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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不喜 第79节

  她不敢叫沈悸北睡过去,却也不敢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他。
  身后站着的将士也慌了神,他们从未见过将军这样,眼里含着厚重的水雾,声声凄厉,几乎要哭出来了。
  终于等到太医过来,那太医只上前看了沈悸北一眼,就叫人马上把沈悸北移到帐篷里,身后的短刀还未拔除,她亦不敢去动。
  清河王与两个双胞胎也闻讯赶来,没想到会碰见这样的场景,眼见萧娓安手抖的几乎要抱不住人了,清河王赶忙上前。
  “你别动,叫你哥哥来,他现在这样需得走的稳一些。”
  是了,她手抖的不成样子,根本稳不下来,一不小心摔了他可怎么办。
  “好,好,哥哥,哥哥你快带他回去,快带他回去。”
  平日里多有主见的人,现在慌的只会重复话语。
  萧铮绩赶忙上前一步将沈悸北接过,抱在怀里小心的往回走,那一双手,无力的下垂着,萧娓安这才发现,他手腕上竟然全是干涸的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磨破似的。
  她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掉下一串泪来,急急忙忙跟着萧铮绩身后,也不去管身后一万清河军。
  沈悸北整个人趴在床榻上,流出的血弄脏了床垫,萧娓安没有去看,只是伸手抚着他苍白的脸,手一抖一抖的。
  “郡主,您请让些位置,微臣要给郡马拔刀了。”
  萧娓安忙将中间位置让出来,手还紧紧握着沈悸北的,那刀扎的深,还好位置偏了些,不然便神仙也难救了。
  她吸着鼻子,第一次狼狈到落泪,身边这么多人,每一个敢劝她的。
  安定郡主,自懂事起,就再未掉过眼泪,她总说,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才知道,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们按着些郡马,免得他要挣扎。”
  萧娓安听了擦擦脸上湿润的痕迹,就小心的抓着他的手,将他抓牢了,萧铮山也上前稍微按着点他的身体。
  她眼睛紧紧盯着那柄短刀,眼看着太医拉起长袖,将手握了上去,然后,猛的向后一拔,干脆利落的一下,鲜红温热的血争先恐后的飞溅出来!
  身下摁着的人突然剧烈的挣扎了一下,只是很快的,又力竭的不再动弹。
  “快,将药材摁上!”
  太医身边的药童忙将手里的药摁在沈悸北伤口上,为他止血,然后仔细替沈悸北缠好绷带。
  “今晚郡马怕是会发热,郡主可好生照料的,若是熬过去了便好,若是没熬过去……郡马身子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对身子弱的郡马的抱有太大希望,只是郡主目光灼灼的,实在叫人不敢说出来,只好给她一点希望。
  当听到后半句话时,萧娓安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似的,痛的四肢百骸都动不了了,她想怒斥太医,什么叫没熬过去?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嗓子哑的不行,只有眼泪,不要命的往外跑。
  清河王刚从下属那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得知还有一个刺客没有捉到,就去排查了,哪知道刚回来,就看见宝贝女儿落泪的样子,当即大惊。
  两步步并一步上前,宽厚的手掌都颤抖着,“女婿他,他不行了?”
  其实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他流了这么多血,身子又这么弱,怎么熬的过去?
  只可惜,这孩子在世的时候,他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直到人死了,才知道他是个好的,对娓安也是真心的。
  清河王伸出手拍了拍萧娓安,正想叫人节哀顺变,却看见对方猛的抬起头,一双肃厉的眼睛,带着血丝,看他的时候凶狠的不得了,“他才不会死!他会永远陪着我的,他晚上还会缩在我怀里叫我抱他睡觉,明天还会起来跟我撒娇不想起床,他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清河王被吓了一跳,从未被女儿这样陌生看过的老父亲,即便知道情况不应该,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幸好萧铮绩有些理智,赶紧上前去把人拉到一边,悄声说妹夫还没死呢,只是熬不过去就不好说了。
  又是边关,药材也并不那么好。
  清河王看着女儿坐在沈悸北身边,像是冻了的雕塑似的,就觉一阵心疼,终是咬咬牙,喊两个儿子带上太医,去最近的城镇里购买药材,只要是给沈悸北用的,全部都要最好的!
  “你都在这看了一天了,歇一歇吧,在咱自己的地方,还能让他出事了不成?”
  清河王打从心底感谢沈悸北救了他闺女,却也心疼她闺女不知疲倦的坐在沈悸北床前,就像是,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他了,除了看着沈悸北,她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那个人抓到了吗?”
  萧娓安开口,问的就是那第一个,站在最后方想刺杀她的人。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已经服毒自尽了,看身上的东西,可能是宫里人。”也可能是遭人陷害的。
  清河王不愿相信,昔日与他共患难的血亲兄弟,会对他的孩子下手!
  “父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了他的人的。”
  萧娓安声音幽幽,竟让清河王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沈悸北出事了,我要他们全部陪葬!”
  那眼神在一瞬间狠厉起来,声音带着尖利刺人耳膜。
  清河王噤声,他没有资格要求娓安什么,甚至于,如果真的是那位,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郡主,药来了。”
  药童手里捧着药碗过来。
  一整碗药,泛着浓稠难喝的黑色。
  萧娓安将趴在床上的人扶起,抱在自己怀里,就着药童的手舀起一勺药喂到沈悸北嘴边。
  打开一点唇缝,尝试着将药倒进去,却是顺着边沿滑下,留了点褐色难看的水渍,那怀里人还紧皱着眉,像极了往日里不喜药水苦涩的样子。
  可萧娓安阴着脸,怎么能不喝药呢?怎么能喝不进去药呢,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于是她单手端起药碗,自己饮了一口,俯下身对准沈悸北苍白的唇,一点一点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将药渡了进去。
  明明同样是苦涩的药,沈悸北却莫名舒展了眉头,仿佛脸色也看着好些了,这让萧娓安眼睛一亮,赶忙拿起药碗,再以口渡以他,直至药碗见底。
  她才将人好生放回床上,又替他仔细盖好被子,坚决不露出一点点的春光。
  清河王看的无话可说,只得暂时离开这营帐,以免再看到素来矜持内敛的女儿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会吓死他。
  是夜,沈悸北果然如太医所说的发起热来,萧娓安就守在那旁边,拿着帕子沾了水一直给他擦拭身体,眼见着沈悸北脸色越来越红,她终是忍不住,跑去太医的营帐将太医一把拽起来,给沈悸北熬了一剂去热的药,将热度降下来,才放年老的太医回去。
  第二日是重要关头,萧娓安几乎眼睛都不敢眨的,就看着沈悸北,喂药擦身都亲力亲为,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深怕自己漏掉了一点动静。
  所有所有的事,都被她扔掉了,此时她眼里,只看得到床上的人。
  有些人,你不与他一起经历一些事情,你就永远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多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太心疼我儿子了,实际上我有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想叫我闺女守寡(顶锅盖跑)
  第78章
  萧娓安在沈悸北身边守了许久, 直到太医都要放弃了,看着萧娓安眼神充满了无奈,她也没用动摇。
  她就守在沈悸北床前, 不敢动,饭都吃的很少, 水也是送到面前了才敢喝两口,眼睛却紧紧注视着沈悸北, 深怕自己错过他一点点动静。
  再一次守到晚上, 萧娓安整个人眼皮子重的不行, 终于再守不下去,一下磕在床沿上睡着了。
  冷风从帐篷外吹过来,平常萧娓安都会刻意给沈悸北挡着,可现在她睡着了。
  本失了很多血,伤的很重的人在黑漆漆一片的地方,只觉得透入骨髓的冷,好像有什么声音唤了他一声,他知道自己还有留恋, 他在很努力很努力的,留在这一方天地,然后睁开沉重的眼皮。
  冷风吹起帐篷的帘子,刮到他身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于是抿着唇闭了嘴。
  眼睛扫到旁边, 看见那个埋着头睡过去的女人,微微膛大眸子,手无力的将人推着,无声的张着嘴唇说,“别睡在这里,着凉了。”
  许是深怕出事,萧娓安就是睡着,也提着一份心神,当有人碰到她时,就迅速醒转过来,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却只看见床上那人,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弯着好看的唇形,看着她。
  这一刻,萧娓安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许久,忽然从眼眶掉下一滴泪。
  床上的人看直了眼,没想到自己醒了还把人给惹哭了,顿时急得不行,用许久未开嗓的难听声音喊着,“娓安,你,你怎么了。”
  接着,他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萧娓安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摁着他,“你别动,你先别动,我去喊太医!”
  不等沈悸北说话,萧娓安就已经没了人影。
  太医又一次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听说大家都已经放弃希望的安定郡马醒了后,也是完全不敢发脾气,提着药箱子就过去了。
  两人弄出的动静不小,加上太医颤巍巍喊着慢点的声音,惊动了周围帐篷的人。
  清河王从营帐走出来,对着外面一轮明月,发出了叹息声,心里只觉得,大约是沈悸北没得救了,才闹出这样的动静。
  于是等他进了萧娓安营帐看到沈悸北抬头看着他闺女时,受到的惊吓不比看到诈尸小。
  “既然醒了,那郡马这一遭算是过去了,只是……”
  那太医看看萧娓安又看看沈悸北,“只是经此一事,郡马怕是会伤了身,容易得病,还请郡主多看着些郡马。”
  “知道了。”
  这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好了,人还在就好,她不敢有太多的要求。
  萧娓安手还握着沈悸北的,低头对他笑了笑,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沈悸北看怔住了,一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他期盼娓安再这样看他,期盼了多久?他已经记不清了……
  “郡主,外头还温着给郡马的药,您跟臣去取一下吧。”
  萧娓安敛住那一丝笑意,转头看了太医一眼,心里明白怕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沈悸北的面说的。
  她温柔的对人笑着,低头小声哄他,“我去拿你的药,你等一等我好不好啊,很快就回来了。”
  沈悸北心里有些不愿意,他才刚醒呢,之前一直在黑漆漆的地方,害怕的很,好不容易醒来能看见她了,她却要去拿什么药。
  但是他抬头一看,只看见岳父清河王威严的站在那里,也不敢撒娇,只能有些委屈的松了手,语气闷闷的说,“那你去吧,快点回来。”
  萧娓安安抚似的揉了揉他完全披散着头发的发顶,跟着太医走到了外面。
  “怎么了?”
  太医对萧娓安做出行礼的样子,又退后了一点,“郡马原先落水就一直有病根未除,现下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恐已伤及肺腑。”
  萧娓安手悄悄抓紧衣角,“所以呢?”
  太医抬头看了萧娓安没有别的反应,才接着说,“郡马伤着肺腑,以后极亦得寒症,该放在温室里养着,另外……怕是会伤及郡马寿命。”
  “撕”
  上方传来布料拉扯撕裂的声音,太医只管低着头,一点都不敢抬的。
  “无论多好的药,只要对他有用,你都给我用上!若是没有,你就说,不管是什么药,我都会寻来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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