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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齐为民叹服。
  捋着下颔的胡须道:“我一向自负,却没你看的透。王爷能得顾衡襄助,无异于如虎添翼。那位康先生想必早就看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想借谡哥摘一回现成的桃子,只怕他的如意算盘……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熬同也笑了一会,眼里的忧色一点点消散。
  这世上总有些人想抄近道走捷径,这本来也无可指摘。奈何这世上还有一种多智近乎妖的人,光明正大的把世上的康坦大道全占了,挤兑得别人只能走向悬崖上的羊肠小路。
  齐为民用了几块新鲜茶点,忽然摇头失笑。
  “我是第一次看见顾夫人,果然是英姿飒爽女中一豪杰,当着一干朝臣竟丝毫不惧,这份气度倒极为难得。其口舌之利鲜有人能及,要我是顾衡也会老实许多,难怪传说他畏妻如虎,这些年从来没看见顾衡在外面喝过花酒逛过勾栏。”
  方熬同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你少在我面前编排人家,那顾夫人和顾衡是患难夫妻。虽然看着年岁不大,但确实是从苦日子一起熬过来的,这份敬重可不是官面文章,从前多少人起过心思都没了下文……”
  什锦胡同,端王府。
  “大病未愈”的李侧妃慢吞吞的把汤药喝了,面上显现出微笑,“王爷向来给范庶妃脸面,就是因为她生了王府的庶长子。结果她得陇望蜀把手伸到了世子的身上,这回这个跟头摔得实在是太疼了。”
  到显应寺为俞王妃祈福,且归期未定,这对于一贯养尊处优的范庶妃来说无异于坐牢。
  一旁伺候的丫头算是她的心腹,激灵灵地打了两个寒噤之后,陪着笑脸答应了一句,“全靠娘娘运筹帷幄,那范庶妃果然迫不及待了地上了当。此时的留芳园哭成一片,谁都怕自己被点去显应寺侍候……”
  李侧妃意兴阑珊地靠在大迎枕上,没什么避讳地地自言自语,“没想到费了半天心思,还是没有让王爷回心转意让我来抚养诩哥。如今倒好,直接把那孩子带到外院去了。再过个几年等诩哥大了,跟我还能有什么情分?”
  丫头听到这种直截了当的话,一时间吓得浑身冰冷,恨不得自己耳朵立时聋了。
  李侧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成心拿范庶妃作伐,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没想范庶妃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也太高看她了,一个漂亮脑袋里装的全是浆糊,要不然也不至于生了王府庶长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妃……”
  丫头砰地一声跪在地上,知道以这为主子的心性手段迟早把持王府内院。前些日子生了这场病不过是示弱于人,此刻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李侧妃把身边的人敲打了一遍之后,倦倦地侧身躺下。
  连她这种内宅妇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外面局势的变化,因为无论大宴还是小宴,有无数位份高的诰命端着笑脸儿过来嘘寒问暖。端王……已经渐和敬王肃王呈鼎立之势,那把至尊之位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府里的康先生多半也察觉到这点,所以才带着谡哥上窜下跳。听说拜了一位相当有名的大儒为师,不就是想在谡哥的身上多贴几层金吗?
  奈何范庶妃实在不成器,那边才刚有个影儿就迫不及待地想狠踩世子一脚。也不想想世子后头站着的是顾衡,那人岂是好相与的?范庶妃想占一点便宜,却没想到转眼就被别人连皮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李侧妃摸着自己柔软的肚腹,不无遗憾地想要是里面有个孩子就好了。当年太过年轻了,一仰头就把一碗芜子汤喝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如今百般筹谋都不知为何?
  她摸着床榻边隐在暗处的枕匣,漫无边际的想着心事。
  枕匣里头都是市面上少见的珍宝,有颜色金黄成色顶级的圆润珍珠,嵌了珊瑚碧玺的七宝手钏,纯净得像一汪水的翡翠手镯,在太阳下能泛出夺目五彩的宝石……
  这些东西若是拿出去变卖,足够自己后半辈子花用。她一个乡下无依女子,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是既然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她还想要更多的尊祟。
  府里谡哥和诩哥争得越厉害,自己这个旁观者的位置才能坐得更安稳……
  只可惜自己唯一的亲弟弟钱小虎脑子跟锈住了一般,宁愿跟着爹爹在顾家当个身份低下不起眼的护院,也不愿伸手帮帮她。要不然的话,她何至于在这世上单打独斗?
  若是端王……真的能再往上走一步…,李侧妃喉咙里有些发紧。
  从前只想守着本分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能够靠着一双手挣个衣食丰足就足够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随意欺负,可为着以后人上人的日子也该好生谋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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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每个女配角都野心勃勃……我转身遁走……
  昨天下班回家晚,看了会手机竟然睡着了。做梦总觉得什么事没干,凌晨两点醒了才想起文章没发,想了一下应该没事就又睡了。所以说懒惰真的要不得,下回一定一定记得先码文先改文先发文后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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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六三章 梅雨
  五月中旬的时候南方开始进入梅雨季, 大理寺少卿顾衡接到一项特别的任务,要到房州提审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人已经走到半路上,又忽然接到命令说房州那位死刑犯不需要审了,但却另有任务让他到前往赣州一行。顾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舟车劳顿之时与几个亲随都暗自提高了警惕。
  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打开窗子向外张望到处都是灰朦朦湿漉漉的。百无聊赖的顾衡坐在驿馆的檐下看书,刚翻了两三页就见韩冬带了一个人进来。
  韩冬这几年都跟随在顾衡身边, 也算见过颇多大场面。此时却是半躬着腰,小心谨慎地在前头领路。远远望着的顾衡咪了咪眼睛, 知道等了两天的人终于到了。
  那人个头不高,行动间却极矫健。披着一件及踝黑色长斗篷,进了回廊才将风帽取下来。看起来不过是平常路人模样,顾盼间眼神却颇为锐利。
  来人拱手为礼递过来一张的官凭, 竟是京军都护府的指挥使。虽然也是四品,但这个人官职的含金量可比自己高多了,那可是直接归皇帝管辖的内卫。
  顾衡心中微凛面上却丝毫不显, 客客气气的把人让进屋里,寒暄了几句后才开口问来意。
  那个人并不觉得自己是客人,背着手打量着这间狭小的屋子,甚至把顾衡放在桌上的书拿在手中翻了几页。黑色斗篷滴落的雨水很快在他脚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在光线不是很好的阴天呈现出一种象血一样的奇怪深色。
  “我姓高,叫高石碁, 名字有点拗口, 所以你叫我老高就行了。我识字不多, 所以最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我听说过你很多事,但你却不认得我……”
  这人一张口,顾衡的眼眶就紧缩如针——从前他听过这个声音。
  在那场大梦当中因为襄助敬王事败,他被押入不见天日的死牢。每日睁开眼就是头顶巴掌大的天窗,永远泛着霉味儿的潮湿墙壁,根本就不会避讳人的老鼠和细小爬虫,还有挂在牢头腰间上的大串钥匙声……
  在很长的日子里,那个青衣红帽的牢头是自己与外界唯一接触的人。
  蓄了满腮的胡子看不清脸,说话时声音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沙哑。他并不多话,送牢饭时却每每记得多带一盏油灯或是一床露着棉絮的厚褥,让形容狼狈不堪的顾衡勉强度过了死牢里的头半个月。
  这人的身份远不止于一个牢头那么简单,在顾衡变成“游魂”的那段时日里,就是这位牢头大人出于义愤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拿着他的手稿在新皇面前帮他翻了案,同时让沽名钓誉的童士贲锒铛入狱……
  高指挥使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后,莫名其妙地发现眼前之人态度忽然从温文有礼变得和煦热情。不仅如此,还极贴心地吩咐底下的人送热水和汤锅子进来。
  京军都护府说的好听些是皇帝内卫,专门负责拱卫京城和皇宫,说得难听些就是皇帝私人拳养的奴才。朝庭很多爱惜名声的文官知道他们的身份后无不退避三舍,这位大理寺的顾少卿倒极为有意思。
  冒着大雨赶了大半天的急路,让顾衡这样一提醒,高指挥使浑身上下也感到有点难受。
  屋子里的仆从来来去去,急着办差的高指挥使满心不虞。但是等干爽舒适的衣服和一大钵冒着热气儿的糊辣汤端上来的时候,他对眼前这个年青文官印象立刻大好。
  虽然已经习惯风里来雨里去,但是再铁血的汉子心口总有柔软的一块。高指挥使靠在椅子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舒适地喝着滚烫的糊辣汤,感受那股辛辣热意将一路的艰劳熨平。
  满满两大碗连汤带水的熟羊肉面筋泡油炸豆腐粉条子下了肚,高指挥使拿着手帕慢慢擦着嘴道:“早听人说顾少卿为人周到妥贴,今日一见才知道名副其实。我此行是来办一件机密的差使,有人向我推荐了你……”
  顾衡眉毛一跳,知道这种所谓的机密差事肯定极为棘手。
  高指挥使看着神色依旧镇定的青年,不由又高看了他几眼,觉得再把自己的目的收着瞒着实在是太不地道,起码对不起那碗味道和分量都十成十的糊辣汤。
  “漳州那边报来急信,说原礼部尚书周敏之感染风寒,因为人生地不熟没有及时医治,几乎已经病入膏肓。周贵妃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终于让圣人松口答应派太医接周尚书进京诊治……”
  顾衡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我接的这道差使,总不是圣人要我护送周尚书回京吧?”
  高指挥使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掂量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必要弄得神神秘秘的,“圣人……不喜欢底下的几个儿子整天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偏偏总有些人喜欢在其中瞎掺和。”
  顾衡心里大石落地——有些人简直不作不会死,看来皇帝老爷本来准备放周尚书一马的,奈何他要上赶着往独木桥上走!
  这倒是大实话,要不然十年前皇帝就把太子立下来了。
  高指挥使半真半假的说着话,“周尚书老老实实在漳州养老就天下太平,没想到他想着法子作天作地非要回京城,还有本事往景仁宫送信,搅得贵妃也跟着不安分,圣人觉得不高兴了。”
  高指挥使含糊了一下,“至于为什么要找你来,是因你在河南道当了三年的主官,那里算是你的地盘……”
  顾衍干脆利落的问道:“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高指挥使极为满意他的知情识趣,咳了两下嗓子,“圣人的意思是让周尚书暂时回不了京城,但又不想引起舆论哗然。本来我手底下多的是干这种事儿的人,但大都手法太过阴狠容易露出痕迹。向我举荐你的人说,小顾大人做事素来周详……”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告诉顾衡,咱俩各显神通一起来杀个人吧,正好……我这边还差一个顶缸的!
  要不是那张官凭和盖了鲜红大印的公文在这世上无人敢作假,还有这张脸时时出现在自己的那场大梦当中,顾衡几乎以为这个人就是个骗人不偿命的市井老千。
  他端起手中温热的茶水一口气喝干,努力端着笑脸平和道:“大人谬赞,京里比我能干的人多了去了,我做事只能算一般般。”
  高指挥使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同仇敌忾一般循循善诱。
  “难得我看你顺眼,就跟你说一句交心的话。你毕竟还年轻,要知道有些落水狗必须得趁早打折他的腿。要让这些畜牲重新爬起来,那就会到处疯咬人。周敏之当年为了找回面儿,后来给你使了多少绊子,你吃了多少暗亏,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你着急!”
  顾衡抚着额头倒在椅子上,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位牢头大人年轻时竟然这样“活泼”,甫一见面就这样交根交底儿。
  也许是那碗胡辣汤奏了大功效,合了眼缘的高指挥使谈兴甚浓。甚至站起身打开房门用手在外头的韩冬找店家抱了两床被褥进来,大有跟顾衡促膝长谈的架势。
  屋外稀稀拉拉地下着雨,高指挥使盘膝坐在床榻上,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
  “你也看出来了,我如今就是帮着圣人跑跑腿儿,专门处置一些半工半私半明半暗的事务。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就是那些文绉绉的呈上文书最为难办。我又不放心交给外人,如今有了你就有指望了。”
  顾衡转头看了眼窗外黑黢一片的雨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高指挥使抿了几口茶连声赞叹,“这茶喝起来醇香厚重,小顾大人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会享受。我们京军都护府最紧缺的就是像小顾大人这样的高才,若是你愿意不妨到我们都护府办差,薪俸贴补包君满意。”
  挖墙角挖到了端王门下……
  若是所料不错,那位向高指挥使举荐自己的人多半就是……端王。顾衡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在前方紧锣密鼓忙活的时候,端王在后头也没闲着——都护府可不是谁都能伸进手去的!
  眼看过了三更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韩冬知趣地送来了夜宵,一小锅炖得烂烂的白米粥。
  高指挥使赞赏地望过来一眼,正要继续夸赞时顾衡连忙打断他的话,“这只是驿站厨房熬的米粥,里头加了姜丝和少许红枣,我昨晚上吃的也是这个。还有你刚才喝的茶也只是普通的叶子茶,说什么醇香厚重,我喝起来只是一股苦味儿。”
  高指挥使连眨了几下眼睛,抹着眼角大笑道:“虽然咱俩是初次见面,却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似的。你说话做事合极我的胃口,要是在大理寺混不下去,或者是想换个衙门,尽管给老哥哥我捎个信。”
  顾衡心想,我俩可不就是上辈子认识的……
  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米粥,正好走了困干脆在桌子上模拟起了沙盘。高指挥使摩娑着下巴道:“出京时我带了十个人,一刀宰了周敏之是神不知鬼不觉。怕就怕京里的那些人知道他死于非命,又有人五人六地乱说一气。搅得敬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要生出大乱子……”
  京城目前的局势只能维稳。
  顾衡装作没有听懂高指挥使的话,低垂着眉头,“又要周敏之死得干净,又不能惹人注意,的确叫人有些为难。”
  高指挥使面相虽冷,但处熟了之后显然是个急性子,“就是这个理儿,出京时圣人叫我……让周敏之回不了京。可他人已经在奉诏回京的路上,旁边还有周家和敬王府派去的人接应着。不能让人看出其中有什么蹊跷,时间又这么紧,把我愁的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宫中圣人想保全所谓父子情谊,只能先拿别家父子开刀。想在这中间取得平衡又不引起猜忌,的确难以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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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一见如故……
  第二六四章 时疫
  河南,浚县。
  顾衡拉着高指挥使在一家小小的摊子前坐下, 熟练得操着本地的方言让老板送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然后笑着侧头道:“别小看这碗东西, 看似普通但在浚县本地却非常的有名, 有着无风十里香之名。老板都姓蔺,祖上三代都是做豆腐脑的。“
  梳着圆髻蓝褂的老板娘见是熟客,赶紧手脚麻利地把葱花、姜蒜、辣椒、榨菜、香菜和秘制韭花酱等十几种佐料盛到碗里,大声吆喝着送了过来。
  顾衡埋着头边吃边介绍,“吃豆腐脑的时候是很讲究的, 尤其注意一个热字。按当地人的说法, 那就是要烧着嘴、烫着牙才能吃出这种东西最美的味道。”
  高指挥使嗞溜喝了几口,发现味道很不错, 尤其是汤水很郁浓。在鲜味中还带有些许豆香,确实在别的地方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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