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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瘾 第96节

  人情世故到底是中国人最看重的东西,她此行北京,有人知道她爱酒,还特意在圈中组织了个品酒会。
  晚上邀她过去。
  圈子就是圈子,总要拉拢关系,其实她对来参加的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到底今夜的主角是酒。
  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
  这栋写字楼只有五层,内部翻修过,看起来并不很旧,坐落于这里,非常安静,四下只有琴音旋律缠绵,声声入耳。
  乔稚晚不知不觉沿楼梯上去,到了五层。
  不若下四层,四面都是通明透亮的玻璃隔档,五层却像一个包裹严实的黑色匣子,四面围着厚重的隔音板,里面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乔稚晚发觉楼梯只延伸到五层,她就原路返回了。
  学生们都在上课,楼道寂静,往下走时,忽然有细碎的谈笑声落入耳中,像是男女的呓语。
  乔稚晚不禁顿了顿脚步。
  她不是故意要看到的,她一只脚还没落到下到三层的楼梯上。
  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了窗边。
  四面只有风在流动,着装散漫的年轻男人一手落在口袋,倚着楼道尽头的墙壁,正与一个长发的女人谈笑。
  那个女人是四楼大提琴教室的老师,乔稚晚刚看到过的。
  他们二人交换过烟和打火机,形容说不上多么暧昧,但也能看出关系交好。
  男人头发偏长,站在窗口,逆光落在他的眉眼,只依稀能看清他唇角那点慵懒的笑意。
  脖颈和右手的纹身非常扎眼。
  ——但不若过去那身无处可藏的离经叛道,这样的举手投足之间居然沉淀下来些许难得的稳重。
  到底是过了四年。
  乔稚晚从烟盒的外表看出了牌子。
  南京煊赫门。
  他以前常抽的,还跟她说。
  烟嘴是甜的。
  乔稚晚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想到上回碰见他他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她心底就没好气。
  她不打算多做停留,转身,继续沿楼梯下行。
  离开了这里。
  *
  怀野拖到班主任给他下最后通牒,才慢悠悠地去了趟学校,处理了些无聊的事情,临近傍晚,回到自己的排练室。
  他很享受这样寂静的时刻,只有louis陪着他,极近夕阳西沉,披了满肩,一抬头才发觉,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最近做什么都不是很顺利,符安妮还找了一群人加以指摘,傍晚打电话给他,他直接不接了。
  符安妮就开车亲自来这边抓他。
  这会儿符安妮从后视镜瞧着后座那大少爷一样坐那儿,闭着眼睛睡大觉的人,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我就知道你不接电话就在这儿窝着,当初答应你把排练室弄外面就是我的错,如果在公司有事儿我还能看到你——现在可好,电话不接人就没了!”
  怀野昨夜就没睡好,脑袋被符安妮吵得嗡嗡痛。
  他后仰着下颌,靠住座椅,眼眸轻阖着,闻言,有些不屑:“不来找我不就行了,非要我去一趟?”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吗,”符安妮真是要尖叫,“其他事儿由着你也就算了,你最起码五次听我一次也行啊,还得我亲自来抓你。”
  “什么狗屁身份,”怀野嗤笑,“我不就是个人?”
  “——你是个人,我就不是了?”符安妮忍无可忍,“你爱随心所欲是你的事,但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今晚跟我进去露个脸,然后你想怎样就怎样,别总是我替你兜着。”
  “什么‘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怀野笑了,吊儿郎当地说,“我如果偏要这样呢,你能怎么样?”
  话说着,已经到了地方。
  又是上回那个商务公馆,外观板板正正,装修风格死气沉沉,一股棺材板儿的气息,看着就烦。
  符安妮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停在路边:
  “——你到底进不进去?”
  “都给我骗到这儿了,能不去吗。”怀野打开车门,下了车。他还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驾驶座的方向。
  他微微躬身下去,领口一枚吉他拨片模样的吊坠滑了出来,跟着他眼中的笑意一闪一闪的,“说好了啊,姐姐,溜达一圈儿我就走,别想再留我,收到?”
  符安妮真想说你现在就给我滚吧。
  她忍了忍,终究没说出口,见他最近头一次这么乖,人气哼哼的,还是伸手捏了下他的脸颊,“行,今天算你听话。”
  她拿着包,也匆匆下去。
  一辆白色保时捷不前不后地跟着他们的车停下。
  “嗯,好,我到了。”
  乔稚晚挂断蓝牙电话,抬头的瞬间。
  看到了前方车内车外的那一幕。
  许颂柏正在上海转机,听她到了,这下心下安心许多,嘱咐着:“少喝点儿酒,晚点下飞机了我来接你。”
  “没事儿,我助理晚点替我开车,”她的视线落在那道直奔前门而去的高挑身影,许久没有收回来,“到了跟我说,回去好好休息。”
  “我还是来接你吧,”许颂柏笑笑,“还是比较想见你。”
  “那好。”
  怀野快到门边,觉察到了那辆后他们一步到这里的车。
  他下意识地回头,那一处旖旎白裙,落入这沉入夜色的夕阳之中的同时,也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眯了下眸,继续前进。
  没多作停留。
  符安妮也注意到了,她小碎步跟上怀野,“对了,我听说,joanna回北京了,你们没见过面?”
  怀野双手抄在口袋,语气轻松:
  “见过啊。”
  符安妮一顿,想到了之前在她家别墅的生日会,一切都如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好像从未存在过:“你们这些年没联系了?”
  “没有。”
  “你没主动联系过她?”符安妮见他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笑着问他,“你养的那条狗,是她的吧?”
  怀野淡淡地觑她,“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第64章 chapter.63
  注:上章后半段重写过
  大家清过缓存后重看, 再衔接本章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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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63
  此起彼伏的说笑声与弥散不尽的酒气,随着傍晚突至的一场小雨,窸窸窣窣地落在一道门之外。
  乔稚晚把双手放在感应龙头下。
  冰凉的水流落在手掌心, 洗手台旁一簇木槿花泡在透明的扩香器中,气味淡淡地逸散开来,香得很刻意, 少了些自然的植物味道, 假惺惺的。
  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的一刻,看到嘴角那一点惯于逢迎的笑容,竟觉得十分疲倦。
  用冰凉的手指抚了下太阳穴,才能够舒缓刚才一轮儿下来那紧绷绷的感觉, 她背身倚住洗手台, 从手包中拿手机的时候,摸到了下午开会前, 让宋桃带给她的烟。
  电子烟没有带在身上, 宋桃问她要什么, 她很少抽国内的烟,下意识地说, 就买南京煊赫门。
  下午送老高的女儿去艺术学校, 无意遇到走廊尽头的两道人影。怀野递给那个大提琴老师的, 也是南京煊赫门。她看到了包装。
  其实这本来也和乔稚晚也没什么关系, 也许是应付外面一个个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令人身心疲惫。
  她思至此, 心底还是隐隐地多了些烦躁。
  许颂柏已经在上海转北京的飞机上了, 登机前发了消息给她。
  乔稚晚整理了下思绪, 无意识地滑动着二人日常的聊天记录, 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来, 烦躁渐消。许颂柏是她少女时期的梦想,现在他们订了婚,她时常会有一种幻梦成真的感觉,很不真切。
  又看了两封rachel发来的工作邮件,她舒缓好神色,继续扬起公式化优雅得体的笑容,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低靡的光线如这场擦着傍晚篼头淋下的夜雨,推开门的一瞬间,与五彩斑斓的玻璃瓶一齐钻入了她的眼底。
  音乐圈子的聚会,自然少不了乐队的助兴,乔稚晚刚到这边时,在门口看到了符安妮和怀野,她这会儿循着那阵迷离的后摇乐声看去,人头攒动之外,在前方的是一支面孔很陌生的乐队。也许是谁家公司推来的新人。
  她的视线又一晃,在吧台的另一侧看到了他。
  今夜氛围轻松,说是品酒会,倒不如说是个圈内的小型party。
  吧台那一头,年轻的男人闲适地坐在高脚椅上,他一条长腿半屈踩在踩在落脚处,和四下打扮拘谨偏正式的人不同,仍是下午那身简单随性的穿着,黑色半袖t恤搭黑色长裤。
  这春夏交接的季节,雨意卷着丝丝冰凉的风儿吹了进来。
  他偏头回应身边的符安妮谈笑时,吧台的光在他的眉眼之间落下几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倦漠——看似只是符安妮为他一一介绍着前后左右围拢着他的人们,他却始终是一脸散漫的神态,偶尔点头,大多时候思绪好似在人群之外游离,兀自抽着烟,酒也没怎么喝。
  他的手指修长分明,夹着烟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虬盘着不知什么图案的纹身。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显,这只手看起来比从前更有力量。
  不仅如此,他的每一寸骨骼都好像随着这挥之一去的四年飞速成长、
  乔稚晚看着他,竟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就金曲节的颁奖礼,那个很没礼貌的乐队就是他的,他是主唱,”老高这会儿坐过来,拍了乔稚晚一下,示意那边的怀野,“年纪不大,还在大学读书呢,做了个乐队人红了,就目中无人了。”
  乔稚晚端起杯子,搭在唇边,浅浅地抿了口酒。
  没接话。
  老高似乎彻底忘记了那天去pub遇到这支乐队时,乔稚晚说了他们认识,只顾着自己抱怨:“我看啊,这都是运气,哎joanna,你看到了吗,他旁边那个是他现在的老板之一,也是他们乐队的负责人,仗着自己在圈内认识的人多,给这小孩儿真是硬捧捧红了,我看也就是靠女人的小白脸吧,小年轻长得又好看,讨女老板喜欢,我要是年轻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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