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的义务 第117节

  直到它再次见到宫肆。
  命运的丝线始终在他们中间牵牵连连，时隔多年，他们终究再次相见。
  在水盆里努力跳跃着，大头认出了宫肆，生怕宫肆看不上自己，把别的鱼带回家。
  它跳啊跳的，拼命往宫肆手里的捞网里跳，然后，不负它的渴望，宫肆终于捞到了它。
  大头的记忆里，幼小宫肆的笑脸是那么鲜明。
  几乎就是黑夜里唯一的一颗星星，看到宫肆的那一刻，大头的眼前终于有了光。
  宫肆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成为媲美灯泡的存在。
  没错，在大头眼里，宫肆就和灯泡一样亮。
  用红线系着塑料袋，塑料袋里有丑丑的大头，宫肆带着大头回家了。
  大头终于回家了。
  诚然，它并不知道什么是家，然而它再次见到宫肆了。
  这一回，大头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和宫肆分开啦！
  然后，他们就一起被打包到老家了。
  宫肆坐在大行李箱上的时候，大头就坐在宫肆手里的小小鱼缸里，宫肆想着去哪里歇脚，大头想的则是这里哪里可以抓鱼。
  可是，那个时候的大头很小啊，能抓的鱼也很小。
  它只抓了几只蝌蚪，最后那些蝌蚪还变成了癞蛤蟆。
  大头的记忆里，宫肆微笑了：是了，他这才想起来小时候、回到冷水镇的最初一段日子，大头的鱼缸里忽然有了几只蝌蚪，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水不干净，自己长出来的蝌蚪，不过因为是蝌蚪，他也没扔掉它们，直到最后蝌蚪全都变成了癞蛤蟆。
  想着当时大头被一群蛤蟆挤在一起的样子，宫肆真是觉得它可怜又好笑。
  好吧，原来，那是大头给自己的食物。
  也就是这时候，宫肆才知道自己从来不孤单，即使是被父母扔到老家的日子，即使是身为长子要照顾教训弟弟的时候，他也从不孤单——
  宫肆被弟弟们的哭闹烦恼的时候，大头也没闲着，它的方法简单而且永远只有一个：秋夏惹宫肆不高兴了，抓鱼；冬春惹宫肆不高兴了，抓鱼；秋夏和冬春不开心，宫肆担心了，大头还是抓鱼。
  大头就这样战战兢兢，兢兢业业的抓了这许多年的鱼。
  在大头的记忆里，宫肆熟悉了冷水镇的每一条水流。
  他去过的地方，没有去过的地方，大头全去过。
  他们的记忆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世界。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宫肆挖了最后一铲子土，然后，他就示意溪流离开。
  “怎么了？”溪流不解。
  是了，他们还在挖池塘，其他人都休息了，宫肆觉得还想干一会儿，所以他也陪着一起来了。
  “这里，再挖一铲子会有水了，这边连着其他地方的水塘。”宫肆用铲子指着前方一片土壁道。
  “哎？是大头告诉你的吗？”溪流说着，利落地跳了出去。
  宫肆就用铲子在他之前说的方向挖了最后一铲子，一股清亮的水流从里面喷涌出来，宫肆随即也利索地爬了出去。
  冰凉的冷水重新注满池塘的那一刻，一颗乌黑的大头从水里冒出来，两片鱼鳍扒在池塘边，看着两人，大头朝两人露出一口大牙的熟悉微笑。
  终于用水成功给自己灭火的大头老爷回来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头老爷回来了！它带着温泉回来了！
  一开始宫肆还没发现, 还是溪流发现的：不对啊, 大头怎么在冒烟啊？
  宫肆凑过去一摸, 大头的身上热乎乎的，紧接着他又一摸, 这回摸的是大头此刻待在里面的脏呼呼的水←刚刚挖出来，还没有经过沉淀，这水脏着呢！
  这一回, 他摸到的水居然是火热的！
  比开水差不了多少的温度！这、这、这……
  看着仍然傻乎乎泡在里面的大头，宫肆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大头以为自己着火了，去找地下冷泉灭火, 结果火确实灭了，不过冷泉也变成温泉了。”宫肆对众人解释道。
  如今大伙儿都从屋里走出来了, 在新挖出来的池塘蹲成一圈, 每个人都试了试水温, 然后猛地缩回手去。
  好热！这温度除了大头宫肆还有溪流，怕是没人受得了！
  不, 也不是——
  大伯的手掌依然泡在热泉水中, 作为天天和火打交道的刀匠，他是不怕火的。
  仔细感受着水里的温度, 大伯半晌道：“这里有火种的气息, 大头应该在里面留下了火种。”
  “祝融的火不是普通的火, 可以燃烧千年而不止。所以——”大伯将手从滚烫的水里抽了出来，嘴角微微弯起：“冷水镇有温泉了。”
  然后，想到这泉水滚烫的温度, 他又修正了一下：“不，大概是热泉，一般人没法泡的那种。”
  他正说着，阿吉从宫父怀里爬出来了，伸着小手就要去够水里的大头，宫父急忙抓住他的小手，却在抓住他的瞬间，阿吉变成了一尾小肥鱼，说什么也要往大头的方向跳。
  乖乖！这次可跳不得，宫肆一把抓住了他的鱼尾巴，不过他也依稀懂了阿吉的思路：年纪小的孩子习惯模仿家里的长辈，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大头给阿吉的印象最深刻怕，所以阿吉模仿的居然是大头，不但因此提前化形了不说，化成的形状还是一条缩小版的大头。
  眼瞅着大头待在池塘，阿吉大概以为自己应该也是待在池塘里的，起码变成鱼的时候应该是这样。
  想了想，宫肆将阿吉放到溪流手上，拿起铲子继续在旁边的池塘挖起来，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将外面接来的溪水灌进去，又引了点大头那边的热水，虽然有点脏，不过他将新的水坑一展示到阿吉面前，阿吉的大眼睛立刻亮了。
  迅速从溪流怀里跳到小一点的水坑里，阿吉紧接着还学大头的样子，将两片小鱼鳍扒在了池塘边，一对大眼睛看向周围围了一圈的大人，阿吉也张开一张小鱼嘴，傻乎乎笑了。
  “这倒是个法子，引两个管道，冷热水掺在一起就是现成的温泉，以后洗澡连洗澡水都不用烧了。”看着泡得很舒服的阿吉，大伯思考起来，半晌就有了主意，不过他也不急于一天做完。
  把阿吉从脏水里拎出来，大伯让宫父宫母去洗阿吉，然后让其他人自行休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直接在外面忙活起来。
  大伯直接焊了两根金属管道，一条用来引热水，一条用来引冷水，热水如今是现成的，冷水更是现成的←之前派进来支援的建筑队已经将水管什么的都预留好了，水管里的水是正经的地下水，水系能力者和土系能力者齐力从地下找到引出来的，两根管道一弄好，统一延伸铺到浴室、洗手间……于是宫家便有了二十四小时冷热水系统。
  紧接着大伯又亲自做了全木浴池，水龙头一装，热水一放，齐活！
  做完室内浴池还不算结束，大伯紧接着在外面也做了两个浴池，更原生态一点，直接用泥巴和石头铺，就在昨天宫肆挖的那两个水坑的基础上扩建，大伯将那两个池塘弄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圆形，中间有水管连通，一侧是热水，另一侧则是从室内水管引得凉水。
  “大头想在哪里泡就可以在哪里泡，如果大家想在室外泡也可以。”大伯这样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是觉得池塘边乱七八糟不够美观，紧接着他还找了花种植物种，按照它们未来的长势安排了一下位置，大伯在池塘边仔仔细细种了一圈观赏植物，还有一棵小小的巴掌树。
  “每个季节都有植物，巴掌树可以长很大，像伞一样打在温泉池边，下雪的时候也可以一边赏雪一边泡温泉。有它在，旁边的植物也能长得更好一些。”大伯说着。
  想象了一下大伯描绘的未来生活，所有人都心驰神往了。
  既然房子整个都重建了，大伯索性将房子重新设计了一下，如今宫家的孩子多了，房间就要比原来多弄一些，房子由两层变成三层，就连溪流也有了自己的房间！
  书屋保留了下来，面积没有扩大太多，不过因为楼层高了，里面如今可以装下更多的书。大伯的工作室在设计上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两间。
  “右边这间给阿肆，以后他回家可以用。”大伯道。
  真是……大伯真是什么都想到了——看着大伯，宫肆的内心有点激动。
  新的家建好了，在原有的基础上变大了点，更合用了点，然而看起来还是充满熟悉的感觉，而等到被大头抢下来的各种老家具被安置进去之后，这种熟悉感更甚。
  还是原来的感觉，但比原来的感觉更好，尤其是如今全家人都在，新家更是全家人和朋友们一起盖起来的，看着新家，宫肆心中无比平静。
  站在新家门口，他们一起合了一张影。
  然后就去其他还没盖好房子的人家帮忙去了。
  宫家人多，关键是有大伯，懂设计会干活，有大伯指挥，他们家的活儿这才干得利落又好，其他人家好多还在为设计图争论呢，宫家的房子已经可以入住了。
  来宫家参观后，人们立刻纷纷聘请大伯过去指点江上，除了指点设计之外，关键是找温泉啊啊啊啊！
  其他人家还不知道镇上如今有温泉了呢！
  一旦知道有了温泉，比起盖房子，镇上人更关心的是温泉，这倒是大伯有点不理解的了。
  不过找温泉不是他的强项，他得带着宫肆，然后宫肆带着大头。
  如今冷水镇地下的水脉哪条和哪条交汇，哪条从哪家地底经过……宫肆可谓是一清二楚，说起来这件事有点奇怪，他一个火系器却对水脉了解的如此透彻，这只能说……大头的自我催眠能力比他还优秀。
  明明吞噬掉了整个烧山洲的地火，大头却依旧把自己当鱼，虽然偶尔会出来蹦跶一下，然而大部分时间它还是要在水里的。新的水脉很快被它摸清了，如今它摸清了就意味着宫肆摸清了，所以宫肆这才对地下水脉如此了解。
  在他们的指点下，家家户户几乎都开出了一小眼温泉，欣喜之余，很快发现这温泉太烫根本没法泡，不过好在他们有大伯，将自家利用温泉的方法告诉所有小镇居民，接下来，宫大伯就收到了订单无数——做水管。
  于是，跟着大伯初学炼器，宫肆学到的第一个活计就是做水管。
  宫父宫母放在家里大伯炉子里的火没了，炉子仍在——大头及时吞下了它，可是里面的火却不在了。
  “应该是被你们吸收了，没有什么火不能被你们吸收的，及时是我们找到的火种也不例外，这正是你们是火系最强器的证明。”大伯对此很坦然。
  宫肆这才想到什么似的打开了自己胸前的哨子：果不其然，哨子里的火种也都消失了。
  大伯这才若无其事继续道：“其实，我猜测你和大头之所以可以重新合体，和这些火种有关，你手里有我给你的火种，你父母给你的火种，除此之外还有在齐洲得到的火种。”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火，能被刀匠奉为可以时代传承的火种的火，一定是祝融之火。这是世上最纯粹最灼热的火焰，可以最大化的将各种材料中的杂质灼烧完。”
  “当然，这里的祝融并非指你，而是指上一代祝融，只要他存在过，这个世间必然会留下他曾经留下的火种。能够熔炼祝融的，大概只有另一位祝融。”
  “我猜测，你当时心态到了，和大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则是你也恰好收集到了足够的火种，那三滴火焰助了你们一臂之力，融化了你和大头，将你们重新融化在一起。”
  “所以，那三滴应该是为了融化你们用掉了。”
  大伯说着，将一块金属原材放入没有任何火焰的熔炉。
  宫肆愣住了：“用、用掉了？”
  “那大伯、我们家……岂不是没有火了？”
  看着侄子难得的呆模样，大伯笑了：“有你在，我们怎么可能没火？”
  说着，大伯用下巴微微示意了一下冰冷幽黑的炉洞。
  宫肆若有所思。
  静静地看着炉洞，宫肆伸出右手食指，只见那原本是普通人类手指的地方忽然燃起火来，那指头也在瞬间变成了一团火凝固而成的手指，原本阴冷的炼器室一下子热了起来，最后，一滴小小的火滴自宫肆的指尖跃出，宫肆伸指一推，那圆圆的小火星便跳进了炉洞，紧接着，炉洞内便猛地燃烧起来，大伯之前放在那里的金属原材瞬间变成了通红一片！
  “好厉害的火！”大伯赞了一声，随即开始用工具钳着那块金属原材开始融冶，一边做这个步骤，他还一边指点宫肆融冶要点，每个步骤都说的详细，直到将融化好的金属液体倾倒出来，开始制作管道。
  叔侄俩一个教的仔细，一个学的认真，在观看大伯制作了三根管道之后，宫肆第一次开始自己融冶原材，制作管道。
  “你要仔细感觉，火系能力对炼器师是非常有帮助的，你可以一边观察材料的状态，一边更改火的温度甚至形状，哪里欠缺就加强哪里，不要着急，慢慢感受着不同温度给这块材料带来的不同变化，记住这些，将它变成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