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他身为alpha,连自己伴侣的自尊都无法保全,怎能容忍?
  “母亲。”当着家里众人的面,席莫回毅然曲起膝盖,垂首跪下,在席悯脚边恳求,“求您撤了结界,让他进门。”
  席家楼阁的大理石地板很冷,桓修白在梦里知道的。他的小情人,跪在那么冷的地面,回头痛了会和他嗔声抱怨的。
  “母亲,我很少求过您什么事,只有这件,求您答应。”
  他的小情人,那么高傲自尊,为了反抗家里跑出来,宁死也不愿妥协,却为了他,再次和家里人低头了,双膝抵在地上,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卑微请求。
  桓修白血液逆流,浑身发冷,酝酿在胸腔里的酸涩直往鼻腔上冲,他看着席莫回深深伏下身,曾经挺拔的脊椎弯了,他的灵魂也随之绞烂,痛得神魂欲裂,骨肉碎离。
  那两年来无数个难忍的日夜,都比不上席莫回为了他委曲求全一跪来得疼。
  “咚。”
  这是膝盖骨重重敲击在砖石上的闷响。
  席家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了门槛外,每个人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震动。
  “桓——”
  席莫回正要出声,桓修白两手伏地,咚咚咚向席母席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他直起身,额头红肿一片,表情却是苍茫,强撑着昂头挺腰道:“我与他同心同身,他跪我不能站着。”
  他随即又低下脸,恍惚了一下,流露出苦笑,对席母席父尊敬地说:“叔叔阿姨,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叫你们一声爸妈。你们对席莫回有养育之恩,而我是他的爱人……这三个头,是为了报答您们将他养大,让我有机会和他相爱。”
  他又咚咚磕了两个,声声砸在席莫回心尖,钻心的苦涩从心头一直麻痹到了舌根。
  杜阅澜愣愣看着,下意识要躲,被席悯拽住,生生受了那两个头。杜阅澜向她投去目光,席悯轻轻颔首。
  席莫回没看到父母的小动作,站起来冲过去要扶桓修白,他却坚持伏在地上,哽着嗓子硬声说:“叔叔阿姨,烦请你们不要责怪莫回。是我追求他的……有什么事我来担着。我不会让你们为难,也请……你们以后好好照顾莫回,我这就——”
  桓修白踉跄要站起来,“走”字还未脱口,突然捂住嘴,舌根一酸,喉咙里涌上一大滩夹着血的碎肉,吞也吞不下去,滴滴答答顺着指头缝溢出来。他难受地大声咳嗽着,仿佛要把破烂的肺咳出来,血压上升,眼前看不清东西,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漫无方向地走了两步,撞进席莫回的怀抱里,剧烈咳着大喘气。
  “啊……”
  桓修白听到身前人溢出一声揪心的呜咽,自己也揪起了心,在恍然发白的视线里摸索到席莫回的脸,轻轻摩挲软软的脸肉,凭着本能哄他道:“别哭啊……”
  席莫回抱着他往回走,喃喃重复:“我们不受这委屈,阿桓,我们走,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
  不论去地狱还是天堂,相握的手总不能分开。
  席悯在门内静默了一会,似乎有所触动。实际在桓修白下跪之时,她心里已经了然,自己的儿子在对方心中地位大过一切。
  替夫跪拜,这份果敢和倔性难得。他敢扣头,她便以长辈身份接下了。
  她忽然叹了一声气,面对同样动容的杜阅澜吩咐道:“阅澜,去把人家安顿好。那孩子也不容易。”
  等事情了结,挑个好日子张罗进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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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麻麻:【防火墙开启】杀毒软件扫描到可疑人物一只。
  席爹爹:不阔以进门!
  席美美哭哭:麻麻快把防火墙关上!
  二桓:我是病毒?嘿嘿
  席麻麻正准备关防火墙,席美美把病毒搓成一团,抱着走了:我们一起做病毒!不受这委屈
  席麻麻对席爹爹:快把俩傻孩子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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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喜欢桓桓呜呜呜呜,美美也好好呜呜呜呜两个苦命小傻瓜。
  其实原本的剧情比这个虐,这已经是我改过的糖了……所以,有没有人吃【红烧鳕鱼】啊(自动给自己淋上酱油加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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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独角兽贴纸
  围观了这一切的席墨之绞紧了双手, 轻声在背后说了句:“妈, 爸,我先走了。”
  直到现在, 他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了他哥说的那番话——你妻子在家中的地位,取决于你的决心和态度。
  在这句话之下, 支撑着的是一份坚如磐石的责任心。
  不过席墨之怎么也没想到, 打断脊梁都不肯低头的席莫回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当场下跪求人, 就为了给他老婆找回场子面子, 表决心给父母看。
  席墨之扪心自问……遇到这种场景, 他更可能的是带着人走,直接逃避冲突,像席莫回一样当机立断, 他……自问没有这份勇气。
  杜阅澜也是心如乱麻,他做好了各种设想,甚至以为儿子会当场赌气离开, 却被这二人接连一跪砸得半懵。
  “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跨不过结界。”
  席悯转着手腕上的赤红色珠串, 轻声应道:“他是跨不过结界,但也跨过了门槛。”
  杜阅澜与她相知相伴多年, 席悯话说一半, 他已明白了意思。席悯一开始就猜到, 即使人找回来,只要主脑没死, 多半不会放过机会, 怎么也会借助他人躯体留下复生的可能。这孩子是无辜, 也是个纯然的牺牲品,这点席氏大家长早就明白。
  而席悯所说的“跨过门槛”,从来就不是结界,而是席悯与杜阅澜的两道心门。
  “你想借这机会看清那孩子的态度。”杜阅澜道。
  “是,也不是。我要看的是他们俩的态度,不是单纯任何一方。”席悯踱步回内厅,来到窗口,院内水汽氤氲,迷雾浓郁处似有鸟雀啾唧声,“席氏家大业大,家主和掌家主母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关系到整片八十个世界的稳定存亡。如果两个人不能心意相通,你我一体,保持关系长久和睦,不仅每年一度的‘祭祀’无法完成,连维持界守的责任,也会难以为继。”
  杜阅澜略微思索,坦言道:“所以你之前答应莫回,许他可以不继承家业,也只是要求他娶个无关的人传续子嗣。但若要继承家族,掌家主母的选择断不可能如此轻率。可是……”
  杜阅澜又忍不住朝回廊那边瞄了眼,人早就走了,但那几声惊心动魄的扣首声,似乎还在廊中回响。
  “可是,他既然连自己的名分都不求,只求我们以后善待莫回……怕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是,这孩子能第一时间反应,不计较自己得失,本能把莫回放在自己前面,这点……确实很难得,但席悯,你难道要让儿子做冥婚吗?那分明是魂魄离体,勉力支撑……”
  “他都求我了。”
  杜阅澜抬眸,有些错愕,“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席悯美眸流转,淡如烟波地掠了他一眼,“你我都知道,席莫回大可径直离开,就算他发了脾气再当我面拆一次楼,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我不让他的人进门,伤得是他的面子,他若是发脾气,那是为了私欲,但他跪下求我,这性质便不同了。”
  杜阅澜感叹接道:“他成长了,有了担当,这次跪你是为了妻儿,更为了给他的人平等和尊重。”
  席悯静静听着,也在内心赞同。她行走各大世界多年,和诸多小世界顶层势力斡旋角力,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想法。这一跪的性质有多重,席悯当然知道。席莫回这是将自己的骄傲自尊押上,想在她这里换得伴侣的尊严。
  这份责任,直面问题当即处理的决心,让席悯也觉得把家族交到长子手里——放心。
  一个alpha,如果没有担当与牵挂,就容易做事冲突,不顾后果,缺少一根理智的绳子拉住他。但它不是束缚的绳子,而是牵引着人回归本心,守护自我的连心线。
  席悯二十啷当岁时,也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时常无法无天,做过的混事比之席莫回有过之而无不及,抱怨席家老太爷太苛责,为什么不能早早将权柄交在她手里,于是便离家出走企图证明自我。
  席老太爷没有刻意拦她,正如她没有刻意去追捕席莫回。
  直到她历经生死,学会了取舍,退让,遇事之前多加思考,最后是牺牲与奉献,她才接过了传家权杖,得到了承认。
  比之席老太爷对她,她自己对长子实在是过分纵容了。
  席悯略略欣慰道:“他到底没辜负我的期望。”
  杜阅澜轻叹着:“墨之就不行。”
  给老婆偷偷发完短信的席墨之走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帅脸扭曲了下,撇嘴嘀咕:“用不用这么偏心……”
  另一边,席莫回带着桓修白直奔医院,把人推进诊疗室做了全身检查,一个电话叫来了无量世界所有顶级医学专家联合会诊。
  一群老头围在会议室里对着胸透b超各种部位的彩超指指点点啧啧称奇,席家小叔子a产科专家席恪眉头皱了皱,白大褂一抻,走出去。
  他走的是内部通道,直达检查室,病人桓修白正在这里接受缝合手术。
  病人看起来精神状态还行,身上的烂处已经缝好,碎掉的骨头也都得到一定程度修复,参与救治的医师都是治疗系的异能者,对付这类创伤很有一套。
  却也是无用的……没有心,怎么能活下来的?那群专家唇枪舌剑地讨论个不停,席恪想着这是家里事,无心跟他们争论,早早来关怀病人了。
  席恪掀开透明帘子走进去,心里嘀咕着,挺帅一小伙,配我家侄子那个阴柔相正好,对方也看到了他,正要开口喊人,席恪摆摆手说:“叫我小叔就好。”
  “小叔。”这还是第一个表面释出善意的席家人,桓修白抑制住紧张,露出和他脾性完全相反的腼腆笑容。
  席恪伸头看了看,护士侧身让开一些,让他看清正在贴纱布包扎的后颈,席恪随口问到:“疼吗?我不我喊莫回进来陪你。”
  “不疼,他一路陪我过来,太累了,让他在外面多歇会吧。”
  席恪快言快语道:“我估计他也没歇着,找人去给你看会诊结果去了。”
  他话刚说完,诊疗室门上的小玻璃窗户口就露出个白乎乎的脑袋,席莫回冒了一双眼睛左右搜寻着,桓修白看到他忍不住含了笑,也不顾手腕上是不是还打着针,急忙给alpha挥手。
  席莫回径直开门进来,看到他精神还好,也松了眉头,恢复了往日高冷的样子。正巧一记营养针已打完,桓修白得了空,就站起来过去迎他。
  “这是我小叔,他人比较好,你见过了吧。”席莫回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去坐着。
  席恪嘴角抽了下:“我听你这句‘比较好’,就知道你对你爹妈是什么评价了。”
  “小叔,我有点事要跟您商量。”
  “巧了,我也想抱怨来着,大过年把我年假销了。”
  桓修白见他俩要走,下意识拉住了席莫回大衣一角,“等……”
  席莫回马上停住,从衣角上捡起他的手握住,指腹磨蹭着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我就在门口,不走远。”
  桓修白讪讪笑了下,他这么大个人了,当着席莫回叔叔的面还这么黏人,凭白让人家家长看了笑话。但他这人向来脸皮厚,于是乎厚着脸皮问:“之前你买的贴纸还剩吗?再给我贴一个,后脖子包住太难看了。”
  席莫回从阿辛罗中拎出小箱子,找出隔层里好好放置的贴纸,因为怕刺激到伤口,这次是写好了名字再贴到纱布上,弄完了才故意问:“贴这么个东西就能好看了?”
  omega果然不负他期望地回答:“你的签名好看,我脸上有光,回头护士给我换药看到了都要嫉妒的。”
  “让她们嫉妒。”席莫回心情好转,捏着他下巴轻轻抿了一口厚唇。
  席恪在旁边看着,神色复杂,在席莫回亲上去时差点伸手去挡。他不动声色从旁边捏了些酒精棉,把侄子拉到门外就往人嘴上擦。
  “叔叔你做什么?”席莫回莫名其妙,制住他的手。
  席恪往门里瞟了眼,又把他拉到楼梯拐角处,“给你消消毒,免得被感染。”
  门里,桓修白喜不自禁地摸着后脖子的贴纸,忽然发现有一角掖进去,独角兽的角那块没了,他想撕下来重贴,手指控制不住力道,不小心弄破了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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