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飞，你告诉我吧，”李寻欢抓住阿飞的衣袖，看起来都快想求他了，“如果不把他找回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
阿飞犹豫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借着身体的遮挡，抓住李寻欢的手在他掌心写道：“裴大哥就在后面。”
李寻欢一愣，终于明白过来，可是心里却越发难受了——阿昭那么生气都还会不放心地跟在他后面，而他刚才却那样冲他发火……
他只觉得眼眶都热了起来，就连裴戎昭骂他结义大哥是伪君子都不管了——反正阿昭脾气一向暴躁，又因为小云的事一直对大哥没什么好感，会这样骂也是很自然的，大哥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跟他计较，我帮他道个歉也就算了，——他这样想道。
于是他就开始思考起了怎么顺毛的问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顺其自然地“发现”阿昭，又不让他恼羞成怒地炸毛呢？
阿飞小声问他：“大哥你在想什么？”
李寻欢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在想阿昭会去哪里，是不是去找藏龙老人了呢？”
阿飞明白过来，知道他是想要把裴戎昭引出来，便配合道：“可能是吧。”
裴大爷在小巷子里听得直咬牙——臭小子干嘛要说“可能是吧”！万一这书呆真跑去那个什么锈剑山庄找老子怎么办！没看见他都冻成那样了吗！还不快叫他回客栈喝药！
老铁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对李寻欢劝道：“少爷，就算你要去找裴少爷，也要先回客栈喝点药，收拾东西再上路吧？”
李寻欢无奈地点了点头，和两人一起往回走——其实在他点头之前，他有想过是不是应该说让老铁回去收拾东西，而他和阿飞先行一步，这么说说不定能把裴戎昭激出来。可是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能利用阿昭对自己的关心来挟制他呢？这未免也太卑鄙，太不尊重他了。
裴戎昭看他终于往回走，想了想，就转身走掉了。他还是有点不高兴，想去喝一杯，暂时也不想见到李寻欢。
随便找了一家酒铺喝酒喝到半夜，他的气终于顺了，就回去客栈——他猛然想起来了，这书呆好像要收拾东西去那什么锈剑山庄找他！
他急急地赶回去，发现那架熟悉的马车还在院子里就松了口气，抬头一看楼上，李寻欢那个屋子还亮着灯，他又不想上去了——哼！被气跑了还自己找回来很丢脸的！
但是考虑了一下，他还是上去了，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把灯点起来，就听见李寻欢惊喜的声音：“阿昭你回来了？”
裴大爷沉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寻欢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我过来等你。”
“等我干什么？”裴戎昭不爽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李寻欢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阿昭，你还生我的气吗？”
裴戎昭浑身一个激灵，瞪着他道：“你别说得这么肉麻！好好说话！”
李寻欢傻掉了——怎么办？顺毛都不管用了，该说什么才好？
裴戎昭看到李寻欢的表情就忍不住一阵得意——哼！以为老子是那么好哄的吗！
他也不想想是他先骂了人家结义大哥的，且不说龙啸云是不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假仁假义，就算是，但是看李寻欢的样子根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啊！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加结义大哥，正常有点义气的人听到别人这样骂自己的恩人加大哥，有谁会不生气？也就是李寻欢脾气好，又当他是朋友，才没有跟他多计较。要是换了他自己，早就把那个骂人的家伙砍成十八段了。李寻欢才只是吼了他一句呢，而且马上就后悔，抛下龙啸云去追他了。
他现在当然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就算想到了，裴大爷也不会后悔骂了龙啸云的，最多会对李寻欢态度多好一点……
李寻欢当然也知道他不会想那么多，看到他得意洋洋但是又很“矜持”地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也不想跟他说明了，只是默默地忍住了笑，很惆怅地坐在了他身边，叹道：“阿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该跟你生气，原谅我好吗？”
裴戎昭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因为小云的缘故不喜欢大哥，这也没什么关系，我的朋友里互相看不顺眼的也不是没有，大不了我以后不让他见到你就是了，”李寻欢苦笑道，“在旁人面前，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他一说到“留点面子”，裴戎昭就心虚了，因为他当时一时冲动，为了在龙啸云面前证明对李寻欢来说自己的话比他的管用，就说李寻欢是自己的“禁脔”……还好这话没有让李寻欢听到，不然……
他偷偷用眼角看了一下李寻欢，在心里暗暗地想：这书呆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生气的吧……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看在这份上，就原谅他好了！
他这么一发呆，李寻欢就有点儿着急，怎么还是没哄好？心里一急，再加上之前又着了凉，就又咳嗽起来，还很凄凉地一边咳嗽一边打喷嚏。
裴戎昭皱起了眉，一把抱起他塞到了床上裹好被子，不情不愿地说：“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以后要保证他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碍我的眼，否则被他欺负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李寻欢也不跟他争辩“大哥不会欺负我”了，抱着被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停住，吸了吸鼻子，点头：“我知道了。”
“笨蛋，跑出去找我也不知道先披个披风什么的，”裴大爷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要是没有人看着你，你这病书呆真能把自己折腾死。”
李寻欢笑弯了眉眼，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出去找你了？”
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裴大爷不爽地吼了一句，“老子就是知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笑什么笑！你以为你笑得很好看吗！”完了还很粗暴地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他的脸。
“好好好，裴大爷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行了吧？”李寻欢从被子里露出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哼！”裴戎昭没好气地问，“你喝过药没？”
李寻欢老老实实点头：“喝过了。”
“那快点睡觉！”
“嗯，”李寻欢应了一声，就看到他开始脱衣服，忍不住愣了一下，“阿昭你要在这里睡？去隔壁我房间吧。”
裴大爷一脸不爽，“你房间有老铁，老铁打呼噜，老子不想跟他一间！怎么你有意见？”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刚才抱这书呆上床的时候觉得他身子冷冰冰的想给他捂一捂呢！
“没有。”李寻欢笑着往里面挪了挪，给他空出好大一块地方，然后被窝里就多了一个暖烘烘的大火炉，熏得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十五章天大的误会
第二天一早阿飞跑来敲门，在门口问：“大哥，裴大哥回来了吗？”
裴戎昭先醒了过来，看到在半夜里被自己下意识地抱住的李寻欢还在睡，还睡得很舒服的样子，就默默地下了床把阿飞放了进来，瞪着他问：“臭小子是不是你出卖我？不然那书呆怎么知道我知道他去找我了？”
阿飞面无表情：“我没说。”一点心虚都没有，还问，“裴大哥，我们还要去打藏龙老人吗？”
裴戎昭摆了摆手，“先不去了，这书呆对他那个假仁假义的大哥一点防备都没有，要是我们走了，那个混蛋卖了他他还帮人家数钱呢！反正我听说那混蛋也认识不少高手，只要盯着他不愁没架打的！”
阿飞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于是等到李寻欢起床，就看见一大一小坐在桌子边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着该怎么收拾那几个竟然敢跟龙啸云结拜，占李寻欢便宜的阿猫阿狗。
他现在对于他们家阿昭敌视他大哥的事已经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了。反正他大哥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跟阿昭杠上的，阿昭也答应过会给他留点面子不会去找他大哥的麻烦，只要不让他们两个人见到面，应该就没事了。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吃过饭喝过老铁熬的药，就跟他家大猫小狼讨论起接下来去哪里。
老铁这时候才拿出了一张请帖，说是龙啸云送来的，请他今晚过府去吃饭。老铁说到这个还愤愤道：“那里本来就是少爷你的家，什么叫请你过府？”
李寻欢摆了摆手，苦笑道：“李园我已经送给诗音做嫁妆，自然就是龙府了，何必在意这个。”
老铁怒道：“林诗音那个女人……”
“住口！”李寻欢冷冷地打断了他，“你竟敢说她的名字？”
老铁垂下头黯然道：“是。”
裴戎昭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顿时对李寻欢恨铁不成钢——未过门的妻子和你的好兄弟跑了，你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听起来好像还把自己家送给她做嫁妆了？
他不知道李寻欢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从自己目前所知的情况做推断，忍不住就觉得李寻欢真是可怜，龙啸云和林诗音在他心目中也变成了一对狼狈为奸谋夺兄弟／表哥家产的狗男女，而李寻欢就是那个傻乎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蛋。
于是他问：“书呆你去不去？”
李寻欢一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既然大哥都给我发帖子了，我当然要去。”
“好！”裴戎昭一拍桌子，“我和阿飞陪你去！”
“哎？”李寻欢愣了，“阿昭你不是说不想见到大哥吗？”
裴戎昭眯起了眼睛很不讲道理地说：“那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吃香喝辣留下我跟阿飞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李寻欢失笑不已，“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看到大哥又会不高兴。”
裴大爷哼哼两声，“大爷给你点面子，不对他发火好了。”
“那好吧。”李寻欢其实也不想撇下他们两个，他已经越来越习惯身边有这么两个人了，而且他实在不知道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去那里的话，他会不会难过得无法自持。就让我暂时软弱一会儿，依靠一下阿昭吧……他这样想道。
到了傍晚，一行四人来到了兴云庄。
这里曾经叫做李园，现在已经改了名字，但是门口那副皇帝御笔亲书的对联还在。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李寻欢在看到这副对联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伸手捂住了胸口。
那一刻裴戎昭又看到了之前两人在风雪中重逢时，他提到李寻欢的“心上人”的时候，对方眼里那种沧桑的愁绪。
李寻欢呆呆地在门前站了许久，才举步向前走，才一抬脚就晃了一下，裴戎昭连忙扶住他。
这一幕刚好落入了从大门里冲出来的龙啸云眼里，他立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从他的视角看来，李寻欢正好是靠在裴戎昭怀里的。
裴大爷还在嘟嘟囔囔地埋怨：“怎么连走路都走不稳，你这病书呆真不让人省心！”
李寻欢站直了，笑着看他：“站太久有点脚麻而已。”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龙啸云惊讶地看着他们的样子。
他微笑着迎上前问好：“大哥，我没来晚吧？”
龙啸云一把抓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兄弟，你总算来了！”
李寻欢身后的裴大爷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说：“又开始装！眼泪出来得还挺快！怎么不去唱戏呢？”
阿飞点了点头。
李寻欢耳聪目明，当然听到了裴容昭的话，就回头对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他只好停住了。
龙啸云更惊了，也顾不得“热泪盈眶”了，急急忙忙地压低声音问李寻欢：“兄弟，你跟他真的是……那种关系？”
李寻欢还以为他问的是“卖身”的事，便无奈地笑着说道：“大哥，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龙啸云猛地打断了他，一副“兄弟你受苦了”的样子，“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胁迫你？你放心，大哥今天请来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李寻欢忙摇头，“大哥你误会了，阿昭没有胁迫我，他对我很好的。之前他对大哥你说话有些冲，我替他跟你道歉，阿昭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是他都是为我好的，可能是因为小云之前跟老铁起了冲突，让阿昭对大哥你有点误会，大哥就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了。”
说话有些冲？有点误会？年纪还小？不要计较？
龙啸云都傻掉了，那只是说话有些冲有点误会而已吗？裴大爷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两道血口子啊！年纪还小？！怎么看也有二十多岁了吧？！
还有这“没有胁迫”是什么意思？难道李寻欢竟然心甘情愿做这嚣张的胡人小子的禁脔？！
他只好呵呵干笑道：“既然是寻欢你的朋友，我当然不会把这位兄弟那番话放在心上。”
他还对裴戎昭拱了拱手，神态亲切地说：“这位小兄弟，犬子管教不严冲撞了你，还望你莫怪才是。”
裴大爷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看在这书呆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
龙啸云被他这嚣张的样子弄得十分郁闷，但是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拉了李寻欢的手，笑道：“咱们进去吧，宴席都备好了。”
裴戎昭突然走到旁边，伸手把李寻欢的手从他手里拽了出来，“压低”声音对李寻欢道：“书呆，这家伙怎么老是对你动手动脚？该不会对你有什么企图吧？”其实他的声音根本就完全可以让龙啸云听得到。
龙啸云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郁闷得差点吐血。
李寻欢无奈，“阿昭你不要乱说，大哥只是太久没见到我比较激动罢了。”
龙啸云只好对着旁边的仆人吩咐道：“去把夫人请出来，大家也全出来，来见见我的兄弟！你们知道我这兄弟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哈哈哈哈……”
李寻欢在听到他的第一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就颤了一下。
裴戎昭这时候还没放开他的手，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忍不住又开始对他恨铁不成钢，于是就捏了一下。
“阿昭你怎么了？”李寻欢回过神来奇怪地看他。
“没什么，”裴戎昭板起脸，放开了他的手，“待会儿记得少喝酒。”
李寻欢的嘴角都耷拉下来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