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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节

  但宴乐完毕之后,秦王又将公子请到书房去继续议事,没有叫我和谢浚。
  谢浚对此并无异议,回官署中处置公务去了。
  我有些疑惑,有什么事,连我和谢浚也不能听?琢磨着,我忽而想到了秦王先前与我说的那些话。
  念头才起来,我有些啼笑皆非。秦王是何人,儿女之情与他而言从来不重要,且他性情高傲,断不会无聊到跟公子当面戳破。
  我想来想去,无所事事,只得也先回到宅中去,等公子回来。
  青玄此番跟着公子一道回来,见到他,我也颇是高兴。
  “带了吃的不曾?”我问他。
  青玄白我一眼,果然从包袱里掏出一只荷叶包来,里面都是些扬州的干货小吃。
  我谢了声,心满意足,这方面,还是青玄懂我。
  “听说你在□□混得风生水起。”青玄打量着我,“啧啧,胖了,想来伙食甚好。”
  我随即瞪他:“我哪里胖了,你莫诬人。”
  青玄道:“你日日穿男装,也没个女子模样,还计较胖不胖做甚。”
  “我本就喜欢男装,与胖不胖何干。”我嗤道,说罢,看着他,眨眨眼,“你今日可看到了红俏?”
  青玄一愣,脸红了起来。
  “看到了。”他说。
  我就知道他不会看不到。今日,公子的两个兄长和嫂嫂也在场,红俏是大公子夫人的贴身侍婢,自然也不会缺席。
  “她可看到了你?”我又问。
  青玄又白我一眼,继续红着脸:“嗯。”
  “说话了?”我追问道。
  青玄不耐烦:“你打听许多做甚?”
  我说:“自是关心你,快与我说。”
  青玄还未开口,只听脚步声传来,公子蓦地出现在门前。
  “公子。”青玄如同获救一般,向公子行了礼,仓皇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公子瞥着他的身影,问道。
  “没什么。”我看着他,又惊又喜,“你怎这么早回来了?”
  “又无多少事可说,怎不可早回来。”公子道,说罢,他忽而上前,一下将我用力抱了起来。
  “想我么?”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仿若星辰。
  第331章 地图(上)
  我脸上发烫, 却有些啼笑皆非,道:“你怎每次都这么问?”
  公子道:“那你要我如何问?”
  我眨眨眼:“我若说不想你呢?”
  公子也眨眨眼:“你不会。”
  “为何?”
  他看着我, 双眸映着烛光,熠熠生辉, 没有争辩, 低头在我的唇上问了一下,抵着我的额头:“我就是知道。”
  那声音震着在耳朵里,撞在心上, 我望着他,抿唇笑起来, 没再说话。
  “那……”我小声道, “你想我么?”
  “想啊。”公子道。
  我心花怒放。
  “有多想?”我仍不满足, 道, “可是想我想得日夜难安,特地从扬州回来见我?”
  见我看着他, 公子亦笑,声音轻而好听。
  “若我说是,你欲如何?”他说。
  我愣了愣,心头倏而一荡,不由地想入非非。我想说若真是这样, 今日花好月圆,情意正浓,你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将终身大事尘埃落定, 以免再被他人窥觑……
  “想什么?”公子见我不说话,有些不满。
  我笑笑,搂着他的脖子,也往他唇上吻上去。
  他倏而搂紧我,不让我松开。湿润的热气将我和他纠缠,他热烈地吻着我的唇,酥酥麻麻……
  门外忽而传来一个响亮的咳嗽声,我和公子一惊,忙停下。
  “元初,”桓瓖在外面道,“元初可在?”
  我不由地感到一阵泄气,瘪了瘪唇角。
  竟是忘了桓瓖还在这宅子里,早知如此,早晨就该勒令他搬走。
  公子显然不知此事,露出讶色,片刻,道:“在。”
  未几,门被推开,桓瓖走了进来。
  他看看公子,又看看我,笑眯眯:“霓生也在,倒是巧。”
  我没答话。
  公子道:“你怎在此?”
  “你不知么?”桓瓖道,“我与霓生说过了,我暂住你府上。”
  公子眉梢微抬,片刻,道:“是宁寿县主?”
  桓瓖一愣,看向我。
  我即刻道:“我不曾说。”
  “是叔父与我说的。”公子道,“他今日特地来找我,让我劝劝你。”
  桓瓖“嘁”一声,懒洋洋地在旁边的榻上坐下来,道:“还不是你,他们逼你逼不得,如今都来逼我。”
  公子弯弯唇角,看看我,松开手。
  他也走到榻前,在案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桓瓖面前。
  “宁寿县主有甚不好。”他说,“配你绰绰有余。”
  桓瓖不耐烦:“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若觉得好,你怎不娶?”
  公子冷笑:“我可不曾说过什么五不娶。”
  桓瓖气结。
  “你须得帮我。”片刻,他强横道。
  “哦?”公子道,“如何帮?”
  “你这宅子里反正还有空屋。”桓瓖道,“日后我便主在此处,不走了。”
  公子无所谓:“你自便。不过我这院子,你不可随便闯进来。”
  桓瓖不屑地继续道:“谁要看你这院子。”说罢,他将面前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金,看着我和公子暧昧一笑,起身离去。
  我看着他出了门,对公子道:“你收留他,昌邑侯府上可会不高兴?”
  “不会。”公子道,“他们谢我还来不及,子泉若又似从前一般跑得不见人,他们更为难。”
  我颔首。
  室中再度剩下我们二人,公子与我相视一眼,莞尔,拉着我在榻上坐下来。
  我看着他,问:“元初,你此番来雒阳,真是为了商议还都之事?”
  公子没答话,却从怀中拿出一只绢布口袋来,递给我。
  我打开看,只见里面放着几张薄薄的帛书,翻开看,竟都是地图。
  我不由讶然:“这……”
  公子和我靠在一起,一手搂着我,一手在图上指点,兴致勃勃:“这都是我让人去找各地使节和行走多年的商人,从他们口中打探出来的,或在域内,或在域外,皆边鄙之地。”说罢,他拿起面上一张,道,“你看此处,乃剽国,你可听过?”
  我摇摇头,好奇地看着地图。只见那剽国果真十分偏远,过了宁州,还要往南走,乃在永昌西南三千里之外。图上还有记叙,说那里水草丰美,虽民人远异于中原,但城中富庶,异域商旅往来不绝。
  “剽国虽未服中原,但并非贫瘠之地。”公子道,“当地盛产南方奇珍,据说四季无寒暑之分,其民人虽不同文墨,不识圣贤,却可驯服巨象长蟒建屋造房。”
  我颔首,又仔细翻看,只觉惊喜不已。
  从前,我和他曾经商量过将来的去处。他说天下之大乃无穷无尽,我们可选一处安身,也可追寻逍遥游中说的那些异物奇景,驰骋四海。
  他对未知之物,一向有许多天真且绮丽的幻想,我那时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听得这话只是笑了笑,未曾放在心上。不料他竟然比我认真多了,还专门去找人打探四海秘境,画出地图来。
  南方除了剽国之外,还有交州、朱崖州、夷州;北方过了漠南和漠北,有当年霍去病曾去过的北海;东边过了乐浪,是委奴国;而西边出了西域,则是大名鼎鼎的身毒和大秦。
  当然,这些地图都是从别人口中问得,自然粗糙得很,指向不曾错便已经是大善。
  “我派人去寻访了许多行迹遥远的商人,”公子道,“北面过了北海,越是往北,则越是苦寒,极寒者,长年封冻,鲜有人烟。东面过了委奴国,乃茫茫大海,时而有岛,皆弹丸之地。南边过了交州和剽国便也是大海,但海岛连片,物产各异,许多去处连名字也不曾有;西边过了大秦之后,亦未知之地,一位使节说,可乘船沿着海岸西行,那边的夷狄更是古怪,肤色、发色及目色皆各是迥异。”
  我笑了起来。
  “霓生,”公子问我,“你可有十分中意的地方?”
  我想了想道:“这四面八方,虽都有人踏足,可终究不过是别人说的,真真假假,你我皆不可知。不若你我自己去看,眼见为实,还可亲手绘出地图来,记叙风土,也好教后人知晓化外之境究竟是如何模样。”
  公子看着我,亦笑,双眸泛着温润的光:“我亦是此想。”
  说起将来的事,我的心不由畅快起来。看着那一张张地图,思绪如一只展翅的鸟儿,高飞远望,遐想无穷。
  “海盐那边如何了?”我问,“盐场顺利么?”
  “顺利。”公子道,“虞衍颇是爽快,盐场官私合并,除了供给盐政,分成之后,仍有大批盈余,郭氏兄弟已经兑作钱粮,运往凉州,足以解决凉州财政之危。”
  这是我和公子早已商定的计议。
  凉州到了公子手上之时,府库已经见了底,虽然公子使出许多雷霆手段惩治了一批豪强官吏,但那些漏洞仍然太大,只堪稍稍弥补。无论是重建凉州军屯之制,还是他后来募集精兵,都是花钱的大项,府库刚刚有了点底,又花没了。若凉州财政瘫痪,公子先前的心血毁于一旦尚且事小,若凉州因此生乱,对大计的威胁乃不可估量。当下,虽然公子和秦王算是一家,也有了扬州为后盾,但钱粮仍是紧巴巴的,否则秦王也不会听我的劝,生出打劫落难诸侯王的主意。要他救凉州,他必然是肯,但只怕一时也腾不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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