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在想以后我的表嫂知道了会不会生气?”梁伯韬皱眉深思:“若是因为这个屋里人两个人失了和气,那又该如何?”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若是她不能容得下侧妃孺人,那也不配做这个皇子正妃了。”许允炆看了看梁伯韬:“虞城,你今日言语甚是奇怪,可否有心事?”
梁伯韬勉强一笑:“我只是在想,成亲以后两个人该不该相互信任,相互尊重。”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等成亲以后自然就知道了。”许允炆拍了拍梁伯韬的肩膀:“你今年也十七岁了,也到议亲的时候了,宫里边大挑你来看看,若是有喜欢的,我自然会叫母后去求父皇赐婚给你。”
梁伯韬慌乱的一摆手:“表兄,不必了,我的亲事还不着急,你就先忙着把表嫂娶进门来才是正经!”说罢一拱手:“我先去暗卫那边看看,就此别过。”
许允炆朝他点点头,看着梁伯韬那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看不透这个只比自己小半岁,一起长大的表弟了,他身上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是与众不同的,究竟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变化呢?
方才他的话里话外虽然提到的是自己的亲事,但是却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似乎他很不赞成自己有个屋里人,而且他还说——成亲以后两个人该不该相互信任,相互尊重?
许允炆想到了母亲所作的安排,明珠表妹为正妃,徐国公府那个小姐和苏太傅府的小姐为侧妃,她们会不会对他一心一意,而自己该不该信任她们,尊重她们?而这念头如流星般瞬间消逝了,他觉得想这个真是无稽。
电石火光之间,许允炆转念又想到了苏府九小姐那灿若星辰的眼睛,心底最深处仿佛变得异常柔软,轻轻一触,有些微微的酸甜,只有在自己承继了大统之后,封她为后入住未央宫,生活才会真正惬意罢?
长长的鸽哨声响起,祈玉宫外飞过一群洁白的鸽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展开翅膀从树梢上掠过,带起一道道白色的弧线。许允炆抬头看着那群鸽子欢快的从头顶飞过,心里有些微微的向往,但转念想到了万里江山,不由得收拾了心情,大步走了出去。
梁伯韬从暗卫所回到武靖侯府,已是晚膳时分。
红英看到梁伯韬的身影,惊喜的迎了上去:“世子今日回来得早些。”
梁伯韬挥了挥手:“叫绿萼去小厨房叫他们做一份晚膳,你帮我去备些热水,我先沐浴再出来用膳。”
“是。”红英行了个礼儿,轻快的走了出去来到和绿萼共住的房间。
绿萼正坐在那里发呆,连红英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哟,绿萼姨娘,你在想什么呢?”红英看到绿萼脸上那神情就来气,虽然说世子爷并没有真正收了绿萼做屋里人,可也没有回了夫人说绿萼并未被收房。现在绿萼虽然和她还是同住在一起,可她发现绿萼还是有那种心思,一心想爬到梁伯韬的床上去。
这怎么行?红英只要脑子里一想到绿萼依偎在世子爷怀里的时候就嫉妒得要发狂,为什么她和绿萼一起被挑了来侍奉世子爷,绿萼就有那种好运气?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做世子爷的屋里人?虽然知道自己长得不如绿萼美,可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绿萼被世子爷赶回来以后,红英心里大快,素日里经常喊绿萼为姨娘来刺刺她,心里才觉得舒服些。
“红英,你别这样喊我了。”绿萼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但你不还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吗?”红英讥讽的一笑:“你记得今年初一吗?你神气活现的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说你知道我也喜欢世子爷,可惜夫人看不上我。是啊,夫人看上了你,可世子爷看不上,你自己巴巴儿贴上去,世子爷也照样把你推了出来。人呢,也该拎得清自己的斤两,不要一味的想拣着高枝儿爬!”
绿萼低下了头,小声的说:“你每日都这样说我,可有意思?世子爷看不上我,但似乎也没看上你,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作态?世子爷吩咐你来传什么话呢?不如把你的正经差事办好了再说旁的罢。”
被绿萼一顿抢白,红英站在那里,被气得满脸通红,她恶狠狠的说了句:“世子爷要你去小厨房替他传晚膳!”说完一甩衣袖就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望着红英快步离去,绿萼瘫软在自己的小床上,摸了摸简单的铺盖,握紧了拳头:“我不能被红英看了笑话,我得想点法子让自己从这里搬出去,让红英那个不长眼的看看我绿萼是有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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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前嫌玉露金风
虽然已经开春,但气温还是不高,红英很费劲才准备好一大桶热水,梁伯韬也没说多话,脱点外袍扔在内室的外间,施施然走了进去。
红英眼巴巴的看着梁伯韬那修长的身影走进净室,一颗心早就跟着贴了上去,可惜梁伯韬却没有半点感应,吝啬得连个赞许的眼神都没给她,所以红英只能呆呆的站在净室门口,看着梁伯韬扔在地上的一堆衣裳。
叹了一口气,红英弯下腰去开始收拾那堆衣裳,她细心的一件一件捡起来,贪婪的摩挲着外袍,把它们抚得平整,然后又一件件折起来。就在她抖动衣服的时候,突然,一块浅白色的帕子从那堆衣裳里飘了出来,红英心里一惊,自家世子爷从哪里弄了些女人物事,还随身带在身上?
捡起那块丝帕,一角绣着秋水芙蓉,那绣工非常精致,可惜还有一片叶子没有绣完整,在那片树叶下边,有个极细的簪花小楷字:苏,不仔细看根本觉察不出来。红英紧紧的握着那块帕子,呆呆的出了神:难道世子爷心里已经有人了?这块帕子是谁送给他的呢?
就在红英坐在外间的小杌子上,抱着那一堆衣裳,手里握住那块帕子出神的时候,梁伯韬从净室里匆匆忙忙从净室里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水嗒嗒的,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脚上趿拉着的绒面软靴打着地面啪啪作响。
一眼扫过,见红英手里拿着的那块帕子,脸上变了颜色,一把抢过来,大声呵斥:“爷的东西,你怎么乱动!”
红英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一阵觳觫:“世子爷,奴婢只想清着世子爷的衣裳去洗了,并不是斗胆去动世子爷的东西,请世子爷恕罪!”
梁伯韬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以后不是爷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别怪小爷没提醒你!”
“是,奴婢知道了。”红英整个身子几乎趴在地上,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伏在那里听着梁伯韬远处的脚步声,软靴“啪啦啪啦”的声音仿佛打在了心底,一阵阵的绝望,一阵阵的彷徨。
她并不是因为梁伯韬的责备而感到害怕,她是因为意外发现了那块帕子而绝望。心里一直爱慕着世子爷,总是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世子爷没有成亲,那他就是属于自己的,因为他身边除了绿萼就只有自己了。绿萼被世子爷罚了,不许让她贴身伺候,所以世子爷现在就是她一个人的。可刚刚发现的那块帕子却提醒了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只是一个丫鬟,一个上不得台面,只能在背后偷偷用爱慕眼光看着世子爷的人。她低贱,无法能抬头挺胸和世子爷站在一处,她只能满脸羡慕的看着将来和世子站在一起的女人。
那块帕子上面绣了一个“苏”字,会是哪家的小姐呢?看世子爷这般急急忙忙出来找这块帕子,看起来那个女子在世子爷的心里分量不轻。红英从地上爬了起来,靠着她素日休息的小床坐着,双眼无神的想着心事。想着想着,眼泪就一点点滴落了下来,爬过脸庞,又慢慢的掉在了手背上。
“哟,红英,你怎么坐在地上啊?谁欺负你了?瞧你这眼泪流的……”绿萼站在门口,看着红英的模样心里就舒服,大约是做错事情被世子爷惩罚了吧?每天就会挤兑自己,终于也轮到她有这一天了!
“我流眼泪又怎么样?不比某些痴心妄想的人,半夜里头被世子爷踹出内室!”红英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对着绿萼毫不示弱的喊了回去:“你把晚膳摆整齐了没有?这边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外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若有若无的飘进了净室,梁伯韬也没有关注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穿好衣服从净室走了出来,正眼都没有瞧这两个丫鬟,直接走去前厅用膳,害得绿萼和红英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跟着他飘了出去。
梁伯韬一边吃晚饭一边还在想润璃今天提的这个问题。方才去沐浴的时候也是在反复想着,所以才会不小心把帕子留在外边那一堆衣裳里边了,平日他都是先把帕子收起来的——润璃这个问题实在太干扰他了,什么是信任,什么是尊重?
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的父母亲之间的相处,父亲和母亲彼此之间相处模式并不是他喜欢的,两个人几乎没有太多话说,母亲对父亲有时候比较强势,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大周普通夫妻那般相处,两个人彼此没有太多话说,父亲在外边奔波,母亲主持内院,她每日做的事情除了分派那些管事婆子,便是敲打刘姨娘,若是有丫鬟爬了父亲的床,母亲是二话不说,一顿板子打下去打到没气儿就抬出去。
他们之间的信任呢?尊重呢?
他又想到了今天下午和许允炆之间的对话,看起来表兄将来和表嫂的相处也会是和自己的父母一样,就像两个被捆到一起的人,而不是自发的想要去亲近,他们那样的生活真的很有意思吗?
梁伯韬若有所思的扒着饭粒,脑海里浮现出润璃说那话时的神情,坚定而决绝。她要的生活是两人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相处,而不是做他的附属?互相信任——彼此心里有对方,不会因为旁人的话产生分歧;互相尊重——给她自由,让她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只会对他说“是”。
若是没有璃儿,换一个人,自己和那个人如自己的父母亲一样生活一辈子,会开心吗?梁伯韬心里突然一紧,不,不行,不能和璃儿在一起那怎么行?他放下竹箸,猛的站了起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世子爷,你还没用完晚膳呢。”红英追了出去,却只看见梁伯韬潇洒的背影,湿漉漉的头发滴了一地的水,水迹一路拖沓着往前边去了。
润璃正在房间里看自己整理好的偏方,研究着那些偏方的可行性,突然窗户上响起啄拨之声,响在这初春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品蓝,你这小丫头,都闹半天了,这么晚还不愿意歇着!”嫣红笑着敲了敲窗棂作为回应:“你再不去歇着我可叫吴妈妈来收拾你了!”
响声没有停下来,还是轻轻的,不紧不慢的响起,绒黄朝屋子里的人挤挤眼睛摆摆手,示意大家都不要说话,然后悄悄的摸到门口准备扑出去吓品蓝一跳。
绒黄在门边站了一会,然后猛的拉开门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