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战场11
敌不动, 我不动。
虽然心中在疯狂叫嚣着要挥开那手, 但乔苏依然僵着身体, 一动不动地望着萨博。
萨博的身体慢慢俯了下来, 眼中深沉的眸光触目惊心。
看着萨博的脸逐渐放大，慢慢占据自己的视野, 乔苏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一直一动不动, 直到他的脸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她才忽然皱着眉头, 揪紧了胸前的衣服，一脸痛苦。
萨博眼中的深意瞬间散去，他微微向上仰起身，脸上的柔情变作了紧张，“莱拉！”
乔苏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带着憋出来的两滴泪水看向萨博，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胸口痛……”
萨博将乔苏搂入自己的怀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连声安慰道：“我会陪着你……不要怕……”
本来只是装痛, 谁知道竟然真的痛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的额头滴下，滑入做工精细的被子中。乔苏已经顾不上其他的，剧烈地呼吸着, 仿佛这样便能减轻一丝痛苦。
在这可怕的折磨之中, 乔苏脑中忽然闪过一丝违和感, 却转瞬即逝, 再想细究也无迹可寻。
大概过了近一刻钟，这种仿佛能将她的精神撕得四分五裂的疯狂痛楚终于渐渐消散开去。乔苏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满身大汗，湿淋淋的。而这期间，萨博一直紧紧地抱着乔苏，不断安慰着她。
“我没事了……”乔苏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让她像是大动了一场，气喘吁吁。
不安的预感瞬间侵袭至她的内心。
“我的伤……怎么样了？”乔苏伸手去拉萨博的手，艰难地开口问道。
“很快……就会好的。”萨博没看乔苏的眼睛，勉强地笑了笑。
乔苏垂下视线。
她终于明白刚才的违和感是什么了。当她痛成那样的时候，一般人不是该立刻去把医护人员找来的么？而萨博却只是陪在她身边，其他什么也没做，就好像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或许，这真的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乔苏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有权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吧，我还有多久能活？”
萨博蓦地看向乔苏，眉头紧锁。
“……半个月。”最后他说。
半个月啊……
乔苏顿悟。所以马泰神使才会答应萨博娶她的要求，一个只有半个月能活的废人，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她能做点什么吗？这身体是被马泰神使打伤的，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是诈尸，她也要拉马泰神使给她陪葬。
乔苏忽然伸手拉住了萨博的手臂，将他慢慢拉近自己，而他虽然面有惊诧，也配合地俯下身体，将耳朵贴在了乔苏嘴旁。
“我有一个愿望……我这最后的请求，你不会拒绝的吧？”
第二天，乔苏被送回了希雷姆。不过当然，并不是她一个人去的，同行的还有萨博以及一干佐丹格的士兵。
到达的时候正是傍晚，当地人称珂月和瑟月的两颗属于火星的卫星正缓缓地滑过天际，其中距离火星近的那颗大大领先另一颗，轨迹清晰。
来迎接的人到得很齐，有莱拉公主的父王塔多斯·莫斯，从萨克族里归来的德佳公主和她的新晋恋人约翰·卡特，有坎托斯·坎将军，还有……最讨厌的马泰神使伪装成的卡塔将军。
因为行动不便，乔苏几乎是靠在萨博的怀中，被他搂着走到希雷姆众人面前的。看到两人这“恩爱”的样子，希雷姆众人的神情都不怎么自然。
“莱拉。”德佳公主快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接过乔苏，却被萨博伸手拦住。她锐利的视线立刻就扫到了萨博脸上，性感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而紧跟着她上前的坎托斯将军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佩剑上。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咳……父王，姐姐，坎托斯将军……”乔苏开口，柔弱的声音虽不大，却恰好将这令人神经绷紧的气氛打破，“萨博只是扶着我，我受了点伤，行动不便。”
闻言，德佳公主皱眉低问，“是谁敢伤了你？”说着这话，她的视线依然冷冰冰地落在萨博的身上，显然认定了那位伤自己妹妹的坏蛋就是他。
乔苏极快地扫了马泰神使一眼，却说：“那只是个意外而已，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先回宫殿。”塔多斯·莫斯大手一挥。
众人便转身向宫殿走去。
萨博扶着乔苏经过坎托斯将军身边时，忽然顿了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莫名地炸了眨眼，等到萨博两人走过，摸着下巴皱眉不怎么认真地回忆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佐丹格的领袖。
因为到了饭点，众人直接进了正中央有一条长桌的大厅。
塔多斯·莫斯坐在主位，他的右手边是萨博和莱拉，左手边是德佳公主，约翰·卡特以及坎托斯将军。其他的一些官员也依次就坐。
“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去休息？”萨博温柔地问乔苏。
乔苏摇了摇头，一抬头就见在座众人鸦雀无声，全都愣愣地看着两人“秀恩爱”，神色堪称古怪。
“莱拉，我还不知道你和萨博·赞恩将军怎么认识的呢。”德佳公主起了话头。
乔苏还未来得及说话，萨博就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身体不好，不要多说话。”说着，他又转向德佳公主，换上了公式化的笑容，“我的命是莱拉救的。”
众人皆惊。
“诸位完全可以放心将她交给我。”萨博接着说，“我爱她，胜过爱自己。”
德佳和塔多斯·莫斯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后者笑道：“萨博·赞恩将军能爱上莱拉，是她的福气。”
“不，能遇到她，是我的荣幸。”萨博侧头看着乔苏，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中的满足犹如波光微荡。
此时菜上了，桌上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你来我往，客气话试探话纷纷祭出，一时之间，觥筹交错，杀机暗藏。
喝多了的乔苏自己试着起身，却一下子惊动了一旁的萨博，他询问地看过来。
乔苏笑了笑，正要开口，德佳公主却立刻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快手扶住了乔苏说道：“我陪她去。”
乔苏给了萨博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靠着德佳公主慢慢离开大厅。
出了大厅，行了不过十步，德佳公主忽然问道：“莱拉，你到底是怎么跟萨博·赞恩认识的？”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语气。餐桌上时是好奇和调侃，现在却是担忧和疑惑。
乔苏知道德佳公主是值得信任的，也不准备隐瞒她什么，将早就组织好的话一一说了出来，“姐姐，当你和坎托斯将军离开希雷姆去探索第九射线的时候——请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点——我随卡塔将军一起去了东部边境，并在他的陷害下独自流落荒漠，被萨克人带了回去。在那里，我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并在后来救了萨博·赞恩，然后我们一起逃了出来……之后的事，就是你看到的了。”
“卡塔将军？他……为什么？”德佳公主惊讶道。
“因为他的真正身份是瑟恩神使。”乔苏接着就将自己对瑟恩神使的猜测都说了一遍，并将自己一身伤的由来也如实相告——怎么的也要激起德佳公主同仇敌忾的情绪。
“如此严重的事，我们必须跟父王商量一下。”德佳公主皱眉道。
“确实。”乔苏点头，“只是，你一定要小心，别在动手前被瑟恩神使发现了。三天后的婚礼，他必定因为目的达成而放松警惕，那个时候动手是最好的。”
德佳公主点点头。
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德佳公主继续扶着乔苏往回走。
在即将进大厅前，她忽然问：“莱拉，你爱萨博·赞恩吗？”
乔苏一怔，慢慢勾起了唇角，点头，“……爱。”
德佳公主一顿，慢慢的，嘴角绽开一丝欣慰的笑容，像是寒冬后的暖阳，“那就好。”
接风宴过去，乔苏开始休养生息，安静地等待着三天后婚礼的到来。
期间，萨博几乎全天候地陪着她，在他的监视下，乔苏每天会见着不同的人。有时候是她的父王，有时候是德佳公主，还有一次来的是坎托斯将军。
前两位问题不大，第三位来的时候，萨博的脸色像是一块冰，周身的冷气仿佛能将人冻成渣。
偏偏坎托斯将军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自顾自地慰问着乔苏，并干脆在她房间里坐下，拿出一本书给她读起来……
乔苏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萨博的冷气，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差点就忘记了，萨博可是看过莱拉的日记的，所以他清楚莱拉过去曾经暗恋的是坎托斯将军，所以才会对他冷眼相看……
想明白后，乔苏觉得这事与她无关，她是无辜的，便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专心地听坎托斯将军读书。嗯，他的声音不错，听起来很有催眠曲的效果。
事实上，到后来乔苏确实累得睡着了，至于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了。不过，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萨博专心看着她的样子。
现在天色已晚，不过因为自己身体实在太糟，基本上是一碰就挂，所以乔苏并不担心萨博会趁机对她做点什么。
“怎么啦？”她问。
萨博这才像是惊醒，半天后才说：“那个坎托斯·坎……你之前说，在家里等着你的人，就是……他？”
乔苏愣了愣，才想起自己那个时候为了让萨博死心而随口胡诌的话。
逗人玩已经成为乔苏躺在床上时唯一的乐趣了，所以此刻她别开视线，神情忧伤地望着天花板。
乔苏等了会儿却没等到什么反应，回头看去，就见萨博已经整理好衣服站了起来，从一旁取下了他的佩剑。
“……你、你干嘛？”乔苏看着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嘴角顿时一抽。
“任何觊觎我的新娘的男人，我都不会放过！”萨博拔出剑，只见寒光一闪，剑和剑鞘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别冲动！”乔苏倏地伸手抓住了他另一只未握剑的手。
萨博动了动胳膊，像是想甩开乔苏的手，却因为怕伤到她而没敢用力。
于是，虚弱的乔苏得以拽住了气势汹汹的萨博。
“放开！”萨博低声道。
“不行！”乔苏不忘继续玩，“坎托斯将军是个好人，你不能伤害他！”
萨博低头望着乔苏认真的神情，急促地呼吸着，怒气缭绕不息。
乔苏严肃地回望着他，渐渐的，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声清脆的笑继而变成了大笑，“哈哈哈……”
原谅她的恶劣吧……实在是躺床上太无聊了点。
乔苏的大笑着实吓了萨博一跳。
他丢下了手中的长剑，在床边蹲下，又惊又怒地盯着乔苏，“你笑什么？”
直到笑够了，乔苏才抬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顺手拍了拍萨博的肩膀，严肃道：“我是笑你怎么什么都当真……你想太多了，那个时候我的说法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跟坎托斯将军完全无关。至于日记里的记载……人是会变的，现在的我，真对坎托斯将军没意思。”
乔苏说得很诚恳，萨博的脸上却一阵青白交接。
大约是不好意思了……乔苏这么想着，就见萨博忽然低头，恶狠狠地咬在她的嘴唇上。
乔苏的双眼倏地瞪大，惊愕的视线与萨博的交缠在一起。他的怒气值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降低，嘴上的动作也慢慢柔和下来。咬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含，细细舔.弄，缓缓吮吸。然而柔情的背后，却是铺天盖地的悲伤。
直到此刻，乔苏才回神，她定定地看着萨博片刻，忽然闭了眼，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萨博几乎同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立刻放开了她的双唇，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嘴终于空了出来，乔苏一脸纠结可怜兮兮地看着萨博，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喃喃道：“……胸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