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徐树铮面上猛然变了色,最近这段时间来中央一直都在推行削藩,虽然表面上看来从未对北洋系跟段祺瑞他们下手,但实际上却已经两次对北洋系动了刀子。张、孟两人是袁世凯时代任命的奉天督军兼吉林督军跟吉林护军使,两人被中央借口拿办,北洋系在东北关外的影响力几乎被铲除一空,这是明面上的刀子。暗地里,你道为什么最近中央没对中央冯国璋开刀,那是为了分化北洋系的实力。段冯二人在袁世凯时期便逐渐走向了对立,最近几个月又在李汉的刻意挑拨跟打压之下,两人虽然明知他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多了,最终还是走向了分裂。
  这些完全在李汉的意料中,冯国璋是今年五月他任命的江苏省长,他的心腹王占元也被李汉一并任命为江苏护军使,失去了沿海跟靠近上海几座县城,但实际上却成为了北洋系现在唯一掌握地方财政的大员。他不似山东、直隶、河南一带正在不断被李汉挥舞着军饷分解并打散派遣各处的原北洋第一军主力,他的第二军虽说也在护国战争中遭遇重创,但第二军现存的近三万兵力却不受到中央的军饷约束。也是因此,段祺瑞等自然都打上了江苏的主意,几次往江苏派遣了心腹想要分享甚至控制江苏的财政,都被冯国璋强行驱逐了。虽然双方现在还没彻底撕破脸,但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也因此,段祺瑞现在对新总统是十分不满的,前段时间更是借口徐树铮有才,提案要请他来做陆军次长,遭到了李汉的断然拒绝,为了这件事情段祺瑞甚至一度威胁要辞职,险些酿成了中央跟北洋系之间的第一次直接碰撞。徐树铮作为段祺瑞之心腹,这段时间来一直帮他关注国内的局势,这段时间来前后三位地方封疆大吏派遣使者向新总统表忠心。现在新疆督军杨增新更是亲自赶到北京来了,这背后的意思,就算是徐树铮对政治懂得不多,也多少明白些。
  当下脑袋一转,他便有了主意,拦下来道:“原来是杨督军的车马,正巧陆军部有些关于新疆俄人扰边的情况知之不详,也好借这个机会询问一下。你去跟外交部说一声,就说我先陪杨督军往陆军部述职了!”
  “这……”
  那陆云锦眉头一皱,“徐司长,这不符合规定!”
  “我说符合就是符合!”徐树铮什么时候脾气好过,当年他都敢直言跟袁世凯顶撞,现在哪里还会在乎一个小人物的话,当下冷言道:“你若是怕担当责任,便叫上一人先去外交部说一声,陆军部跟外交部只隔了两个院子,我带杨督军述完职,便亲自去外交部找陆总长解释!”
  陆云锦见他挡住了队伍不能前行,只能应了下来,任由他将杨增新的车队带走,自己亲自前往外交部解释。
  “看来,这京城里的局势也不想我所想的那么稳当。正好,大总统到底新掌国权,根基并不稳妥。有北洋这些大鱼挡在前面,我未尝没有机会!”
  马车里,杨增新将徐树铮等人的对峙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已经有了算计,这才没有拒绝先前往外交部的意思。他却是有心,想先掂量一下,看看当年掌握中央的北洋集团,现在还有几份力量。
  “还请杨督军多多见谅,耽搁了你去外交部的行程!”
  “哪里哪里,杨某抵京述职,陆军部是早晚要过来的,不分先后……不分先后!”
  被徐树铮拦下了马车邀请之后,杨增新并没有表示反对,他见也到了地方,命令随他前来的护卫在陆军部外守军的引导下先行去了别院暂作休息,按照规定他们随后将被安排到郊区的军营驻地,改由京畿卫戍部队派人保护他的安全。
  徐树铮虽然没能得到李汉的批准,做上陆军部次长。但是他是段祺瑞的心腹,经常彻夜留在陆军部内办公,对于陆军部内各部门最是清楚,由他领着一路更是没人阻拦,直接到了陆军总长段祺瑞的那间并不多大的办公室外!
  “咣咣!”
  他伸手敲了两声门,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进来!”
  徐树铮做了个请得手势,引导杨增新进了段祺瑞的办公室!
  “是小徐啊,你们坐!”
  段、杨二人本来没有见过,所以徐树铮引领杨增新进来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办公了。徐树铮只好开口解释:“总长,新疆杨督军抵京述职,我在外面遇见了杨督军,现在请他前来一叙!”
  “哦?”
  段祺瑞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看了杨增新一眼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起身迎上来道:“原来是杨督军,失敬失敬。段某没有想到杨督军会在这时前来京城,准备不足之处多有得罪了!”
  他拍手唤来一名副官,命其去准备茶水,自己转过头来亲自招待杨增新,态度很好。
  杨增新抱拳跟他见了礼,道:“此次突然来京也是无奈,俄人自去年来持续扰边,仅仅今年来便有九次之多,俄军几达三千人。杨某虽然在新疆数百万百姓的支持下,悉数将扰边俄军击退,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士兵跟军械。在黑戈壁,黑喇嘛的活动越来越活跃,种种迹象都显示,俄人跟日本人先后都向黑喇嘛势力提供了军械支持,四月噶尔木突然出兵黑戈壁,新疆新招募不久的维吾尔骑兵营迎战,全军覆灭之下也只是重创噶尔木部。这次来京,鼎臣其实是来向大总统跟内阁请求,希望能够尽快拨些军款武装我边疆,否则空有边疆失守之危!”
  他这话虽然多数都是真实,但也不尽。至少段祺瑞是不相信,只是却跟着点了点头,安慰:“正因地方有诸位的努力,才不叫列强虎狼夺我河山,损我主权,杨督军辛苦了,军械的事情,我们会尽快张罗,定将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此,鼎臣便代新疆诸将士,向段总长说声感激!”
  “份内之事!”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之后,段祺瑞本来就不是喜欢废话的人,自然便入了正题道:“遥想去年,袁总统尚在的时候,新疆也是俄人犯边、外蒙的那些喇嘛兵们南下闹事。不过当时袁总统顾及杨督军坐镇地方才能对阴谋小人起到震慑作用,所以督军请求军械跟军饷的电报发到,便命令我们着手准备!如今却有些麻烦,要督军亲自赴京,陆军部的两位次长都不在,而且还要向李大总统提交申请,可能会耽搁一些时日,希望不会影响到新疆稳定吧!”
  这段十分露骨的话似乎不该从段祺瑞这位陆军部总长口里说出来,杨增新一直半眯着的眼睛一瞬间也大了不少,旋即又恢复了老样子。他到底是官场老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我来之前新疆局势已经稍显平稳,但是内忧外患不除,新疆一日不得安稳,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政府新立百废待兴,中枢有些困难可以理解,全赖大总统跟段总长们!”
  从段祺瑞的客气态度中,他认为自己已经摸到了一些北洋集团现在的实力,恐怕已经衰弱的厉害,否则,想他这种偏远省份的督军,是很难得到这些礼遇的。段祺瑞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一些,身为一省督军,过去他少不了要跟陆军部打交道,能让生性高傲的他放低了身价跟自己说话,看来正如他想的那样,北洋集团已经无力再从那个年轻人手里夺回中央大权了。
  而以他的政治眼光,他不认为那个年轻人会放过仍不死心的北洋集团,日后少不了要敲打甚至直接出手对付这股势力……不立围墙下是官场站队的精髓,他心里已经隐隐觉得,日后还是少跟北洋走近,免得受了牵连。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五十六章 相见
  几人客气闲聊了一阵,面对段祺瑞的种种暗示跟拉拢,杨增新始终表现的十分模糊,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
  两人交谈了一阵,段祺瑞见他油盐不进,臭脾气也上来了,面上逐渐沉了下来,便借口还有公事要处理,让徐树铮送他离开。
  杨增新那边一走,徐树铮顿时脸上也变了色,道:“晦气,没想到这匹夫油盐不进!”
  段祺瑞哼了一声,“这个深谙统治权术的猾吏现在怕是看不上咱们这些落魄的北洋旧臣,要抱上新总统的粗大腿显然比站危墙下更安全!”
  许是给杨增新恶了心情,他人逐渐显得不爽起来。起身走动了几步,道:“黄毛小儿拿东北祭刀已经让地方各势力看到了我们北洋的没落,可笑外人以为我等不敢反抗,实际上却是不能反抗。悔不该当初饿了梁士诒、走了周自齐,失去了交通银行跟中国银行,除了江苏的冯华甫,我们都成了人家手上的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军械补给跟军饷都要经他点头,要我这个陆军总长又有何用?徐世昌老狐狸,我几次暗示他不妨在内阁发力争夺影响力,可这老东西不愧‘水晶狐狸’之称,几次都是口称时机不到,推三阻四不与我配合……哎,小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徐树铮素有段祺瑞之魂的称谓,他素有谋略,经常为段祺瑞出谋划策,因此眼看着现在的局势越发不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徐树铮了。
  徐树铮也是一号狠人,道:“怎么办?江苏冯国璋的第二军要闹独立,这老匹夫我早瞧出日后必与总长争权,李汉小儿摆明了要扶持他分裂我北洋系,否则如何会这般不一视同仁,只叫他在江苏掌握了财政大权?徐国务也是老糊涂了,老了还要跟年轻人学习什么宪政,他最近跟梁启超走近,还做了进步党的领袖,摆明了想争国会大选。糊涂……糊涂,现在京畿这边依附总长麾下的老北洋越来越多的开始动摇了,我看若是再没有行动,只怕日后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脱离北洋集团。军饷、补给皆是受制于人,那李汉半月来已经调走了咱们在京畿附近的两个旅,长此下去……只等第一军被削弱的紧,便是他要拿办咱们的时候。要我说不如学他一学,趁现在咱们在城中还有些影响力,调一队兵把他给解决了……”
  “胡闹……”
  他话还没说完,段祺瑞便挥手挡住了。
  “小徐,你糊涂……先不说他对自己的安全看的多重,便是他手上的警务总长也不是吃素的主,手下数千鹰犬少有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们的眼睛,一旦败露就是满盘皆输,这事休要再提。何况我与李汉之争不过内部矛盾,他推崇武力统一,你我心思也是一样。之前日本在关外已经给我们一次警告了,咱们的东边跟北边的恶邻可不是吃素的主,不能给他们留下了机会!”
  他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帽子。
  “我去外交部解释一下吧,你当街拦人已是犯了忌讳。陆总长倒是好说话,就怕是总统府里那位的意思,我现在正在给你争取陆军次长的位子,今年国会大选不出意外离不开新总统的掌握,现在定了你,以后就稳了!”
  整了整衣服,他叹了口气,离开了。
  那边,杨增新刚刚在陆军部一个军官的引导下到了外交部的大院,军官请他稍待片刻,才过去向内里禀告,没多久便有几个似乎是外交部官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说道:“原来是新疆杨督军,失敬,失敬。鄙人孙宝琦,添为外交部次长,杨将军好啊。”
  “孙次长?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孙幕韩,失敬失敬!”
  杨增新一听这名字,顿时明白了面前是谁,必是袁世凯时期,曾经就任内阁总理兼外交总长的孙宝琦了,当下不敢怠慢,抱拳向对方拱了拱手回礼。
  孙宝琦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另一人却开了口,“早听说杨督军在新疆率军英勇抵抗俄人扰边,多次击溃黑喇嘛作乱,与我民国有大公,今日得尝一剑,三生有幸!”
  杨增新一愣,瞧见站在孙宝琦后面的是一个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的老者,面相与汉人略有些不同。他不敢怠慢,忙道:“阁下称赞愧不敢当,请恕鼎臣无知,不知这位大人是……”
  “在下龙裕光,广东琼崖镇守使!”
  原来是广东督军龙济光的兄长!
  杨增新恍然大悟,连忙抱拳见礼。他虽然偏飞一方,但毕竟不是对国内的政局一点都不了解,恰恰相反的,国内局势他事实都有关注,龙裕光刚提到自己的名字,他便知道了对方是谁了。
  几人互相见礼说笑了几句,还没等孙宝琦询问到他抵京的所为何事,那边,因为陆军部半路‘劫走’了人,已经惊动了总统府那边,还没等段祺瑞才刚迈入外交部的院子,那边,总统府秘书室已经派人到了外交部询问,正巧遇到杨增新,便拿了总统的呈令,迎他前往总统府问话。
  总统是在最近才刚稍作修葺的总统府西养厅接见杨增新的。
  “前几日突然接到新疆那边的函文,说杨督军前往京城述职,我还担心了几天恐是新疆遭遇了什么变故呢,跟那边仔细询问知道最近虽有俄人扰边但问题不大这才放下心来。本来杨督军今天新到北京,理应该好好休息一番才召见你的。不过我与内阁诸君心忧新疆,担心三十年前俄人大军侵略我之边境的一幕再现。又听说外蒙那些卖国小人仍不死心,不停派兵进犯阿尔泰。杨督军,要麻烦你为我先说说新疆现在的局势吧!”
  杨增新抵达总统府时,西养厅内并不是只有他一人,一个三十多岁保养很好像是教书先生模样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同另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交谈,不过他曾在报纸上见过新总统的样子,自然只在两人身上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在李汉身上了。
  新总统是个十分健壮魁硕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便服,虽然已是知道他尚不及而立,但真正看到面貌尽显成熟的他时,杨增新彻底摒弃了心里一点对他‘黄毛小儿’的评价。他的气势很足,想来是因为手握重兵心气十足的原因吧,总之就连杨增新这样的狡吏都不敢与他对视。
  “回大总统的话,卑职此番突然进京面见大总统,多少也跟新疆现在的局势有关。自辛亥年我国局势骤变以来,俄人列强窥视我国之土,至今三年间俄人中亚军团先后派遣数千士兵扰边,与我伊犁驻军前后交手数十次。无奈俄人凶恶且火炮众多,更有恶毒时驱赶我国之民冲击城池,导致我方边防城寨不时失守不得不后撤省内依靠地势逐渐击溃俄人之兵。类三年下来,士兵损伤、军械磨损、城寨修筑等,以消耗财物不下百万,辛亥年后四川财政不再支援新疆,仅靠新疆一省戍边,现在财政已到崩溃边缘,藩库至今仅余不足千元,实难再接受一场大战了!”
  杨增新详细的将新疆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如实向他转达,“俄人乃是外患,省内尚有三忧。第一忧乃黑喇嘛之乱,大总统可能不知,这黑喇嘛,本名丹毕坚赞,出生在俄国西蒙古杜尔伯特部,自辛亥年开始便在俄人的资助下纠结上千外蒙古各部喇嘛兵,率军袭击驻科布多的边防军队,并对我汉人和及回教徒集体屠杀,累今所造杀孽已不下万人,乃阿尔泰不稳的罪魁祸首。今年年初,因丹毕坚赞被查出与俄国革命党人有关系,本来遭到俄国国内政府的通缉,严令中亚不得再对其进行资助。谁料到今年年初,又解除了对他的通缉,俄中亚军团重新武装黑喇嘛,外蒙贵族也多对他进行赞助,现在他麾下的黑喇嘛兵已不下五千,其占领了黑戈壁,对过往商旅收税、打劫,并建立了坚固的军事城堡,乃是我新疆不稳之第一大患!”
  “第二忧来自日俄两国,俄国自前朝开始往新疆移民,如今更是罔顾我国主权,在新疆私自颁发俄民证,大肆破坏我地方政府之威信,致使许多桩俄人及俄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政府却无法将之绳之于法。日人最近几年愈发猖狂,甚至多次威胁我政府,要求与俄人同样待遇,更是从内地运来大量军火出售给当地武装及黑喇嘛,肆意挑动各族敌视我汉人!”
  “第三忧乃宗教之忧。新疆紧挨中亚,也受到藏传佛教的影响,省内不但有部族信仰‘安拉胡’,也有举族诵经念佛当什么喇嘛,我汉人信仰观念淡薄,偶尔有那二三人也多是念一声菩萨道一句阿弥陀佛,信仰的不同导致新疆十分混乱。尤其安拉胡教一直欲要驱赶消灭省内其余教派,表现的极其霸道。新疆少雨缺水、气候恶劣,往往为了一处水源,各大部族王公纷纷招兵买马,甚至经常出现部族之间上千人的流血冲突。我省军政府无力兼顾各地,只能在新疆实行怀柔牵制的政策以防止了动乱。一方面以对各族上层王公的笼络支持,并使其中各集团互相牵制,少数民族之间、回汉之间也尽量使之互相牵制。只是此计治标不治本,当地安拉胡教一日得不到镇压,政府威信便断难建立!”
  新疆自上个世纪中叶以来便一直都是中央、政府头痛的所在之一。一来俄人一日不忘扩张之心,总在源源不断的派遣士兵扰边蚕吞中国边境线;二来西北边民多有极端宗教信仰,如藏传佛教跟伊斯兰教,动不动就出现什么‘黑回、白回’、‘黑喇嘛’武装,不但对于对方信仰者大肆屠杀,遭殃最厉害的还是绵羊一般根本不会反抗的汉民。前朝清廷并不重视新疆,之所以曾经派兵平定新疆之乱,不过是为了保全中央的面子,不叫统治阶层落下了失土之骂名,实际上并不看重一穷二白的新疆甚至西北地区。
  然而李汉则不同,他很清楚那片土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样的宝贝。历史上中国在汉朝时期便有能力将领土推展到中亚,唐朝时便有能力往西伯利亚进军,更别提元明清时期了。然而,一代代统治者只为了自己在位时的功绩,从来没考虑过以自己几十年的籍籍无名,默默付出为下一代接班人迎来更好的统治基础。导致从来没有一个王朝重视跟考虑过向中亚及西伯利亚发展,数十次的错过了这两块全世界最富饶的土地之二。现在有机会改变,纵使现在新政府的实力不足以投入太大,李汉也开始考虑为未来打下一些基础了!
  在杨增新话落下后,他沉吟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见他还站在一旁,道:“杨督军请坐,我一思考问题总会有些出神,请坐!”
  微微组织语言,他道:“新疆乃我国边防之重镇,断不能有失。之前政府鼠目寸光看不得新疆的重要性,不愿拨款支持实乃大错特错。我国若要长治久安,国防断不能够疏忽,这一点请老督军放心。交通是制约中央对新疆物资补给跟经济支援的主因之一,自国内繁华地区运兵或军械进入新疆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行军,一旦新疆爆发动乱或者俄人大举侵边,中央反应过来时已是失了先机,若是能有一条铁路,能将原本需要几个月才能完成的运输在几日内完成就好了。政府已在德美两国发行大量铁路建设公债,我有意修建一条连接新疆跟国内其他富裕省份的铁路,未来五年,政府将拨出至少五千万元用于修建这条铁路,不知道老督军以为如何?”
  杨增新眼皮一跳,已是明白了总统的意思了。果然国防军十一师进入新疆不是偶然跟最近才做的决定,而是一早便拿下的主意了。看来大总统所图非小,他听说大铁路公债是去年年底便提出来的,那时候面前的年轻人还不是什么民国总统,却已经开始布局新疆了。
  心里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怕,他忙点头:“大总统如此心系我新疆两百万边民,当真国家之福。铁路乃利国利民之器,更有兼顾国防之效,新疆正是缺少一条能够联通外省的铁路,才落得现在荒僻的窘境。”
  李汉见他点头,面上笑容更浓,“老督军在任上表现令我跟内阁诸位阁员十分满意,前清时期新疆共设有一巡抚、一将军三位参赞大臣,苛杂且分散的编制令新疆政令不通。老督军及时调整,使得迪化能够控制全省,为新疆立了一大功。此外督军在新疆整顿吏治,打击中饱,大为改善财政收入,也都令中央十分满意。只是欠缺之处也很明显,在一些问题上表现的太过谨慎,比如我听说前年一月,新疆查出商人王作芳私通俄人拐卖人口,本被抓捕判作死刑,最后却因为俄人的干涉将其释放这是其一;前年年中,英日商旅拒绝向新疆缴纳税收,省政府与其交涉无果;去年年中,查扎拉古部绑架汉人为奴,通过达路穆王与其何解,未追究扎拉古部责任;去年年底,查维吾尔族苏拉穆尔部向黑喇嘛提供日制武器,未对苏拉穆尔部做任何惩罚……”
  他每说一条,杨增新面上便白上一份,这些事情有些在新疆省内都只有少数人知道。尤其是苏拉穆尔部向黑喇嘛提供军火,因为背后日本人表现的极为强硬,最终他不得不做出妥协,屈辱的没有对被意外查出的苏拉穆尔部做惩罚,没想到这些大总统都知道了。
  这些自然是调查局的功劳了,对于新疆……准确说是中亚,李汉一直都在心里惦记着,因此调查局早几年前便以商人的名义进入了新疆,在那里生了根并且逐渐壮大,杨增新的举动,日英俄的举动,黑喇嘛的举动,都有专门的小队使尽了手段收集,目前倒也掌握了不少新疆的机密。
  不过这杨增新在他削藩的关口入京,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是向中央表忠。作为一位杀伐果决的军事强人,对李汉来讲,地方军阀都不是好东西,只有死了的军阀才能让他安心。但地方藩镇问题由来已久,说来要不是这几年间他起了个带头的作用,地方诸位未尝能获得现在这样的发展。如果强行用武力镇压各省统一,给他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他完全有信心真正的统一全国。但是……他却不能用兵。
  因为,记忆中的一战要来了!
  一战代表着机会,一战同样也代表着灾难。调查局日本国内付出了很大的损失,送出来一份情报,情报显示日本国内尤其是陆军派对其在东北的扩军十分不安,甚至几位陆军大佬都表态,断不能接受……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一旦失去了西方列强的威慑,很可能历史上的日本直接出兵攻打山东德军的举措将重演甚至扩大化……所以现在,尽管他手上经历了长达大半年多的扩兵之后,已经拥有了十余万上过战场的老兵跟二十万新兵,他能调不出更多的兵员用来消灭敌方实权派。只能暂时减缓‘削藩’的力度,见好就收免得狗急跳墙。
  这杨增新来得正是时候,他有必要对其嘉奖一番,一边先用怀柔手段拉拢分化一批。
  带着这种打算,他先敲打了杨增新一阵,自然要给甜枣吃了。
  “不过老督军的困难,我也多少理解。这样吧,我先跟老督军交个底,中央最近有意加强新疆的边防建设,将过去松懈的兵防重新捡起来。年底之前,我将在新疆新部署两个国防师的武装,加上现在新疆的一万九千人,总兵力已经达到五万,足够暂时应付新疆的局面了。财政上,我会考虑跟财政部及内阁商量先拨款三百万元。新疆回回问题跟黑喇嘛不能再耽搁了,我有意派兵强攻科布多,对于黑喇嘛跟向其通风报信、提供装备的部族,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务必要在三个月内解决黑喇嘛之乱,让黑喇嘛占领下的一万七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回归……俄人若是干涉,老督军只管交给国防军去解决,如何?”
  “如此,真乃我新疆之幸、国家之幸。鼎臣敢不从命!”
  “呵呵……老督军言重了!督军远道而来,想必一路劳马驰途已是累了,不如现在我这总统府中暂作休息,派遣一人过去通知你的随从,待明日老督军养足了精神,我们再来详谈政事如何?”
  “全凭大总统的安排!”
  ……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早前听说这杨增新素有贤明,今日一看也不过一个磕头虫!”
  杨增新很快就被带了下去,西养厅内,那个瘦削的年轻人紧绷着脸摇了摇头。
  李汉轻笑一声却没直接回答他,道:“这半月日本驻华公使已经送来五份抗议,日本政府对咱们派兵去东北很不满,想逼咱们把兵撤回山海关,不然的话,他们威胁要采取行动。”
  西养厅内,被李汉提前请来的两人正是蒋方震跟多次拒绝了李汉邀请的蔡锷。蒋方震闻言哼了一声,“似乎总参每次收到东北传来消息,说我们在东北又打掉了几个较大的马贼势力后,日本政府都要抗议一阵。”
  “这有什么奇怪,从甲午战争之后,东北的马贼多数都是日俄两国扶持起来削弱朝廷对关外控制跟影响力的,他们不心痛才怪!”蔡锷坐在那里接了一句,他看着李汉,“虽说只是扶持的势力,但日俄两国在东北多年的布置被连锅端,难道总统就不怕引起战端?”
  “至少英德美三国对于我们在东北的行动十分乐见其成,只要三国不先乱,这仗打不起来!”
  他沉声应了一句,眉头微皱。他一直都在苦心计划想在一战前掌握全国,然后统筹全国之力,以求在一战中吃到一块大肥肉壮实了自己。
  只是,局势的艰难令他每走一步无不是步履维艰。现在眼看着那个记忆中的时间一点一点走近了,也不知道他的计划会不会成功呢?
  时间啊,时间……若是能再多一点的准备时间,就好了!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另一把刀
  6月7日,历经持续两个月的政府重兵清剿,河南省内匪乱彻底结束,随着最后一支拒绝接受无条件解除武装又对地方危害较大的匪军覆灭,持续了两年之久的河南匪乱终于彻底结束,为了这一天,中央先后调集国防军新编两个主力师投入河南剿匪,财政部也为之付出了近四百万军费。不过能够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了河南匪乱,以当前政府正在持续推广的见面农业税的策略,日后可以肯定只要不出百年难遇的大天灾,同时政府在天灾时表现的无所作为,基本上河南这个千里中原沃土算是稳定下来了!
  东北的混乱还在持续,任由日俄两国政府的抗议不断,新总统依旧强硬的在东北推行着剿匪方阵。东北匪乱问题跟近两年才兴起的河南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东三省共154个县,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县城直接或间接受到土匪、马贼的威胁。据调查局上呈总统府的保守情报估计,东北三省大小至少有七百多股马贼等势力,其中人数较多的可达两三千人,少得甚至四五十人五六杆枪就敢揭竿而起。这一来跟东北的局势混乱有关,二来也是因为东三省十分富裕,数不尽的矿产、皮草跟人参,每年都吸引了大量的关内甚至国外的商人前往东北,作风凶恶一些的马贼,甚至一年都能收取近十万的过路费,保守估计三省内至少有7万到15万不等的匪军,散落在他们手里的枪支等也恐怖不下两三万杆,日俄跟前朝清政府可要为此负上部分责任。
  所以,东北是场持久战。对于手上比较干净的,能招安政府尽可能的招安。但是对于那些恶贯满盈手上沾满了东三省百姓鲜血的,东北缴费军司令部甚至不惜动用重炮炮击其建设在深山里的城塞。但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有不足三万马贼接受招安或被击溃。东北的短暂阵痛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不过,东北虽说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阵痛,但是在新政府中央、政权的强势之下,国内其他各省已经悉数走出了战争的烟云,在民国以来第二次国会大选的气氛越来越浓郁中,经济也逐渐走出了两年来数场战争所造成的阵痛。然而,国内政局的和缓不代表李汉跟政府中央高层就没有了其他动作,仍然有……不仅有还有很多,囊括各个层面,其对中央集权的加强还在进一步的强化之中。
  6月9日,总统府发布最新任命,委任前任新疆督军杨增新为新疆省长,同时任命国防军第十一师师长,新抵达新疆的胡玉珍为新疆护军使,开始分割新疆军政大权。北京给胡玉珍这位新疆护军使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发兵黑戈壁,务必在年底前全歼盘踞黑戈壁及科布多地区的‘黑喇嘛’!
  兵不血刃将国内仅剩的四位督军变成了三位,新政府表现出的手段跟强硬压制的地方各系不敢有所动作,然而,北京并不是一味的推行强硬。几个信号的传出也令南方仅有的几位实权派稍微松了一口气,那便是唐继尧的半个老师——蔡锷,曾经被袁世凯一直调令调往北京的前西南王终于在新总统的多次重新邀请下出山,接受北京的委托选址效仿德国柏林军事学院,建立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新式综合军事大学,并出任这所被命名为‘中国国防军事学院’的第一任校长。
  会有‘中国国防军事学院’的出现也是实属无奈,保定军校经过之前袁世凯时期中央财政的拒绝投入更多经费,以及大量的教师跟教官被高薪挖到长江陆军学院,现在已经基本上是没落了。到了14年的现在,只拥有142名师生的它与其说是军校,到不如说是一所普通的陆军学堂,完全没有了曾经国内第一军校的气势。
  长江陆军学院也有很强的局限性,为了满足在短时间内扩军所带来的军官短缺。李汉当初在湖北成立的‘长江陆军学院’经过了后来蒋方震的建议之后,已经在学院建成后改成了以‘三到六个月’的短期培训为主的俗称军事培训学院。学院内的学员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来自国内其他地方的招收,绝大多数都是从军队中选拔出的适龄军官跟文化层次较高的士兵,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军校重点培训的是指挥跟战术、战略,局限性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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