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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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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雅南知道,路翰飞那样骄傲的人,现在的他,是他觉得自己最不堪的时刻。
  只是他连家人都不愿意面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他不是最怕被自己看不起么,他不是事事都要和自己争么,他不是总要说他是对的么?
  现在的路翰飞,拿什么来和自己说教?
  “路翰飞,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路雅南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她想要知道真相,真正的真相。
  路翰飞没有看她,他低着头的身影料峭又孤寂,尽管这两个词在路雅南的记忆里从未和他有过关系。
  小雅南,你知道吗,在我觉得全世界都崩塌的时候,我只想来找你,在我孤独寂寞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时候,我却独独想见你,看看你,好不好,你过得好,我就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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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回答,路雅南就更紧张了,心头砰砰跳,她颤抖着开口,“那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没爱过。”他脱口而出,好像知道她会问什么,也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
  “哦……”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路雅南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反倒是一口气悬在了嗓子眼,上下不得,堵在那里,竟叫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那……就好。”
  “因为我一直爱着你,只有爱,没有过……”他平静的眼底,汪了两潭清泉,好似映着月光般的柔亮。
  路雅南想起了两年多前,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对她说,“小雅南,二哥不娶你,三哥娶你!你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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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t市。
  “三路大夫,今天可真是春风满面啊……”
  清早路翰飞刚到四楼肿瘤外科,迎面走来绰号叫二二的小护士,调侃了他一句,“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面若桃花呀!”
  路翰飞平易近人,平日里又喜欢和人逗趣,才来医院实习没多久,就已经和这些小护士们打成了一片。“看来你昨个夜班不累啊,啧啧,回头我告诉大路大夫,你今天继续夜班好了!”
  “别呀!”二二立刻讨饶,“你们三个路大夫一起结婚,大路大夫心情肯定不好,那我不完蛋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人从她身侧走过,头也没回地开口,“哦,是么,那你今晚继续夜班正好陪我这个心情不好的人吧。”
  二二吓得捂嘴,“大、大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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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翰飞乐了,拍拍她的肩头,佯装同情,“唔,看来大哥心情确实不好呢!”
  二二冲他直吐舌头,“呸!你自己大喜了还祸害群众!”
  “那我还是不请你吃喜酒吧。”路翰飞故意逗她,“免得要你出份子钱,又祸害你了!”
  二二白了他一眼,“哼,我把份子钱给小路大夫呗!”
  路翰飞斜了她一眼,“这么多路大夫,你就这么划分的啊!别人的都挺好的,怎么就我的听着不像肿瘤外科的大夫,倒像是妇产科的,三鹿?还是问题奶粉!”
  “我能怎么办?”二二摊手,“大家都这么叫,不然叫一声路大夫,四五个人一起答应了!”
  “你们怎么不叫路燕飞二路啊,到他那就避开‘二’,改叫燕飞大夫!你们这群以貌取人的家伙!”路翰飞狠狠地戳穿二二的话,“立刻把我的三鹿给改了!”
  二二笑得捂肚子,“别啊,大伙都觉得三鹿特别适合你!”
  路翰飞佯装恼怒地白了她一眼,进了办公室。大哥路承飞在灯板旁看片子。路翰飞热络地问好,“早上好!”
  路承飞今天排了近十台手术,所以他已经进入了那种生死一线的严肃状态,没理睬身边的人和事。
  比所有人来得都早的路燕飞此时在给窗边的几盆吊兰喷水,见路翰飞来了便笑着说,“一起查房?”
  “我不和你一起去。”路翰飞酸溜溜地说,“你是翩翩公子,我是三聚氰胺……”
  路承飞咳了一声,下逐客令,“你们俩都出去。”
  ☆、part 8
  兄长下令,路燕飞和路翰飞不敢有丝毫怠慢,乖乖出了办公室。大哥路承飞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教授了,除了科里boss级别的老教授和主任,基本算是t市安仁医院肿瘤外科的一把刀,尤其擅长放射介入手术。
  二哥路燕飞心思缜密,多大的手术他都不骄不躁,十几小时都能保持思路清晰,每一步都尽善尽美。所以那些小护士们奉路燕飞为翩翩公子一样的人物崇拜。只可惜,名草有主。
  路翰飞刚来医院时间不长,在几次做副刀的手术中显现出他卓然超群的天赋,但大伯路振英却迟迟没让他主刀过任何手术,不论大小。
  路翰飞心痒难耐,在急诊大厅看到个麦粒肿的病人,都想冲上去划一刀,给自己点精神慰藉他开了个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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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了一圈,路燕飞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路翰飞知道婚期将近,二哥公事私事一起来难免力不从心。他娶的是大学同学兼同事唐亦柔,唐家在j市,跨城市结婚难免事情就多了。不像路翰飞这般轻松惬意,小雅南嫁给自己,无非就是拎着行李换个房间住罢了。
  “还是你和雅南这样好。”路燕飞忙得焦头烂额,自然羡慕起了别人,“二婶是嫁女儿娶媳妇一步完成。”
  “嫂子是值得你辛苦。”路翰飞调侃了一句,“你就别羡慕我了。”
  路燕飞抬手点了点他,“难怪大家都说你自作孽不可活,你这话要是给雅南听到,她得多伤心啊。”
  路翰飞低头笑了笑,她何止是伤心啊,暗恋了这么多年的二哥要给她娶二嫂了,又岂止是伤那么浅?这种感觉,他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她那个傻丫头能不能像自己这样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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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历九月初一,黄道吉日,宜嫁娶。
  路家今日张灯结彩,大宴宾客。路家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只记得乐呵呵地派红包,两个孙子同天结婚,一下子有了两个孙媳妇,加上一个孙媳妇还是自小领养的小孙女,等于是三喜临门,怎能叫她不开心?
  路家老太太冯安安虽年至耄耋,在t市仍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她的公公在民国初年留日学医,抗战时回国在开了诊所,悬壶济世,无偿救助伤病员和老百姓。冯安安的丈夫路家仁子承父业在解放后做了抗美援朝的随军军医,冯安安虽不懂医术却极善经营,两人同心协力才有了最初的“安仁西医馆”。有了这些历史背景,安仁在t市发展得很顺利,大半个世纪过去后成了叱咤东南一带的医疗业巨头。
  路家仁去世后,长子路振英接替父亲成了‘安仁’的金字招牌;次子路振声则负责经营。
  当年老爷子路家仁突发心梗死过世,老太太就一病不起,卧床三年,眼见就要撒手人寰了,忽得一高人指点说路家男丁旺盛,阳气太重,冲煞了体弱的老夫人,须得从西南面领养一位少失怙恃的女孩,还得是阴历五月中到六月底出生,才阴气重一些,这么一转悠就找到了七月出生的孤儿——那时候还叫宋雅南的她。
  按说路家人是不该迷信的,可路振声的妻子还是坚持收了这个孩子,她说,“我是不懂迷信还是科学,但是我只知道,人不管生了什么病,好心情是不可缺的良药。”
  路老夫人膝下两子三孙,一直盼着能有个孙女,如今来了雅南,心里自然是欢喜的,这一高兴病倒还真的好起来了。如今一晃过了十来年依然健在,路老夫人把她捧在手心,比对那几个亲孙子还疼得很,雅南在路家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三个孙子中路承飞和路燕飞是长房的,而路翰飞和路雅南是二房的,四个孩子都从医,加上路振英也在医院,所以小护士二二才会分不清这么多个“路大夫”,索性给他们一个个编了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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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是空前绝后的盛大,只是有的人乐在其中,有的人意兴阑珊,路雅南便是后者之一,说之一是她觉得路翰飞应该是另一个,尽管他全程投入得要命,演技逼真得叫她都咂舌。
  她是混混沌沌地过的,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一敬酒,又是如何用笑僵的脸送走了宾客。只记得他们两对新人和长辈们道晚安,然后各自回房,二哥的手一直搂着二嫂的腰,那样亲密无间。
  路雅南狠狠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自己卑劣极了,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窥伺着别人的幸福,在黑暗的角落里反复咀嚼。她从淋浴房里出来,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才打开反锁的卫生间门,往卧房的床上一躺,对着憋了半天要上厕所的路翰飞说,“我好了,你进去吧。”
  路翰飞如释重负,紧皱的剑眉都舒展了,忙不迭地冲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他走出来,一脸的轻松自在,“给淋浴房加个帘子吧,这样你洗澡我也能上厕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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