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祝照坦言:“没有女子想要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但王爷从不是我的,也就没有分享一说。”
  她顿了顿,又说:“当初嫁入文王府来,王爷也非本意娶我,而今王爷终于碰见了心仪的女子,又怎能因为我占了个王妃的身份,就阻碍你们的姻缘。我、我想了很多,也不知这样做是否妥帖,只要王爷应下,今日我就可让古伯找个人去青楼问问,若是对方要价不高,月余就能好,若是对方要价太高……王爷恐怕还得缓一缓。”
  祝照的话,像是一根刺,直直地刺入了明云见的心中。
  他不禁苦笑,若是旁人娶了祝照这样‘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妻子,恐怕做梦都得笑醒,只是祝照越是这样说,就越叫明云见觉得自己不受她待见。
  “王爷不说话……是觉得我这样安排不好吗?”祝照抬眸,看向对方。
  她轻咬着下唇,心口突突直跳,脑海中涌出了许多明云见的反应,也想过许多种他的回答,但无一能叫她心安。
  做到如此,祝照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体贴大方了,心里的酸涩因为明云见状似思考的沉默越来越沉,就在明云见松开她手的那一瞬,祝照的心突得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这么愣愣地等待明云见的回答,仿若等着生死宣判。
  “这样安排,自然是不好的。”明云见侧过头,看着祝照时一双桃花眼微微睨着,脸色冷淡:“若是我心仪之人,怎能屈于他人之下,不是纳入王府,而是娶入王府,你可同意?”
  祝照心底咯噔一声,脸色顿时苍白了。
  她讷讷地点头,又听明云见道:“既然娶进王府,月棠院便不能你住了,后头的听风院与蓝芷院你选一处吧。”
  祝照抠着手指,一双眼睁得很大,定定地看着桌面上的青瓷茶壶,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明云见见她居然还嗯了声,心下无奈又气急,伸手在祝照额头上弹了一下,这回倒是挺用力的,叫祝照怔愣地望着他,一双眼睛红红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你便这样将本王拱手让人了?”明云见也气,他是好气又好笑,但是瞧见祝照眼眶都红了,心里又舍不得,伸手摸了摸方才下手弹她额头的位置,柔着声音问:“疼吗?”
  祝照被他一问,眼眶积了泪水如一粒透明的水晶豆子,挂在下睫上只需轻轻眨眼就能落下。
  她摇了摇头,额头上不疼,不过心里是真的难受。
  明云见见她眼看就要哭了,一颗心仿佛化成了温水,简直拿她毫无办法。
  “那你……那你……”祝照你了半天,说不完整,明云见知晓她的意思,端着凳子靠近了些道:“本王心仪之人只有一个,你还想知晓她叫何名吗?”
  祝照摇头,嘴唇扁成了委屈的样子:“不想知道了。”
  “方才都是违心之言吗?”明云见问。
  祝照诚实点头,明云见才道:“本王去青楼,是因为工部尚书喜欢这些,本王并不喜欢。本王没想到会有人将这些事告诉你,造成了你的误会,今后青楼本王不会再去,也没有什么青楼女子能讨本王欢心的。”
  “昨晚便想与你说这些,今天说也不迟。”明云见拉过祝照的手,拇指轻轻擦着她的手背道:“小长宁,我喜欢你,这话先前说过一遍,现在再说一遍,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喜欢。”
  祝照闻言,顿时一怔,眼中的泪水欲落未落,显出几分震惊的可怜来。
  “你……”祝照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她不记得明云见何时与自己讨论过喜欢不喜欢的事了,她记忆中最深的片段,就是明云见在景州与她说的那番话,她想她在小皇帝生辰那日借着酒醉,已经将他的心还给他了才是。
  “你说的喜欢……”祝照一时哑言。
  明云见道:“便是那种想要与你亲近的喜欢。”
  祝照已经彻底傻了,明云见浅笑着,抬手擦过祝照眼睫处挂着的泪珠,食指上沾了点儿。
  “这话若你想听,我日后可时时说给你听,若你不信,便日日看我如何做的就好。”明云见道:“所以,没有青楼女妓一说,也不是砍树故意气你,这样解释了,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祝照张了张嘴,尚未说话,门外桃芝便吆喝着下人将饭菜端来,明云见眉心轻皱,回忆起好似每次他与祝照推心置腹时,总有人过来打扰。
  桃芝还没跨入小厅门,便见明云见冷着脸,回头呵斥了声:“出去。”
  桃芝一顿,明云见又说:“门也关上。”
  桃芝哦了声,茫然不解地退下,顺手带上了小厅的房门。
  这时安静且封闭的环境,并未缓解祝照心里的紧张,反而让她更加局促了起来。
  她的呼吸变得凌乱,望着明云见眨着眼,问:“你……你真外头没人?”
  “没有。”明云见道。
  “那……那吃早饭吧。”祝照脸上微微泛红,半低着头说。
  明云见怔愣片刻,大约明白了过来,想要让祝照完全信任自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她曾给与过他百分信任,是他走错了路,才让两人关系变成如此,明云见愿为行为负责,故而他道:“好,吃饭。”
  他说过,他不急,他能等。
  权利地位尚懂徐徐图之,更何况是一颗远比之珍贵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期间真的好多意外的事情啊,今天就这样更了,剩下的下次再补。
  第59章 抱抱
  清明那日祭祖, 明云见去他母妃陵墓, 祝照本应该随同一起的,不过得了明云见的准, 今年是祝照这十一年来头一次在清明祭拜自己家人,所以两人当日分开上香。
  到了栖山, 经过清明时节的雨水, 祝家几座连在一起的坟墓上长了淡绿色的野草, 郁郁葱葱铺了一层。祝照一眼就看见几日前自己种的梨花枝笔直地生长着, 几根新长的枝丫上开了两朵梨花苞,独特漂亮。
  经过一个秋冬祝照才发现, 她爹娘的坟墓上其实并无杂草,就像是每年都有人定时来打理过一样,以至于现在春天生意盎然了, 周围也没长几根长短不一的杂草。
  因为清明这日还在下雨, 山上林间的温度与山下不同,祝照为家人烧了些纸钱后便离开了栖山。下山路上祝照瞧见山边一丛长在野草堆里的九里香, 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铺在了繁茂的绿叶之上煞是好看,便让小松摘了两枝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祝照特地问了小松想不想吃糖葫芦,小松连连点头, 马车便饶了一段路,特地去街市中心。
  今天是清明, 日子特殊,街市上的人多了些,大多都是在卖元宝纸钱与案香的, 卖吃的商贩倒是少了许多。
  祝照的马车入不了人多的街市,她干脆下车让小松撑伞走一段,反正这处距离文王府也不远。
  府丁驾车先行离开,祝照与桃芝和小松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在巷子口瞧见了卖糖葫芦的老头儿。
  几人连忙跑去,祝照才买下糖葫芦,一手举着九里香花,一手拿着糖葫芦没吃两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长宁。”
  祝照回头,瞧见站定在自己跟前的人时,一瞬怔住,像是不认识对方似的上下打量,眼中还有惊喜:“潭儿哥!”
  徐潭伸手抓了抓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月不见,徐潭长高了许多,祝照对徐潭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于大理寺里头,徐潭蒙冤在刑牢里瘦成皮包骨的模样。这些天过去,徐潭长高了一些,人也健壮了。
  祝照之前为了让徐潭在大理寺里过得好一些,撒谎说明云见有意将徐潭带在手下做事,没想到后来徐潭回去,身子骨养好了之后的确入了夜旗军。只是普通夜旗军都是晚间出来的,祝照晚上几乎不出门,也就没再见过他了。
  如今徐潭一身劲黑的夜旗军服饰,与小松穿的九成似,只是因为小松于夜旗军中的地位比徐潭高一些,故而衣带的颜色略有不同。
  徐潭过得好了许多,剑眉星目,居然有些爽快帅气了。
  他与祝照道:“方才我瞧着不敢确定,后来瞧见你身边的小松使长便知道一定是你了。”
  徐潭说着,愣了瞬,又马上给祝照行礼:“是属下说错,应当招呼您为王妃才是。”
  祝照连忙摇头:“潭儿哥不必与我这般见外。”
  随后她又朝小松瞥了一眼,瞧见小松得意的眼神不禁好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也是使长了。
  “王爷有无说今日何时回府?”祝照低声问了小松一句,小松比了个手势,祝照便道:“王爷今日回府迟,我还有些时间,不如潭儿哥陪我走走吧,也与我说说姨娘与姨父近来如何了。”
  徐潭笑起时露出一排牙齿,他道:“好啊!正好送你回去。”
  祝照与徐潭渐渐离了人群,顺着城内小路边未开门的人家檐下,撑着伞慢慢朝文王府的方向走。
  期间一直都是徐潭在说,祝照听,偶尔开口提两句问。
  徐潭道:“我爹娘身体一直不错,王妃不必挂心,自我入夜旗军后,紫门军中的人对我爹也好了许多,一切都多亏了文王给了面子。不过这两日我家中也发生了不少事,说起来应当算是两个好消息,只是这两个消息都叫我心里有些不安。”
  “什么好消息?”祝照问。
  徐潭笑道:“之前我娘贸然去文王府,找王妃说我姐姐于诗社碰见了一名男子之事,不知王妃可还记得?”
  祝照一愣,点了点头,她一开始的确是让文王府里的人去诗社问话了,只是那些人回话就说问不出,隔了一个月祝照也没找到关于那名男子的消息,她就干脆给徐家写了封信,说自己帮不上忙了。
  徐家当时没给她回信,加上之后的事情变多,祝照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现下徐潭提起她才骤然想起:“莫非是环莹姐姐找到那名公子了?”
  “不止找到了,说不定短时日内……她还要嫁过去呢。”徐潭有些窘迫地瞥了祝照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姐姐、也不知是被那男子迷了什么心窍,连人是谁都没了解到,便与他私下碰了面,还……”
  徐潭欲言又止,祝照心下咯噔,大约是明白过来了。
  徐环莹不是个不理智的人,应当做不出这些事才是,只是徐潭的表情说话的语气都很慎重,叫祝照实在意外。
  “如今我爹娘都不知那男子身份,我姐姐似乎是知晓的,只是不肯说,她坚信那名男子会来娶她。我娘为此气了一阵子,不过前段时日倒是有人频频往我家送礼,礼都是贵重之物,我姐姐说是那男子送来的,不日之后,便会娶她过门了。”徐潭扯了扯嘴角道:“这样听来,也算是个好消息吧?她总被人说眼光高挑剔到年龄大了,我爹娘也总是数落,现如今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也算不错。”
  徐潭心中不安,是因为徐环莹喜欢上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他们一家都不知晓。还有一点……徐潭总觉得徐环莹最近的性子越变越古怪了,她以前爱看书,爱写字,偶尔喜欢作诗,为人矜娇有些自傲,可近来说话都细声细语,时常发呆,一本书三日都看不完了。
  徐环莹的事若是传到外人来说,那便是一则丑闻了,徐潭敢这时与祝照说,也是因为他知晓祝照不会将此事告知别人,也想让祝照再找些人打听打听,那男子的身份究竟为何,到底值不值得徐环莹嫁。
  祝照听得出徐潭隐隐不安,她上回的心思没放在徐环莹的身上,只怕徐潭之事牵连了文王府,而今文王府倒是平静的,她或可再找人帮忙打听该男子的身份。
  “那潭儿哥说的第二件好消息是什么?”祝照问。
  徐潭道:“环晴也找到人家了。”
  祝照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环晴?!她……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吧?二夫人为何这么急着将她嫁出啊?”
  徐潭眉心轻皱,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徐环晴还是个孩子,若论实际岁数,她也就才十三,这么小的年龄都是被家里人护着当宝的,哪儿有推出去与人成亲的。
  “只是找了人家订婚了,没那么早成亲的。”徐潭道。
  “找的是哪家人?”祝照道:“环晴年龄小,太单纯,潭儿哥是大哥哥了,得帮着妹妹看着些。”
  “我知道,那家人……”徐潭脸色有些难看,祝照光是听他这语气也知道,徐潭是不满意徐环晴的亲事的。
  徐潭道:“环晴订婚之人是京都青门军副都统,说起来也是个不小的官儿了,二夫人说环晴能与这家人结亲是福气,就连她自己亲娘都这般说,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祝照一惊,青门军副都统年纪已经四十了,不过去年妻子死了,二夫人说徐环晴是嫁给对方,可见是去给人当续弦了,环晴才十四岁,嫁给个四十的人,哪怕是正妻也绝不占好处的。
  “姨父不反对吗?”祝照问。
  徐潭低头苦涩地笑了笑,说:“我爹这一辈子,尽在我娘与二夫人之间来回受气折腾了,我娘为了我姐姐的事烦忧,二夫人的事儿他也不敢管太多,免得两头不讨好。”
  徐潭抬眸,额前一缕发被风吹乱,几滴雨水落在上头,显出了几分无奈来,他日后绝不与他爹一般娶两人回来惹麻烦。
  徐潭嘴角的笑还僵硬地挂着,他问:“你说,这两个算不算好消息?”
  家中的两名女子都要出嫁,与旁人说自然是好消息,但听徐潭这般说来,祝照听不出半分高兴。
  今日是清明,故而夜旗军也休假了,徐潭今日无事,又不想待在家里听她娘与姐姐吵架,听二夫人教化徐环晴如何成为他人的好妻子,只能在街上闲逛。结果碰见了祝照,这才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管不了二夫人与徐环晴,但他还想救一救他姐姐。
  “我觉得我姐姐就像是被人拿住了魂,彻底变了个人了。”徐潭说这话时,声音一瞬哽咽,随后又清明了起来:“若王妃能帮忙找到那男子就最好了,我也可提前去找他,将话问清楚,问他对我姐姐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意,为何说了要娶人,到现在还在隐瞒身份故弄玄虚。”
  祝照轻轻啊了声,道:“我尽力帮你问问,若能问到,第一时间派人去徐家找你。”
  “那便多谢王妃了。”徐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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