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而让一之濑瑛比较注意的是地面上那些血迹。
  它们缓缓流淌着，像是爬行的蚯蚓，看起来很新鲜。
  正对着天台的位置，一位身着员工服侍，表情极度惊恐的男人正颤抖着看向前方，他的手中拿着一根撬棍，瞳孔极度收缩，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海野千伦？”
  一之濑瑛看到了他胸口上的牌子。
  以及躺在地上，明显不省人事的中年男人。
  他是不是来晚了点？情况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妙啊。
  “你，你是谁！？”
  海野千伦瞪大了眼睛，牙齿打颤地对一之濑瑛道。
  一之濑瑛：“……”
  一之濑瑛：“我说我吃饱了上来逛逛你信吗？”
  反正他自己都不信。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该死！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来了人！！”海野千伦怒骂道，
  “就算是命运也在和我作对吗！！！混蛋！！！”
  “我很抱歉。”一之濑瑛双手向上举起，
  “礼貌性问一下，所以你是杀了人吗？”
  “我没有！”海野千伦条件反射般回答，
  “我上来之后他就已经死了！我没有杀人！！”
  ……咦？
  一之濑瑛愣了一下。
  海野千伦说他没有杀人。
  也就是说，倒在地上的男人不是他干的？
  不过，好像论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杀人犯是海野千伦。而太宰治用的言语也是[打算]，而不是直接指认。
  所以说，这件事情另有蹊跷吗？
  “你是不是要报警了？”男人的眼中流露出灰败的情绪，
  “果然，我还是按照那个人说的干好了……我根本没什么未来的希望了，就算留下来，我也不可能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
  那个人？谁？
  “先冷静一下好吗？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不相信你吧。”
  一之濑瑛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有一位百战百胜的律师朋友，叫成步堂龙一，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拜托他帮你打官司。”
  海野千伦愣住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一之濑瑛道，
  “而且我的朋友还在这里，他是一位正直的警察预备役，他还拥有美好的未来和人生，我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所以，可以请求你不要按下炸弹按钮吗？”
  “……”
  天台上一片平静。
  安静到一之濑瑛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穿着皱巴巴员工服的海野千伦孤零零地站在天台中心，他看上去懊恼又痛苦，那张脸几乎要皱在一起，像是只年迈的沙皮狗。
  他缓慢地，艰难地半蹲在地上，苍老的手搭在膝盖上垂下来，充斥着极为沧桑的无力感。
  “我也不想。”
  男人喃喃道，语气中沉浸着痛苦，
  “我真的不想做这种事情，我也知道，我不该那样轻而易举地去夺走其他人的性命……那样对他们也不公平。”
  “但是，这个世界对我公平过吗？”
  一之濑瑛愣住了。
  “我的儿子很久没有回来了。”他苦笑道，
  “妻子得了癌症，医院交不起医疗费，恐怕也是没救了。”
  “我本来还想着，这个月如果发工资，就和妻子一起去海边逛逛，起码还能留下点什么……”
  “结果老板一直不肯发拖欠的工资，甚至还威胁要开除我……我尝试过求助警察，求助过一切可以求助的人，但是依旧没有人帮助我。”
  ——我曾经期待过这个世界，但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善待过我。
  男人宛若树皮般粗糙的手指微微弯曲，指甲几乎嵌入了粗糙的皮肤里。
  “你说，我还有可能会相信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吗？”
  一之濑瑛的瞳孔微微瞪大。
  “等一下……”
  “抱歉了，年轻人。”
  海野千伦拿起了手中的炸弹按钮，流下了苦涩的眼泪，
  “要怪我的话，就去另外一个世界怪我吧。”
  说着，他猛地摁下了手中的炸弹按钮。
  “砰！！！”
  尖锐的子弹划破了沉静的空气，宛若尖啸而过的汽笛般炸开。
  血色的痕迹在火光中一晃而过，几乎在同一时刻，男人惨痛的尖叫声也即刻响起。
  “啊！！！”
  海野千伦的手连带着炸弹按钮一并被打穿，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的脸几乎整个的扭曲，迎面跌倒在地上。
  “干得漂亮！”
  一之濑瑛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他心有余悸地看向了身后，而在门口的缝隙之中，穿着风衣的黑发青年正紧握着枪，赤色的瞳孔如同火焰般闪烁。
  “呼，还好赶上了。”
  金木晃代心有余悸地放下了枪，一个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是我的错觉吗？你的枪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准了？”一之濑瑛挑眉。
  “因为那一枪不是我打的啊。”金木晃代侧过身，金发年轻人恰好抬起头，和一之濑瑛对上了目光。
  “是我开的枪。”名为降谷零的青年笑道，
  “哎，偷偷把枪带出去，被教官知道估计又要挨骂了。”
  “这次算是集体挨骂，也不差啦。”诸伏景光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