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青阳小心翼翼:那您看,这白饶的、一分没花的五供,您还要么?
  某位:
  耳朵上的力道不甘心的褪去了。
  青阳揉揉耳垂,喜颠颠捧着五供和长明灯进了偏殿,将东西都给摆置上:师兄,你们干嘛这样。
  五位灵公僵硬无比地端坐在牌位上,头直直面对前方,宛如见鬼后试图装作没看见,但是装得非常失败。
  刘元达:
  太可怕了,那位就站在偏殿窗边,看着他们呢
  呜呜,比鬼还可怕的,不一定是人,还有可能是神
  一口气更换完主殿供器,又凭借机敏才智,有惊无险地为师兄们争取了长明灯和五供,青阳觉得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做好晚课,沐浴完便回自己的寮房睡下了。
  因为劳累了一天,青阳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着了,睡得香得很。
  直到半夜三更,隐约传来诡异的声音:啷啷
  青阳微微睁开朦胧睡眼:啥声儿?
  听着还挺近,像道观里发出来的。
  是来报复的小孩?还是观里的鬼鬼们终于想要起义?
  青阳掀开被子,冷风一灌,睡意顿时没了。他拿好法铃,谨慎地推门而出,穿过偏殿时,特地看了一下看灵公牌位,负责守门的五位师兄并无现身。
  谁啊青阳嘀咕着,推开偏殿的门,跨入院内,终于听清了:
  啵啷啵啷啵啷!!!
  主殿的长明灯也跟着恶狠狠的摇拨浪鼓声,剧烈地摇摆明灭,分分钟就要熄灭的样子。
  青阳:
  不是吧,师祖,气到半夜摇拨浪鼓??
  青阳黑线地举起烛火,裹着道袍踏进主殿,绕到神像后头想哄一下小孩儿似的师祖,还没开口呢,就见那悬在空中快摆成陀螺的拨浪鼓猛然一僵,然后啪地直直落回箱中。
  原本还噗嗤噗嗤摇摆剧烈的烛光,也回归柔和,仿佛刚刚的拨浪鼓声只是青阳的幻觉。
  青阳:
  知道被抓羞耻的话,就不要大半夜赌气猛玩拨浪鼓啊!您还是叛逆期小孩儿吗??
  主殿的供器一升档次,就衬得原本的那些陈设颇为破旧。比如还是从打砸下幸存的供桌,比如坑坑洼洼的泥地面,比如已经有些腐朽的整体建筑。
  青阳大感钱不够用,甚至都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要从长远着想,先拿银子建酒楼了,直接把主殿拆了重建它不香吗??最近他都开始为梁柱的驱蚁烦恼了。
  唉青阳叹完气,收敛心神,指点纳兰容若,如何正确地叩拜,足分八字,左手置于右手上,呈十字,臀不可高于背。
  纳兰容若也是记着青阳、也是三清的恩情,虽说能宿在私塾里,但仍然每天都会趁夜色来拜谢。
  君子记恩,长记不忘,但凡能在地面上行走一日,纳兰容若都不会忘记每日来拜谢的。
  瞅瞅起身的纳兰容若,青阳的心思逐渐活泛起来:容儿上次才给你烧了好些纸笔,你的诗集写好了么?
  纳兰容若顿时精神:写好了,不过没想好用什么名字。
  纳兰容若已死,他不愿用原本的名字,给青阳大师招来麻烦。
  青阳摸摸下巴:那就容先生诗集呗,跟私塾一个名儿,算免费宣传了。日后这些小窄巷的孩子学成了,你还得收别的弟子呢!指不定就能收费了。
  纳兰容若:好,我看私塾对面那华闻书肆
  慢!!青阳一声断喝,一把握住纳兰容若的手,两眼炯炯有神,容儿!肥水不留外人田啊,为什么要把银子送去别人的口袋?我可以替你抄书!
  啊纳兰容若小心翼翼地遣词用句,那,不是太辛苦大师了么?手抄,也很费时间的吧!
  送去书肆活字印刷多方便,手抄抄到猴年马月去
  青阳震声:你这是瞧不起我的能耐了!但凡你信任我,把银子给我,今晚我就能给你抄三千本!
  纳兰容若震惊:您又要奴役请三尸神了吗?
  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青阳毫不脸红地说,好叫你知道,我道门神仙化身万千,待我略施神通,银子给我,明早交货!
  纳兰容若:
  大师,您已经第二次重读银子给我了,要钱也不要这么坦白
  青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纳兰容若也不好拒绝。当天青阳就去了酒楼,因为青福观场子太小了,他施展起来可能会自己把自己的化身挤死
  其实光凭我自己的力量,一次最多就能化出一两具化身啦,青阳一边安置师祖们的小泥像,一边说,但有师祖的加持,那就不同了,从前我施展过一次,化出了三千化身。
  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小泥像微微动了动角度,仿佛在打量青阳。
  什么是化身,那是神仙显化的方式之一。青阳以肉体凡胎,竟能凭自己的力量化出一两具化身,若五灵公在此,又要震惊地刷脑内弹幕:不愧是小金贵,我这一波不亏。
  青阳并不知师祖所想,只闭眼存思,念动法咒,请三清加持。纳兰容若站在据说安全的房间角落,只看到青阳嘴唇迅速掀动,所念只言片语传入耳中,却全然听不懂,若是侧耳细听,甚至感到胸口如遭钟撞,魂魄都几乎溃散。
  普普通通的酒楼大堂中,风缓缓止住,就连光都似乎化成粒子,逐渐停滞。接着下一秒,大道加持轰然而下,震得楼内帘布飞掀而起,纳兰容若只来得及拽来一桌案,将自己护在案后,眼前便是一瞎。
  不是太黑了,是闪瞎的。
  不计其数的化身布满酒楼,身上布着青色的大道之光,非寻常阴鬼可直视。
  青阳都惊了,凭借本尊对化身的掌控力一数:难怪这么挤!师祖玩拨浪鼓归玩拨浪鼓,这一加持竟给他加持了一万化身!
  不光如此,他本体也感到一股与平时所修之灵炁全然不同的力量,正在身体内涌动,他几乎有种笃定的感觉,但凡这时候他想,抬手便可颠覆风云,翻手便可掀起江海,小小的秦淮也不过是大道之下的沧海一粟。
  不论是想成人间霸主,还是升仙成神,只在他一念之间。
  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强烈了,带着近乎诅咒般的吸引力,令人难以抗拒,心头都升起无穷的贪欲与黑泥,骤然获得的强大力量,完全能打破一个人的正常心智
  青阳:哎嘿,那我是不是今晚可以超额完成任务,狂抄它三万本。容儿,加钱加钱!
  有这神通,抄个书多简单呢,要不是最后纸不够了,青阳都来得及抄第三轮。
  一直到天边破晓,青阳才请退身上加持,化身一散,他咕咚一声就黏地上去了。
  大师!!纳兰容若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起青阳,大师你怎么了!
  哕青阳一偏头吐了一番,然后才宛如行将就木一般道,三千化身,我瘫了三天,师祖给力,一下给我来了万千化身,这下要瘫十天了加钱!!!!!
  纳兰容若:
  大师,你喊加钱的力度,一点不像要瘫十天啊!
  青阳连手指都不想动了,露出卖火柴的小女孩划开最后一根火柴般的憧憬、涣散眼神:啊好想要个和尚啊,
  纳兰容若:?!?
  不是吧,大师你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青阳流口水:抓个厉害和尚,千臂法相,专门抄书,嘿嘿嘿嘿嘿嘿
  纳兰容若:
  青阳兀自在那儿发癔症,纳兰容若已经吃劲儿地背起青阳,顺便把小泥像塞进青阳怀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青阳背回道观。赵公明窜出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唤同僚们来,给青阳做了番加持,好歹人能慢吞吞爬起来了。
  青阳坐在地上纳闷:好奇怪啊,最近怎么老遇到这种情况,心生邪念。
  之前水里捞匣子是一次,万千化身又是一次,明明有师祖的庇佑,他怎会心有邪念呢?
  青阳想不明白,抱着小泥像从地上站起来,送进主殿去,照常安置、上香,对着三清神像盯了好一会,直到那香烟都开始发虚的打波浪,青阳才突然行动。
  他一下绕到神像后:肯定是这些个玩具不干净,拿去扔了。
  某位:?!!
  青阳抱起箱子,刚要回身,箱子另一端就被死死抓住,不让走。碍着青阳目前过于身娇体软易推倒,对方还不敢太用力,只能死死抓着。
  一人一神还真就拽着一箱玩具拉扯了半天,最后青阳才实在没绷住:噗咳!
  心生邪念,是在玩具入门之前,当然不可能是玩具的问题。
  青阳心中的某些犹疑还未升起,便散了,他不禁有些好笑地想:倒是师祖这表现,搞得他好像在抢小孩儿玩具一样,怪可怜巴巴的,搞得有点小可爱。
  比起现代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师祖们,青阳反倒觉得这个世界难搞又黏人的师祖,更真实,更亲切。
  《容先生诗集》,很快在各地都流传起来。
  本身纳兰容若的文采就摆在那里,再加上陈圆圆调动了在酒楼攒下的人脉,富商贵胄到酒楼来接受安利,又回到各地去卖安利,这诗集自然卖的红火。
  很快,之前抄的两万多册都卖的精光,青阳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干劲满满地加持了好几次化身,不过这后来几次,倒没出什么幺蛾子,也没什么邪念催生了。就是有一点不好
  青阳在床上痛哭流涕:呜呜忙忘了老和尚的念珠又没还他,又要等下个月!
  纳兰容若怀着天使的心灵安慰:没关系的,下个月还有机会。没想到大师还一直惦念着物归原主
  青阳:呜呜呜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我要找的能有千臂神通的人!
  纳兰容若:
  算了,他这一腔感情又白费了。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三皇子胤祉:皇阿玛息怒,秦淮本就是富硕之地,贪墨之举自然屡禁不止。儿臣请愿前往秦淮,为皇阿玛分忧。
  最近一听到秦淮二字就非常敏感的老大、老二、老九:??
  什么玩意儿,老三只爱读书一人,跑去搞什么吏治?
  这和纯文学生突然豪言壮语,说想去当经济大佬、政治巨鳄有什么区别?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康熙已经:准奏。
  康熙心里门儿清,秦淮吏治不是那么容易整顿清明的。靠这群手段还稚嫩的儿子,不行。
  他早已经有了暗地里的安排,只是需要个幌子,明面上麻痹一下秦淮的那些毒瘤。上回他是让老大去的,这次也该让太子一脉的老三去了。
  康熙将一切盘算、权衡都藏在肚里,面上不露声色的退了朝,心里怀揣着还需要精心布置的棋局,往养心殿去。
  而另一头。
  欢欢喜喜下朝的老三,一下遭遇了大皇子、太子、九皇子三个兄弟的围堵,被挤在墙角。
  太子眯眼:三弟,你我关系甚笃,怎么这次想去秦淮之事,提都没跟我提啊?
  胤祉都懵了,看着这个奇怪的堵人组合。
  按道理说,大皇子和九皇子是蛇鼠一窝的吧,他和太子二哥才是一条线上的,那为啥太子二哥也跟着大皇子、九皇子一块堵他?
  胤祉无比纳闷,不过这事儿也没啥不好说的:二哥不知道吗?最近《容先生诗集》风靡京都啊!我拜读了一下先生大作,惊为天人,所以才想去秦淮见见这位厉害人物的。
  老大、老二、老九这几个,谁都不知道纳兰容若的存在,老大、老九还在心里琢磨:唔,大师之前还说,自己没上过私塾,那这诗集肯定跟他没关系了。
  胤祉已经陶醉地背起《容先生诗集》其中的诗篇,就是那种特别清婉脱俗、又有点悲春伤秋的诗词,反正完全不是老大他们三人的菜。
  三个人顿时无趣的走开了,把迷茫的老三抛在身后。
  胤祉一头雾水,转身刚要走,意外瞧见不远处还站着老八胤禩,也是和他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情,而且也不知怎么的,对方眼下黑眼圈还重的很。
  算了,我是跟二哥的,老八这个老大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胤祉兴奋地整了一下衣领,露出单纯的、不谙道士险恶的期待笑容:容先生,我来辣!
  第22章
  基于青阳之前抢师祖玩具时, 发觉布老虎有点炸线,第二天傍晚,青阳送走最后一位香客, 就跑到隔壁借了针线,想帮师祖补补布老虎。
  大师会用吗?知道怎么收尾打结吗?李老大家的媳妇将针线给青阳时, 眼睛亮得格外诡异, 充满了中年妇女想要做媒时独有的热情,哎呀, 大师连补衣服都会!不知大师今年贵庚啊?可有娶妻的想法?
  青阳:?
  青阳面无表情:不是的, 这个针线是借来缝死尸的。
  看到李家媳妇的脸色骤变, 青阳再接再厉:大姐听过赶尸吗?湘西那边比较多见, 就是把客死他乡的尸体啊,趁着三更半夜, 赶到荒野里去,让死者亲人接回家。
  青阳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反拉住李家媳妇科普起来:赶尸也是有讲究的么!说三赶,三不赶,就是斩首、绞刑、立枷死的能赶, 病死、自杀、雷劈火烧的不能赶。我这次负责赶的尸体啊,就是斩首了的, 赶尸前, 得先把他的头颅和身体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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