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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食摊,郎君靠捡(美食) 第10节

  东坡肉的灵魂就是这层软糯的肉皮,若是先煎熟了,就会变韧变硬,反而破坏了口感。
  砂锅里垫上一块竹箅子,防止肉直接接触锅底而烧焦。再铺上葱段、姜片,最后把肉块皮朝上码进去,倒入生抽、老抽、炒好的冰糖浆水和花雕酒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即可,火候足时他自美。
  起码要炖半个时辰,关鹤谣就先牵着掬月去院子里晒太阳,留给萧屹足够的个人时间。
  炖煮的过程中她翻了两回面,最后取出肉块,撒上红枣,又倒了些花雕酒再上锅蒸。
  这东坡肉是她的拿手菜。在现世时,餐厅食客几乎人手一份。
  她当时特别定制了一掌大的小陶罐,上面雕着餐厅的logo,一罐一块肉,精巧可爱,一开罐肉香扑鼻。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矫情,就这么大锅蒸吧!
  关鹤谣收拾好厨房,这才敲敲正屋门,走了进去。
  一看到屋内的光景,她险些笑出声来。
  萧屹姿势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还是他万年不变的倚床半坐,只是换上了新衣,整个人的气场都焕然一新,莫名其妙的闪闪发光。
  “小娘子手艺真好。”
  关鹤谣抿嘴,终于被他语气中真实的快乐逗笑了。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勉强能穿而已,料子也是最便宜的粗布。
  “我没做过男子衣衫,这两天瞎做的。”
  萧屹听着这话却更加快乐了。
  关鹤谣觉得萧屹怪可怜的。
  一天只能躺在床上,还毫无隐私,只是能稍微活动擦洗一番就这么开心。于是问道:“兰家哥哥,你闷得慌吗?我拿几本书给你看吧。”
  书是高价物,一本普通的书都不下一两钱银子,萧屹没想到关鹤谣能抱来两大摞。
  萧屹随手翻看,发现除了《三字经》、《千字文》和字帖这些给掬月开蒙的书以外,剩下的书体类繁杂,各种食谱、游记、史书,还有不少涉及水经地志、耕种手工之术,甚至还有几本刑典法令。
  翻着翻着,萧屹看出了端倪,八成以上的书都是手抄本,而且是同一人抄写的。
  “这些书…是小娘子抄的?”
  “是呀,我哪里买得起这些书啊。都是书肆老板心善,允我拿回来抄的。”
  萧屹抬手,轻轻抚过那秀美的簪花小楷,“小娘子字写得好。”
  关鹤谣一笑,万分感激妈妈让她从小练书法,在这方面没有问题。
  “这个…《天外杂记》,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是刻印本,还是个有好几本的系列,作者飞鸢客。
  关鹤谣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僵直,颤颤巍巍刚要回答,一边掬月已经无不骄傲地表示:“那是小娘子写哒!”
  关鹤谣穿越过来,很快花光了原主乳娘留给她的积蓄。
  于是为了活命,她抛弃良知,含泪做了抄袭狗。
  作为一个多年以来,浸淫于各种韩剧、美剧、日本动漫以及无数网络小说的现代人,关鹤谣血液中狗血的含量,以及大脑中好梗的容量可谓领先大宋人民至少五百年。
  她把古今中外所有能想起来的故事写下来,别说小说、电影、剧集,就是很多童话、神话传说都没有放过。
  她文笔自然不足以通篇古文写作,故事叙述也无法如原作那样细腻,但是只要有大概的情节,再由书肆老板找人润色文笔,居然也成了一篇篇非常新颖的小短篇。
  嗨,谁看文不是看个情节和人设?
  换句话说,关鹤谣——大宋《故事会》写手。
  在书肆老板的帮助下,她出了几本书,挣到了一些钱,才得以养活自己和掬月。
  但关鹤谣确实对此非常羞愧,想以头抢地那种羞愧。
  多少人倾尽心血,以笔寄情的传世名作,被她套上符合这里风俗审美的壳子,粗糙地卖了。
  大仲马要是知道他笔下的基督山伯爵成了一个锒铛入狱的穷书生,他跌宕起伏的沧桑一生被关鹤谣团成不到两千字的小短文,怕是要当场气活过来,用手杖往死里抽她,而一旁的施耐庵、莫泊桑、蒲松龄、安徒生都会帮忙按着她。
  直到一个月前,关鹤谣耗尽了故事储备。
  好在此时她已经读了足够多的书,见了足够多的人,完成了初期人类观察。她确定这个“大宋”非常深厚地承袭了唐风,年轻女子在外经商不算罕见,这才敢走出去摆摊挣钱。
  这几本《天外杂记》是她黑历史,掬月引以为荣,关鹤谣深以为耻。
  关鹤谣正捂脸默默哀嚎,猛然想起一件事。
  救下萧屹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打扰小娘子赏月了”,那他必然是听到她吟那首《水调歌头》了。
  一问,果然如此。
  “忘掉!”关鹤谣满脸通红,“那不是我写的!千万不要为这个崇拜我!忘掉!现在!马上!忘掉!”
  她可没脸再去抄袭诗词,拼命守护着不存在于此的苏东坡的著作署名权,“这首词是苏轼苏先生写的。姓苏,名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是他暗中教给我的,你们不要外传啊!”
  掬月惊呼:“是教你东坡肉的那位先生吗?”
  “……对,就是他!”
  “好厉害呀,还教给你什么了?”“他住哪里啊?”“之前没听你提过呢…”
  关鹤谣被掬月十万个为什么逼得崩溃,一旁萧屹咬着牙想着东坡先生到底是谁,和小娘子什么关系。
  吃到第一口东坡肉的时候,萧屹对这个什么东坡先生的敌意倒是轻了一分。
  白瓷碟里,规整的肉块如红玛瑙一般红亮闪耀。醇浓的滋味自中有一丝丝绵长的酒香。瘦肉酥软而不干柴,肥肉香糯而不腻口。
  他的小饭桌上摆着一个炊饼,三块红亮诱人的东坡肉,还有一套“煿金煮玉”。
  “煿金煮玉”是山林雅士的食谱,虽无金玉之器,但有金玉之食,自有一番古朴风情。原料就是春日里不容错过的鲜美——春笋。
  鲜笋剖开切段,挂上一层薄薄的面糊,下宽油锅煎炸。
  成品金黄甘脆,宛如一块块油煎的黄金,谓之“煿金”。
  也可以将笋切薄片,和白米一起煮成粥。
  笋片洁白莹润,就像一片片煮熟的美玉,谓之“煮玉”。
  正是“拖油盘内煿黄金,和米铛中煮白玉”。
  关鹤谣给萧屹端来“煿金”的时候还在笑话他:“昨天看你馋那油炸糕了,只是糯米炸过太黏腻,就买了笋子给你炸,先解解馋吧。”
  她又戳着绑着十字结的五花肉说了个冷笑话:“你看,这就叫‘五花大绑’哈哈哈哈!”
  安稳的每一日,精细的每一餐,身边有着爱说爱笑的心仪小娘子,桌前还有一个只顾埋头大吃特吃的小丫头。
  萧屹举目四望,这简陋的小院反而成了他住过的,最温暖宁静的地方。
  谁知又过了几天,这小院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温暖宁静。
  第9章 番柿牛腩、关燕语 聪明反被聪明误,自……
  “六十八文?!”
  那屠户朝关鹤谣点点头,手上活儿没停,继续剁着大棒骨。
  好半天,关鹤谣终于纠结够了,“…好,请给妾称一斤吧。”
  一斤牛腩,居然要六十八文钱。
  可是想想也是,此时禁杀耕牛,牛肉向来可遇不可求,只是人民群众对牛肉的需求确是抑制不住的。
  不少人家甚至谎报耕牛生病,报备官府宰杀,以求暴利。官方也无法严打,只能“就坡下牛”,干脆地采取了资本主义的先进方法——收宰牛税。
  这欺上不瞒下的好办法,肥了官吏和屠户的腰包,最后却是关鹤谣这样的顾客买单了。
  关鹤谣只觉得那刀不是割在牛身上,而是割在她身上,提着肉失魂落魄地向关府走去。
  回到院里,萧屹已经起了,正倚床看书。
  关鹤谣笑容满面地和他打了招呼,说不出的优雅随和。
  看清他手里的书又“嗷”一声冲上去抢,十万分之残暴狂躁。
  “不许看这本!不许看!给我——!”
  关鹤谣顾着萧屹的伤,不敢下死手,只得整个人扑到他上身封住他动作。
  好在萧屹一瞬就放弃抵抗了,关鹤谣这才终于抢下她的成名巨作——《天外杂记》。
  “你不许看这本!”她凶巴巴地又重复一遍。却见萧屹呆呆的一动不动,只一张脸血红血红的。
  惊得她下意识去摸他右腹,慌忙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手覆上萧屹右腹,萧屹更是当场倒吸一口气。
  关鹤谣以为他真疼了,霎时紧蹙眉头,声音也软下来,说着“你别动,我看看”,上手就要扒萧屹衣服。
  萧屹瞳仁剧颤,僵直着身体用了十二分爆发力和自制力止住关鹤谣,岔着声说:“没、没事…伤口没事…”
  萧屹紧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压制狂乱的心跳和气息。起伏的胸膛刚要平复,睁眼又看到关鹤谣皱眉咬着唇看他,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
  “就是伤口在长肉,有点痒,有点…肿。”
  关鹤谣点头,那确实。
  她低头细看那伤处,新制的衣衫是浅蓝色,若是渗血了能看出来,现在似是没事。
  萧屹看着那鸦羽一般乌黑的头发,忽然福至心灵,“若是…若是能摸、摸一摸,会好许多。”
  “真的吗?”关鹤谣狐疑看他一眼,伤口怎么能随便碰呢?
  “就…轻轻的,不会伤到伤口。”
  关鹤谣沉思,她也没受过这样的伤,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疼痛时,抚摸起码能起到安慰剂的功效,也许真的还能帮助血液流动,促进伤口愈合?
  于是她伸手,极轻极轻地抚上萧屹伤口,绕着圈摩梭了几下,“好点了吗?”
  萧屹咬牙,“……好多了。”
  年轻无知的萧屹第一次理解了老狐狸义父口中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挖坑自己入。”
  偏偏关鹤谣得了肯定,松了眉头憨憨一笑,更加尽心尽力地抚摸起那伤处来。温软的手,轻如羽毛的触摸,一下一下把萧屹的魂儿都融了。
  他抓住最后一点理智,混乱地想着刚才看的《罗郎君与朱娘子》分散注意力。
  “小、小娘子,我刚看到、看到罗郎君发现朱家小娘子为他服毒自尽,他们…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又踩到了猫尾巴,倒是也拯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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