在此签名并认罪!接受道义的处罚,如此才能让其馀人获得赦免,包括某些非要搅局的小老鼠。」
  我听出话里有话,论杀头我与天竺菊当仁不让,因为是公开作乱。但所谓的搅局者,自然指的就是鸳鸯茶和罗莎等人,他们何罪之有?倘若受我株连被秘密处决,即便下了地狱我们也无顏相见。太可怕了,这群人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他何时给我机会?只是劈头盖脸的喷粪,懵懂无知的我又怎晓得什么铁律?
  我长叹一声,随便朝着某个方向拱了拱拳,悲愴道:「姐妹们,我已拋家舍业,为了你们连命都搭上了!今后无法再与大家共襄盛举。天道惶惶,百鬼游荡,这个世界终究容不下我,那么多禽兽都盼着我死,那就死给他们看好了。老娘先走一步,来生不见!」
  言罢,我端起笔写下硕大无比的签名,昂首阔步而去,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对得起自己良心,自然就要走得光明磊落。出得门后,两个羽翎兵早已等着,我被他们架上就往来路拖,两腿顿时软成烂泥。此刻,我多希望小老汉会像电影情节般,跌跌撞撞跑出门,大喊一声慢。可惜,他是铁了心的想要办我,此番定是活不成了。
  就这样我被蒙上头套,搭着电梯下到某个冰寒刺骨的地方,摘取后正站在一闪蒙着磨花玻璃圆窗的双推门前,那里早已等着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罗莎瞧见是我,忙死命抱住,哭喊着这究竟是为什么?兵士拖开她往里用劲一推,在大门前站得笔挺。
  「畜生!禽兽!不是说我只要认罪,就放过其他人吗?你们怎能出尔反尔?我跟你们拼了!」我急出满头臭汗,一把抓过大垃圾铝桶,打算砸烂俩人狗头,恰在此时,里头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那是恐惧到达极点的呼救!
  「怎么回事?」按常理应该在发出声响前,先传出枪声,或刀刃刺破皮囊的喷溅,然后才开始喊叫。如今是任何杂音未起,罗莎却先大叫起来。并且这种呼声很奇怪,不象是肢体破碎引发的,更像是见着鬼般的惊惧。我感到大事不妙,忙推开他们,一头扎了进去!
  双推门里,似乎是间厨房,满目都是不锈钢高台。但不见任何锅灶,温度又特别低,冻得像个冷库。罗莎跌坐在一台冰箱前手脚乱刨,门上满是道道指甲印,显然是见到了无法想像的东西,被震慑得傻了!见我踉蹌跑来,她忙站起身紧紧搂住,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
  「他们怎能这样?他们居然真这么干了!太可怕了!这是谋杀!我也会像那样死去!」
  顺着她的视线,我瞥见空地间有台叉车,摆着一隻巨大的黑色铅锅,一股刺鼻异味隔开老远透了上来,引得人不住想打喷嚏。如果不出意料,她是被这锅里的东西给吓住了!我缓缓解开她的手,打算过去看个究竟。才踏出几步,就被罗莎用力扯住,她放声大呼,道:
  「别过去,Alex,那不是你所能承受的!就留在这,什么都别去想,实在是太惨了!」
  我心头掠过一片不祥疑云,推开这个近乎疯癲的女人,一头趴倒在大锅前,往里张望。
  一具近乎全裸的女尸佝僂蜷缩在其中,曾经柔美松软的淡金长发被冻得发白,如毛巾般缠住半张脸,由无数的疮口淌下的膏浆碎肉,晶莹剔透如冰花,紧闭的双眼下是化开的眼影,一直垂到勾起的嘴角,她似乎在微笑,又像是独自悲叹,慨感命运多舛,慨感自己如此不幸,慨感自己的所有悲剧都是因他人而起,慨感为了那样的人倒下有多不值!
  「什么,你居然让我去拷问别人?你干嘛总逼我干最讨厌的事?真是恨死我了!」
  「别碰我,你这该死的!我怎能干出这种恶行?都是你害的,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得好!」
  「我不想给你压力,更不想将这股压抑气氛带给你,Besson,我之所以像个怨妇恼怒是因我爱着你。我不想等到哪天,当自己看破你的艷遇,无动于衷的那种时刻。有时我感到很无奈,该怎么办?努力成为你所喜欢的那种模样么?但我又怎能像无耻之徒般伤害你?」
  「Besson,我要你记住,你始终居住在这里,并成为一片逆鳞,我将会守护你终身。倘若哪天你厌倦了我,请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想沦为最后一个知道的那种傻瓜。」
  身中五十二枪的Dixie,被击得浑身没一块好肉,悲惨地倒在了女神峰下。临了让人像堆建筑垃圾般胡乱塞进一口铅锅里,故意抬进这所建筑,摆在中心位置,让我亲眼目睹!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亡命徒。」小老汉如是说,其潜台词,兑换成眼前的这副惨状,不啻是在说:「所以宰了你毫无意义,反倒成了烈士,更成为别人口中传颂的英杰,这太便宜你了。与其那样,不如夺走你最在乎的,却要让你孤单活着,永世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
  我为何要故作悲壮地给她留下临别赠言,而不肯再拖延几分鐘等她回来呢?她由狂暴施虐时已经神志不清,难以控制自己,当得知我被迫下山,紧追而来那是必然的!可什么话都没留下,再见面已是生死两茫茫,哪怕是最悲情的电影,也不该这般编排吧?
  自打「化妖便只得剪除」那种残忍字眼,由库利亚老汉嘴里吐出,我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然而我却在自欺欺人,一直告诉自己她是良性的发展,永不可能走向另一种极端。Dixie或许也知道,但她不愿让我为她忧心,却用轻松口吻调侃说:「那你就儘量别让我走到这一步」。临出发前,她早已预料我掉入花花世界会迷失自己,却吞泪忍受着每一个空虚寂寞之夜。出奔跑来佐治亚,她是怕继续下去我俩终将成为陌路人,想努力将我从迷梦中唤醒!
  Dixie终于唤醒了我,并给了我永不磨灭的记忆,代价便是以自己性命,血溅当场!她在临死前的一刻,又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怎能杀了她?怎敢在这种时刻杀了她?
  两个兵士持枪闯将进来,罗莎脖子一缩,抱着脑袋踢开屋后半掩的铁门奔逃而去!我跪在他们面前,抬起枪膛抵在自己额头上,默默合上了泪眼。
  「杀了我吧,阿兵哥,我已失去了一切,这世间再无叫人留恋之物!反正你们早就想这么干了。但请将我,与她合葬!我们生不能再牵手,死要紧紧搂抱彼此,永世不分离!」
  这两个冷酷至极的傢伙推开我,双双爬上叉车,架起那口铅锅顶开后门,紧追而去。我从悲慟中回过神来,再追出去时,人与车已走得踪跡全无,耳旁只能听见罗莎来来回回的嚎哭。这座屋背后,是个绝对的冷库,墙头满是突兀的冰棱,双腿走在夹杂着冰渣的钢板上,沙沙作响。双目望出去一片惨白,到处都掛着冻得发白的牛羊肉。参看脚印和车痕,似乎在前方拐了个弯,窜进了某扇紧闭的铁门内。
  「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喂,酒囊饭袋们,出来几个人啊,你们干嘛不杀我反倒自己溜了?」任由热泪肆意奔流,它们很快凝结在空气中,我照准铁门乱踹,却只能得到回音荡漾。胸中怒火越烧越旺,我挣扎着爬起,叫道:「好吧,既然你们不杀我,那我就来杀你们!我要将你们每一个开膛破肚,去给Dixie殉葬!窒息在这血海中!谁都别想活!」
  我就这般按原路返回,沿途找寻着致命兇器,刚推开磨花玻璃门,就瞧见一条身影斜倚在白墙上,擎着个酒瓶喝得烂醉如泥,那是长久不见的魂镰,鬍子拉碴、衣衫不整,显得很是落魄。他并不是派来挡道的,更象是无所事事跑来看白戏的,将手一摊,让我从面前跑过。
  「你在现实中杀过人吗,小姐?你的怒火,不足以支撑你跑完半道,便累趴下了。即便见到他们,你又能干得成什么?他们足足有160人,即便是那个女人活着,也办不到。」
  「什么小姐?你疯了?我是Alex!是不是这副狐狸精的外表,让你开始变得温文尔雅?如果不是来帮忙,就给老娘滚开,你这个老酒鬼!」
  我回眸破口大骂,见他腋下正掛着枪,便上前去夺。尤比西奥叫了声好,反手一扣牢牢擒住腕子,然后手肘一压,我吃不住力屈膝跪下,他便趁机骑将上来,继续得意洋洋地饮酒。
  「我不杀他们,我打死自己,这总可以吧?你这助紂为虐的走狗,自己被踢出局,还要罩着他们!你那叫愚忠,世间最傻最没价值的行为。我怎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哪怕衝出去,充其量只会让人乱枪打死,但我就是想要这样,没有胆量自我了断啊!」
  「你说得对,有关困扰我的那隻凶灵,现在早已无人关心,甚至提都不提,暗世界已经将我拋弃了。也许这世间,只有你仍旧记得,我喊你小姐,是想将你当作另一个人,而不是曾经的你。」魂镰将酒瓶在墙头砸了个稀烂,正了正领带,惨笑道:「而我听说,他们一会儿要让你入弧,去替他们打破目障。跟着还要将你和吕库古小姐送返道场,去接受献祭。」
  「你觉得我,在目睹Dixie的惨死后,还会继续为他们做这做那吗?」
  「是啊,有求于人,却将她最后的念想一一碾碎,为什么不能瞒下她,待到成事后再无情地展示给她看呢?那样岂不是更聪明,更狠毒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愚蠢至此。或是继续拿别人性命当威胁,例如你我他。但同样的事只能做一遍,不能做两次,你已经心死,就像电视台的那位姑娘,化为了齏粉!」他也觉得姿势不太雅观,缓缓从我身上爬起,叹道。
  「这?你到底什么意思?暗世界不是一贯那么霸道吗?它何时倾听过我们的血泪?」
  「但他们不是暗世界人马啊,白狼仲裁院在某些进度上,迄今为止仍被瞒着。那些羽毛翎大兵,都是门徒爪牙红骷髏,归属在自由宪兵麾下。」他似笑非笑地将我搂在怀中,思虑片刻道:「四个月前,金光党横空出世,在雷音瓮几乎杀尽我们的精锐;跟着,因逆流幻日,让你这隻驍鷙扬名天下,结果刚脱险几天,那位姑娘便被下了蛇胚!紧跟着就是阴蚀道场。」
  「誒?老尤,这些都是你我共同的经歷,现在提它作什么?」我好奇地昂起头,问。
  「然后,因简单委託我们辗转去了黑枫镇,最终爆发了孔地亚石峡大战。在与那羵羊来回搏杀中,极暗世界的黑阶士与拾骨人无端出现在心枷方镜中,结果导致小女友被多达两条魂魄侵占了躯壳,自己却被压在神清的最底层。懊恼之下,你只得求助鸽童,引来了比地底世界更神秘的左门高手,红隼和旗镜师,在替你捞回小女友肉身时,夺走了次级鑽。」
  「你想摸就摸吧,不必假借制止我衝动紧紧环抱。」我拉下皮装拉链,将胸一挺,想知道他究竟要表达什么。魂镰也许正有此意,得意洋洋地吃起豆腐来,点起支烟继续摆谱。
  「紫眼狐狸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事情又是那么凑巧,偏偏提取冠头绒云,需要一场鱼丽拜月教的血祭,华宵之夜才能达成,而其中的精髓,却只有她知道步骤。就这样,这娘们堂而皇之进入决策层。然而真正跑来格拉斯考克,你们却发现莉莉丝与描述相差甚大,她们的大长老也不是什么泣蛩,显然更为高深!戥星台出现的三十三颗珠子,几乎是批量型的蛇胚,这世上谁有这个能耐?根本是闻所未闻!」他神秘地眨眨眼,补充说:「但缺了几颗。」
  「是三颗还是四颗,我已记不清了,据我所知,有一颗在男尸乔曼身上,但没亲眼见过。」我总觉得他在刻意表达着什么,却不愿一下点破,终于有些急了,叫道:「那又怎样?」
  「如果我给你一格鸡蛋,故意拿走几颗,你便会觉得起初它们全是鸡蛋,但万一缺了的,其实是鸭蛋呢?」魂镰拿手比了比这座建筑,继续说:「要办几个贼婆娘,出具我们当初的人马就已足够,为何要动用那么多大兵呢?我告诉你,像这样的地底回避场,还有两座。」
  「妈的,难道你是说,缺失的四颗,其实是不同的东西么?乔曼一颗,布雷德利一颗,还有两颗,必然是戴在某人身上。但它们又究竟为何物?我听过一个名称,叫苍露鶺鴒。」
  「缺失的也不一定都是鸭蛋,它们可能是麻雀蛋,也可能是孔雀蛋,可以确认的是,药店老闆的那颗是最具价值的金蛋,这表明大长老与他之间是真爱,就像你与那电视台姑娘一样!」他终于心满意足,一把拉起我,道:「最大的变故,发生在起先觉得最没有意义的爬胡桃蛾龙口,万一大长老在这段时间里突然冒将出来,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场吗?这就是博尔顿不停骂你的原因。可谁能想到,被踢出局的紫眼狐狸,忽然被步击之影僱佣了,她一下子将自己拔高到,能与圣维塔莱共同出击的地位。说起圣维塔莱,我漏掉一人,不是又出现了一个泅水之星吗?她不仅性别变了,而且根本不知我们在干什么,那她又是哪来的?」
  「奥莱莉曾说,她们到此的目的,是为了解救被囚的天赐之人,而杏子所要保护的神秘人,正是她们的雇主,难道这傢伙,是金色阶梯的翡翠之华么?可他手下精兵强将如云,为何不亲自出马呢?」我一拍脑瓜子,有些绕出来了,问:「这个雇主难道另有他人?」
  「正是,翡翠之华的大本营就是雾龙牙岛,不在那就在意大利,压根不必费力去找。所以紫眼狐狸起初炮製出一个假象,误导我们在里头鑽牛角尖,还以为有更深层次的阴谋。结果却发现,她不过是趁着便利积极谋取实力更强的后台,同时向白狼仲裁院和步击之影拋出重磅级报告,后者迅速与门徒勾结在一起,企图在暗世界全面介入前,提前掌握契机。」
  「难怪,所以你就被拋弃在一旁,再无人惦记羵羊。噢,不对,难道说他们不想提取冠头绒云了吗?既然如此,圣维塔莱为何仍旧跟从,义无反顾地战队泛世界?这是公开叛乱!」
  「今早五点前,他们与暗世界终于达成了媾和,因为胡桃蛾底下的发现,彻底打破了一切。这些老谋深算的傢伙,提前将电视台姑娘活生生击毙,当着几百双眼睛的面!这么一来,规矩没破,倡导起义必须镇压,要处决她或她的亲人,场面上可以矇混过去!」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蝇营狗苟,迪姐正是在这种恶浪滔天的汹涌下,成为了代价!她何罪之有?鸳鸯茶和罗莎又怎么坏你们事了?你们干嘛要将我所挚爱的人一一杀绝?」
  「那是因为,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正在暗中窥视着天下,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这场廝杀的鐘响。大长老的背后势力,强大到可以同时找三大世界开战。因此,这才是暗世界、泛世界、极暗世界频繁出现的原因。他们与我们一样,都在推动整件事态的发展,将每个关键点都当作试验场,区别只是默不作声罢了。」他吹了声口哨,示意快步跟上。
  「咱们这是上哪?你走慢些。」我连奔带跑,依旧追不上他。
  「去揭开这场大战的序幕吧,千百年来,哪怕罪虐深重,但放眼四海,纵然满目枯骨尸骸成堆,最终活着的都是无双海伦。」他打了个响指,放声大笑起来:「电视台姑娘可不是什么半妖,而是只彻彻底底的全妖,她正是被这股邪恶势力製造出来的,我觉得不会这么容易死去。也许决定她未来的按钮,就捏在你手上,一切就看该如何选择了!」
  10:00 S
  亡者之路前传白银之翼词根解释:
  罗莎.格蕾斯:亚特兰大CNN有线台台柱子。
  蜜罐:罗莎对Dixie的暱称,形容其在大学时广受欢迎。
  红羽翎兵士:红骷髏兵士。
  潦倒的魂镰:不知其被排出决策层又去了哪里。
  阴驶道场:Dixie最初化妖之地。
  单曲名:Metalelect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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