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难道只能像这样注视着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吗?
  这种事情……
  从出生到现在的十来年中,从来没有想过,也根本无法想象。
  因为他们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一直一直在一起,那么,未来呢?
  少年心中不自禁地浮起浓重的惶恐,那是一种对所谓“明天”无法把握的不安定感,以及……害怕失去的惧怕感。
  它们交织缠绕在一起,将他的心密密笼罩,再难脱逃。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客厅中。
  不工作时总是宅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石爸爸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样?”
  “……啊?”刚好走到自家老爸背后的石咏哲呆呆地转过头,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上二垒了没?”
  “……”怔愣片刻后,少年的脸孔爆红了起来,“说、说什么呢!”这臭老头,思想到底是有多猥琐啊!
  “看来是没有。”石爸爸扭头看了儿子一眼,又低下头淡定地把手中的报纸翻了个页,“真是没用。”
  “喂!谁没用啊?”
  “从小就是一垒,结果到了今天都无法突破二垒,哪里有用了?”
  “……”在这对老是不顾场合秀恩爱的夫妻教导下,石咏哲非常清楚,所谓的“一垒二垒三垒”就是指“牵手亲吻啪啪啪”,而所谓的“全垒打”……咳咳咳,就是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的意思。
  石爸爸当然是全垒打高手,在这位人生赢家的眼中,作为他儿子的石咏哲真是弱爆了!超级弱爆!弱爆到了极点!
  “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恼羞成怒了吗?”石爸爸用淡定的话语开着嘲讽模式,“多好的机会,又没把握住。”
  “……我才没有那么卑鄙!”
  “是压根抓不住机会吧。”
  “……你有资格说我吗?!”石咏哲彻底炸毛了,“你自己不也是因为没人要才被妈妈勉强回收的!”
  接受了这样的言语打击,石爸爸却只是八风不动地发出了这样一声笑:“呵呵。”
  “……那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声是怎么回事啊?”
  “笑你太傻太天真。”
  “……”
  见儿子快怒到掀桌的地步了,石爸爸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报纸,端起桌上的茶杯,开口说:“拜托你长点脑子,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没人追。”
  石咏哲吐血:老爸,你还敢更无耻点吗?
  不过,石宇泽也的确没撒谎,虽然帅气的儿子长得更像妈妈,但身为爸爸的他长得也的确不错啊,两父子一起出门怎么着也算秒杀级别的。
  所以要说他年轻时没人要……还真不可信。
  石咏哲就疑惑了:“那老妈为什么总那么说?”
  “她每次那样说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骗子!大人都是可耻的骗子!石咏哲刚准备怒吼出声,突然见老妈从一旁的房间中走了出来,被刺激得有点上火的他眼珠转了转,一个坏心眼就冒了出来,“这么说,老爸,你一直在欺骗老妈吗?”
  石妈妈果然停下脚步。
  “是啊。”石爸爸回答地很干脆。
  石妈妈:“……”老公……
  石咏哲:“……”喂喂,老爸,你好歹委婉点啊,他不是真的想造成家庭危机好吗?!
  “现在的我明白了,不是你妈妈捡到了没人要的我,”石爸爸说着,说着,语气感慨地摇了摇头,“而是我一直无意识地洁身自好,只为等待着她的到来。”
  石妈妈:“……”老公!!!
  捂脸跑入卧室。
  石咏哲:“……”吐血!作弊!混蛋老爸肯定作弊了!
  石爸爸默默转头看儿子,顺带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影子神马的全部倒映在了上面,呵呵呵呵呵,傻儿子想和他斗真是太嫩了。
  “你真是够了……”少年无力地扶额,好在他已经习惯被自家老爸打击成渣了。
  “不过,”就在此时,石宇泽再次开口,“的确是你妈妈先追的我没错。”
  “啊?”
  “但是……”
  “……”他就知道有“但是”。
  “在那之前,我花费了不少时间研究你妈妈每日的作息时间和行走路线。”
  “……”
  “抓紧机会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
  “再给了她一个值得一辈子回忆的完美相遇。”
  “……”
  “你是变态吗?”少年终于忍不住吐槽出声。
  “总而言之,”石爸爸完全无视了某个loser的发言,“恋爱这种东西,先爱上的注定要付出更多努力,但是,光做不说也是没用的,有时候也许还会起到反作用,比如收到好人卡亲人卡什么的。”
  “……”石咏哲的膝盖默默中了一箭。
  “不过,长相也很重要。”
  “哈?”
  石爸爸自信地摸了摸下巴:“你妈妈对我是一见钟情,然后就主动问我要电话号码。”说完,他又悲痛地摇头,“我和你妈都那么优秀,你怎么就……”
  “你够了!”被嫌弃的傻儿子差点暴走,他就那么差吗?那么差吗?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忘第一次见你还是婴儿时期,没有审美观很正常,而且你那时候是真丑,皱巴巴的,跟个猴子似的。”
  “打住!”石咏哲捧住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觉得不能再和自家老爸继续这个话题了,再这样下去他担心自己会直接抽掉裤带上吊,太伤害人了!
  “加油吧,少年。”
  “……”对不起啊!他没办法像混蛋老爸一样变态!但是……但是,“老爸。”
  “什么?”
  “我……是不是太弱小了?”
  石爸爸再次翻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才发觉吗?”
  少年满头黑线:“……你能稍微委婉点吗?”
  “好吧,你不弱小,只是稍微稍微稍微稍微弱小。”
  “……别以为加了‘稍微’就委婉啊!”
  “连像心爱女孩表白都做不到,你希望我怎么委婉?”石宇泽却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石咏哲困扰地挠了挠头,这个老家伙,怎么满口不离那个啊?明明他的意思是……是,“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保护她!”
  石爸爸难得地愣了下:“……保护?”
  “嗯。”少年认真地点头,“我想保护她,可是……现在的我做不到。”
  “……”喂喂,这傻儿子怎么就走上了那条最艰难的路线?石爸爸简直吐槽无能,世界上的恋爱大道有那么多条,他家这个怎么偏偏就选择了“我想要默默地守护着她,只要她快乐我就开心了!”的道路?一看就是终生炮灰垫背备胎命!
  他觉得向来保持“旁观”精神的自己必须出手点化下蠢蛋。
  否则他儿子有一天蠢死了他也必然无法瞑目。
  “你想怎么保护她呢?”
  “我?”石咏哲愣住,“我……我希望……”希望她从此以后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所有的风雨都由他来替她阻挡每一天都像以前那样天真地笑着就好,而他也只要看着她的笑容就什么都……如此想着的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我去那里,是不是……”话音猛然顿住。
  自知失言的他猛地捂住嘴。
  明明知道不该在老爸面前谈起这种话题的,但不自觉就……他略有些忐忑地看向父亲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补救。
  “那的确是个办法。”
  可出乎他的意料,石宇泽居然肯定了他的说法。
  “如果你下定决心去那里的话,的确能获得我们所不能给你的,也的确可能拥有保护小忘的能力。”
  “……你不反对吗?”
  “那是你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做主。”
  “……”
  “但是,作为父亲的我,提出一点建议不算过分吧?”
  石咏哲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如果我是你,会觉得很可惜。”
  “可惜?”
  中年男性没有回答儿子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她家里的事情,没有对我说,也没有对你妈妈说,却对你说了,你以为是为什么?”话音顿住,等待了片刻后,他兀自说出了答案,“因为从过去到现在,陪伴在她身边不是别人,一直是你,也只有你。至于以后是不是还是你……那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我无权插手。”
  石宇泽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小孩子的问题他一个大人插手太多实在不好看,更何况小忘也是个惹人疼爱的好孩子,他希望她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对人生做出选择,而不是在他的影响和幕后引导下。
  所以有些话他没办法说得太明白,只能希望自家的傻小子能自己想明白。
  现在的他的确没办法好好保护她,但是,却可以和她一起长大。
  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在小忘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
  不,也许就是因为靠得太近所以反而无法看清,但是,让心爱女人从出生到现在的生活中都布满他的足迹……
  ——傻儿子,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你知道吗?
  ——啧,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哎……”石爸爸忍不住叹息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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