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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求你莫寻死 第40节

  她连忙上前去推高耸的大门,那门重如巨石,需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勉强推开。
  似玉心中急切,使了全身力气才微微推开一点,看见里头的情形险些晕过去。
  这些人好像疯了一样,面目疯狂,嘴上怒骂,指指点点,甚至恨不得上前活活打死他。
  沈修止浑身是血,手脚都被捆着铁链,双肩被锋利的铁爪扣住,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早间离去还好好的,现下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似玉瞳孔骤然一缩,脑中“嗡”得一声空白一片,胸口燃烧起的怒火一下冲上了头顶,整个人都怒到发抖,体中突然一股力涌动,猛然推开了大门,门往内撞上了一旁的石壁,“砰”得一声巨响,引得地生生一震,打断了众人的疯狂,转头看向这处。
  狂风四下袭来,无处不在,卷起衣裳飞扬,发丝随风凌乱而起,遮掩了她的眉眼,她双目充红,眼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兽色,带着滔天怒意,语气阴翳狠厉至极,“你们全都该死!”那话间的恣睢与生俱来,莫名叫人腿脚发软。
  沈修止心口凉凉的,似有风吹过,周围还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天色昏暗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一个个都像地府里索命的恶鬼。
  天地瞬间暗下,又一声惊雷在头顶天际响起,轻盆大雨忽然而下,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极为吃力抬眼看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的身影。
  狂风暴雨骤然袭来,阴冷刺骨的风带起她的衣裳,没有一处不在提醒她,他快要死了。
  似玉心中一窒,眼眶骤红,连忙疾步往他那处冲去。
  子寒面目隐在黑暗中,拿着手中沾血的剑指向了似玉,“奸人已除,□□还在,这便是抛弃自己夫婿,与沈修止苟且,污我们道门的女子!”
  一声落,浮日弟子带头而去,谁不想争这个头功,人群被一带方向,皆往似玉那处冲去,嘴上叫骂,手上怒指。
  人群一下子涌了过去,如墙一般根本过不去。
  似玉却没有半点停下来,迎面而上,踩过当先那人,轻身跃上,衣裙飘然,踏着几个人飞快跃过下头人群,往沈修止那处去。
  子寒见她而来,看了一眼沈修止,眼中冷漠。
  沈修止当即知晓他要做什么,手上一动想要杀他,却被铁链困着动弹不得,他只有一口气在了,甚至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歇斯底里发出的也不过是模糊的字眼,一时间双目充红,手间青筋根根暴起,“……子寒!”
  子寒转头飞身迎上,提剑刺去。
  似玉完全没有躲闪,甚至主动迎上去,任由他的剑没入身子,身上一阵冰冷的凉意伴随着剧痛而来。
  似玉咬牙一挺,靠近他后当即伸手为爪,指尖露出锋利的指甲,向他的心口袭去,手指没入肉里,抓向了他还热乎的心窝。
  电光火石之间,凌空洒下了鲜血,似玉的手穿过子寒的心口,一颗还在砰砰跳的心从空中掉落下来,一人看清后一声尖叫,人群动乱而起。
  子寒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已经空了,一阵生不如死的痛楚传来,他来不及疼叫出声,二人已经一道落地。
  似玉猛地将他甩进人群之中,飞快往沈修止那处跑去。
  沈修止见状放下了悬着的心,他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合上,呼吸渐弱,渐渐趋于无。
  似玉急得视线一片模糊,不管不顾地在众人面前变出原形快速奔向他,片刻间便到了他面前,当即变回了人形撑住他。
  “啊啊啊!!!”
  “妖,是妖怪……!”
  “救命,妖妖妖……怪!”
  人群顿时惊散,所有人都开始往外头跑,人挤人几乎看不清路,混乱之中甚至有人摔倒在地被活活踩死。
  洵凌见状眉间拧起,几步下了台阶,冲着一旁的人开口道:“还请各位再帮我们浮日一次,将这妖物捉拿!”
  那些人相视一眼,眼中没有怕意,有的只是感兴趣,武功练到这个程度,多少有些高处不胜寒,遇到妖物自然也要上前比试比试。
  似玉撑住他,感觉到他胸口一直流血,一时泪眼婆娑,“姑嵩,你醒一醒……”
  沈修止听见她的声音意识微微回转,余光瞥见手执铁链的人往这处走来,当即如回光返照一般尽了全力开口,“……走!”
  大雨哗啦啦倾盆落下,惊雷滚滚而来,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连一息都撑不住,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似玉心疼至极,连忙抬头吻上他的唇瓣,颤抖着唇将自己所有的灵气渡给他。
  清甜温热的气息透来,沈修止呼吸的力气渐渐有了,他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紧紧闭上唇,却根本阻止不了似玉的气息,他当即挣扎起来,却满是无力,眼中尽是清泪落下,“不要……不要,求你……”
  似玉一点点耗尽,整个五脏六腑瞬间枯萎,窒息般的死亡感袭向了她,最后一丝灵气渡尽时,她的面色已如死灰。
  她一时泪眼模糊,眼泪滑落,看清了他的模样,她看得很认真,想要在死之前多看几眼,因为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她好舍不得他,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看不见他……
  可她不后悔,她活了千年,无聊了千年,能遇到他,已经知足了,只要他快乐的过一生。
  “道长,你可不要再寻短见了……”
  她的身子慢慢透明,浑身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仿佛碰一下就要散去,隐隐颤动似有极大的力量。
  “玉儿,拿回去……求求你……”沈修止几乎泣不成声,他站不住脚,只能被铁链半吊着,绝望至极,悲不自胜。
  眼前的人完全透明,突然之间如晶石碎散,四下震荡开,身后手执铁链的人顿时被这一股力掀翻而去,巨大的力量微微阖起又如波浪般弹开,所有人都如同尘埃一般被扫飞出去,如山门轰塌,天地震荡,一时间盖过了惨绝人寰的叫声,瞬间绝了声息。
  天边的雨水渐落渐停,乌云缓缓淡去,天际慢慢变凉,星星点点的耀眼碎片满天飘飘洒洒落下,仿若闪烁星海坠落凡尘,落地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缓缓春风拂过,一切了却无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玉儿……玉儿……不要,不要……”沈修止怕得声音都开始发颤,伸手去抓却是一场空,他却固执而又反复地去抓,去地上拿,手掌摩擦这地,划出一道道血痕,一滴滴清泪砸落在地,晕开了血迹。
  他一时凄入肝脾,心口像被撕裂开来一样疼,绝望悲戚的窒息感灭顶而来,“玉儿……?”
  可是空寂的周围没有她了,再也没有她了。
  他永远都看不见她了……
  他终是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剖肝泣血,“玉儿……”
  ☆、第52章
  三月的春风轻轻拂来, 柳叶条条垂下随风飘起,转眼又是一年春好时。
  古旧的青石板一路铺去, 石板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看上去古旧简朴, 深色屋檐下是各家铺子,三月烟雨蒙蒙, 白日里没什么人来, 日子倒也过得闲散。
  摊子口坐着两位吃面的姑娘,正闲扯话头, 眼睛却时不时瞄向斜对面的私塾,里头传来孩童的清脆的诵读声, 男子清透的声音时而响起, 听着听着便能入了迷。
  早间的时间匆匆过去, 里头传来了孩童的喧闹声响,想来是课业结束了。
  片刻后,私塾里出来了一个清隽男子, 周身没有一丝装饰,衣衫简单到极点, 通身的气度无端叫人折服,面容生得格外惑人,站在哪一处都是一幅画。
  他手上拿着一幅画卷, 好像每日都会带着,可看着又不是同一幅画,上头的系绳都是不一样的。
  那两个姑娘见人出来当即停了话头,看着那个人从面前走过, 可到底不敢上前,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人一步步离去,消失在街的尽头。
  “你说沈先生他娶妻了,可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个姑娘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心有不甘问道。
  另一个姑娘颇为温婉,做派含蓄许多,“先头有大户的媒婆就是应了贵家所求上门去问,他自己亲口说的,说是早已经娶妻,而且他的妻子很快就会回来。”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到现下他的妻子都没有回来,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猜他是不想娶那贵家千金才找的借口罢,可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出水芙蓉,贤良淑德,这样家世相貌,怎么会看不上呢?”
  “谁知道呢,或许他真的有妻子,只是还没回来……”
  沈修止一路走过墨瓦白墙,停在一处院子前,伸手推开篱笆,对面的巷子忽而从来了走动声响。
  他当即抬眼看去,一个卖货郎从巷子里慢悠悠走出来,等出了这处巷子才开始沿街吆喝叫卖。
  那条巷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夜里才会热热闹闹,这里的人都叫它梅花十六巷,是京都出了名的烟花柳巷。
  沈修止看着冷冷清清的巷子许久才收回落寞的眼神,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很干净,只摆了几盆花和浇水的铁壶子,铁壶边角摔凹了一块,看上去有些日子了。
  他慢慢走到屋门口,屋门关得很严实,甚至上了两道锁,里面似乎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离开一会儿都不能放心。
  沈修止拿出袖里的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屋里头很大,没有多余的摆设,里头全都是画,墙上几乎没有空隙,全部都是一个女子,面容娇媚,一颦一笑皆刻进骨里。
  沈修止走到桌案旁,上头还铺着画到一半的画,依稀可见女子的眉眼,和周围挂着的画是同一个人,只是神态皆不同。
  他将手中的画打开,里头的女子笑盈盈的看着他,仿佛将要开口唤出一声道长。
  他伸手将画挂到了原来的位置,又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走到桌案旁,伸手推开一旁的窗,外头和煦春风徐徐拂来,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与他心里的荒凉截然不同。
  他拿起笔继续画,一笔一划细细勾勒,整整一年就是这样活下来,她走了,连带同浮日观那些人也一并带走了,却唯独要他一个人活着,没了爱的人,也没了恨的人,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东西也没了。
  可他还是苦苦撑着,苟延残喘地活着,每日画一幅画,当作她还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
  他明明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却还是等着,毫无指望地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明明活着,可早就死了,他没有情绪的波动,眼里空寂无物,只有在画她的时候才有一丝生气。
  一笔笔落下,慢慢勾勒出眉眼,那画上的人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对他笑着,他静静看着,眼里满是希冀。
  忽而一阵阴风从窗外吹过,一下卷走了他桌案上的画。
  沈修止心口一慌,连忙去抓,那画却被风带得离了他好几步远,轻轻飘落在地上。
  他快步上前俯身去捡,还未碰到画便被一股极大的力掀飞而去,撞落在身后的书柜上,整个人摔落在地上,书柜上的书掉落下来,五脏六腑被这力震得挪了位一般的疼。
  沈修止狠咳一声,胸腔血气上涌,喉头一股腥甜溢来。
  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站在画旁看着他,一身清简衣衫,腰束玉带,白玉簪束发,形容斯文端方,雅致的眉眼却又添几分煞气。
  屋里凭空多出一人,沈修止却没有半点害怕,他甚至没时间去管这个人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他眼里只有那落在地上的画,像是生怕别人抢走了去一般,完全顾不得身上的伤,神情慌乱地往前匍匐而去,伸手拿那幅画。
  可手才堪堪够到那幅画,那人微微一掀衣袖,一股看不见的力突然袭向了他,沈修止直往后撞上了门,整个人摔出了屋去。
  沈修止胸口如压着一块巨石般难受,他猛地喷了一口血,还没有缓过劲便往里头爬去,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一门心思只想拿到那幅画。
  “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历这么多世依旧在这些蝇头小事上计较。”那人没在出手,声音如珠玉落盘一般清越好听,闻之与他竟有几分相似。
  沈修止恍惚间好像看见模糊的人影,
  ‘为何偏偏是我?’
  ‘大抵是因为你的声音像他……’那女子话间皆是笑盈盈的意味,听着便知道她在笑话他。
  沈修止心口一阵窒息的疼,疼得他喘不上气,心窝好像被扭着一般痛。
  叶容垂眼看了一眼画上的人,言辞轻缓,“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真是大逆不道。”
  他眼眸微转,地上的画忽然着了火,狰狞的火舌顺着画的一角快速吞噬着,片刻间就要将画烧成灰烬。
  沈修止瞳孔当即一缩,疯狂地上前去够画,整个人仿佛在崩溃边缘,“玉儿!玉儿!”
  叶容手微微一抬,掌心一股黑色烟气慢慢聚起,丝丝缕缕,如煞如厉,他雅人深致的表相下显露的却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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