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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在他们的档案上,白洛芮和夏未知除了职业相通,都在敬老院从业,看不出来任何其他的关联,现在白洛芮又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似是对夏未知深恶痛绝。
  在很多模仿犯罪或者是传习教唆案中,老成员会对新成员的犯罪意识和行为进行教唆,传习,甚至是控制,形成有组织的协调统一。
  白洛芮此时的态度,倒是不太像这种情况。
  傅临江道:“感谢白小姐的回答,等下我们要对这边的其他人员进行问询,还希望配合我们的工作。”
  白洛芮笑了一下:“这个,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自便吧。”
  宋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白女士,你这么急着去开会,是不是和南城的龙悦养老城项目有关系?”龙悦养老城的项目最近打了很多的广告,临近开业,更是随处可见各种宣传。
  白洛芮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宣传页递给他道:“是和这件事有点关系,我最近忙得很,几天以后,龙悦养老城就正式落成,将要进行剪彩仪式。这个项目主要做了一些南城养老的公益设施,打造现代化养老城,会入住一些养老机构。”
  在南城,那些为普通市民或者是孩子们成立的机构非常常见,而专门为了那些老人们修建的活动场所却非常少见。随着人口老龄化的节奏加快,这是南城市政最近着重发展的方向。
  傅临江恭维了一句:“白小姐年纪轻轻就做了这样的事,真是了不起。”
  白洛芮笑道:“我也只是有幸参与到了这个项目之中。”
  宋文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宣传页,那是很大的一片建筑,从图上就可以看出来,是个不小的工程,打开宣传页,可以看到关于龙悦养老城的一些简单介绍。他翻看了一下,随手把那张宣传页放入了口袋里。
  说到此,白洛芮又递给了宋文两张卡卷道:“对了,这是活动的入场卷,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宋文接过了那两张薄薄的入场券,微微眯了眼睛判断着白洛芮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也在考虑着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57章
  临出门时白洛芮又叫来一位叫做李姐的负责人, 让她带着两人转一转。
  布置完这些,白洛芮急匆匆就走了, 宋文和傅临江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 互相对望了一眼。
  李姐领着他们下楼,到了老人的住宿区。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年轻男人来访,而且一来就是两个模样出众的男人, 看到他们进来,那些护工和老人们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那目光有着八卦与好奇。
  宋文四处看着,这里干净,而且有点太干净了,一切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像是准备随时应付领导的检查。
  傅临江在后面和李姐聊着天, “李姐,这里现在入住的人多吗?“
  李姐娴熟地介绍道:“我们这家敬老院, 现在一共七十个床位, 这里是科学化管理,有专人负责饮食,也给每个老人配备了护工,还给每一位老人都办理了健康档案。想进这里的人, 排队还来不及呢,你们主要是想查什么啊?”
  傅临江道:“我看之前的资料上, 有几位老人是最近去世的……”
  李姐看了他一眼, 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说的轻描淡写:“得病去世有什么可查的呢?要论死人多的地方,除了医院,就要数着敬老院了吧, 每个老人进来的时候都做好了横着出去的准备。我们这些工作人员,见得太多了,有的上午看着能吃能睡能说话的,到了晚上忽然就不行了。”
  宋文回头问:“这种情况多吗?”
  李姐看向他:“我们这里都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哪个月不送走几位啊。”
  傅临江和宋文跟在李姐的身后,在外面看着还不觉得,一下楼,在那香味中就夹杂了一股味道,那是老人的味道,活着的老人的味道,越是往里走,味道越发强烈。虽然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的新风过滤系统,到处都喷着空气清新剂,但是还是无法掩盖那些难闻的味道。
  宋文也说不上来具体那种味道是什么,只觉得那味道特别奇怪,随着人的呼吸,运动,挥发在空气之中,这种味道和婴儿的奶味不同,和年轻人的汗味香水味也不同,是老年人特有的,有了年龄的味道,在那空气清新剂的馨香之中,似乎往前一步,就是死亡。
  “……我做护工管理,呆过不下三家敬老院,不是我说,这家绝对是南城最高级的了,而且管理特别严格。”李姐有些话痨,在哪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那白小姐,她人如何呢?”傅临江继续问。
  “她是个菩萨一样的人,对那些老人一点也不嫌弃,唉,我不是因为她是我老板才这么说的。不过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年纪轻轻地死了丈夫,我们这些人都盼着她再找一个呢。”李姐说着。
  “您忙去吧,我们就在附近转转,不会乱来的。”盘算着白洛芮差不多走远了,宋文对李姐下了逐客令。
  工作人员平时事情多,不让李姐跟着她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宋文和傅临江沿着敬老院的走廊走过,看到房间就进去和里面的老人聊上几句。老人们都对这家敬老院的评价甚高,对这里的服务满意,也没有什么被虐待的迹象。
  朱晓那边关于这家敬老院的数据也很快调出来了,发给了他们一份,死亡率略高于其他的敬老院,可也不是高得夸张。护工们说得没错,在这种机构,每个月都有死亡,那是正常的现象。敬老院没有老人去世,恐怕才是不正常的。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开了一条窗缝透着气。傅临江道:“查到现在,没有和芜山敬老院相关的迹象,难道这一家真的是规范经营,张培才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敬老院的相关情况才和这位白女士交往?”
  “我倒是觉得,张培才不会做无用功,有可能真相掩盖在表象之下,我们还没有发现。”宋文说到这里,小声问傅临江:“你对那白女士怎么看?”
  傅临江想了想道:“看这个年纪,肯定不是夏未知了。”夏未知失踪的时候三十多岁,若是现在还活着,应该是有五十岁,是一位老太太了。
  宋文道:“那是自然,这个还用你说吗?”
  傅临江道:“其他的,我说不好……我就是觉得她对养老事业真的挺热情的。”
  白洛芮对工作的热情,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只要谈到工作相关的事,她的眼睛里面就在发亮,宋文小声道:“我倒是很少见到有人对工作如此热爱的,热爱到……能够对曾经谈过恋爱的人死了都毫不惊讶。”
  白洛芮表现得太过平淡了,好像……她早就知道张培才已经死了。
  “是啊,提到张培才的死,那女人基本没有惊讶的反应。”傅临江回想了一下,“也许……在这里工作心态也变老了?她作为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提到她的前夫也是神情淡然。不过我看她对夏未知的深恶痛绝不像是假的。”
  宋文道:“我们是警察,她自然会那么说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拉了傅临江一把,扬起了下巴,示意他看看楼下的活动场地。
  傅临江被他拽了一下,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楼下,有位戴帽子的男人站在树下,看到他们的目光扫下来,男人马上低下头去,转身离开了。
  “那个人是谁啊?”傅临江问。
  “我也不认识?只是好像……是在盯着我们的。”宋文的目光看着下方男人的背影。
  傅临江转身就要下楼去追,宋文一把拉住了他,“别去了,已经从侧门出去了,等你跑下楼,早就没影了。”
  那个人只和他视线相交了一瞬,因为宋文对人的长相极其敏感,那个人他总觉的是在哪里见到过。即便如此,也只是看着可疑而已,他们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随意抓人。
  这敬老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那人可能是家属,或者是工作人员,宋文希望自己是疑心重,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座敬老院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干净和简单。
  两个人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这才离开。上了车,傅临江问:“宋队,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查?”
  “之前,她解答那些账目上的钱款来源时,有落个破绽。”宋文说着话发动了车,“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布置,她们究竟有没有杀人,我们还是要问问尸体才能确认。”
  话到此时,宋文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那边的林修然道:“已经按照你说的,六天前在洛欣敬老院去世的老人尸体被我扣下了。”
  .
  夜晚八点,殡仪馆的冷冻室里,温度比外面低了很多,透着一股冷气。好像外面无论怎样时过境迁,四季变化,这里就像是被冻上了一般,恒古不变。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位死者是低血糖性休克导致死亡。根据死者临死的抽血化验,死者的血糖只有1.78,这个数值明显低于正常值。而且死者的血液里,有一定的安眠药物。”林修然双臂用力拉开了殡仪馆内储存尸体的柜子,一股冷气先冒了出来,随后一具老年男性尸体呈现在宋文和傅临江的面前。
  因为和这里的工作人员太熟了,对方直接提供了钥匙让他们自己进来查看,整个冷库有点空荡荡的,说话带着回响。存放在一个一个格子里的尸体,就像是一个一个放在柜子里的摆件。
  宋文看了看那老人的尸体,由于还未完全解冻,整个尸体冻得硬邦邦的,暴露在空气里,释放着淡淡的薄烟。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又降了下来,傅临江搓了搓手臂往前迈了一步。
  老人的尸体皮肤苍白,嘴巴微张着,眉心之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他又看了看柜子上挂着的资料,死者名为段生,这名字不太好,感觉活人被断了生路。
  “这具尸体死于六天前,但是由于一些亲属在较远的外地,所以追悼会延开,也把火化的时间进行了延后,你让我调查洛欣敬老院最近的死者,我就把尸体扣下来了。”
  林修然简单解释,一般的尸体火化都是在死者死亡的三天内,他们这次较为幸运。这名老人甚至是死在张培才之前,而且根据洛欣敬老院的账户显示,在死者死亡之前,有一笔三万的款项打入,追踪着家属的账户,发现老人死亡以后,又有二十万转入了一个境外账户。
  “死者是否是死于谋杀?因低血糖死亡,有没有可能死者是被注射了大量的胰岛素?尸检能够确定吗?”宋文曾经在相关的案件里听说过这种杀人方式。胰岛素的注射会导致低血糖的发生,引起死者死亡。
  林修然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死者腰腹部留下的一些针孔:“估计很难界定。胰岛素被称作‘了无痕’,很容易在人体内代谢掉。死者长期注射胰岛素,根据现在的尸体并不能证明是谋杀。一直以来,过量胰岛素注入都是很难界定的,特别是死者是糖尿病患者时,在他的体内,人工胰岛素的c肽早就已经形成,无法作为评判的标准。”
  宋文整理思路:“死者因为生病原因,需要服用一些安眠的药物,如果在他服用安眠药之后,进行比平时更多量的胰岛素注射,很容易引起低血糖导致死者死亡。可是,即使老人是被人有意谋杀,也很难在医学和法律范畴进行判断?”
  林修然点头:“这样的尸体,就算是尸检,意义都不是很大。”
  “所以死者的死因只是疑似对吗?这种杀人的方式在过去夏未知的杀人手法曾经中出现过吗?”宋文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们得到了一具尸体,原本以为可以揭开真相,可是现在看,他们离答案还很远。
  林修然回答他:“出现过,但是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无法相比,十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进化得更加不着痕迹。”
  这个城市里,每天有那么多的新生儿出生,相应的,有那么多的老人死去,都是久病缠身,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人在他们的死亡上多花费时间和经历进行检查。这件事仔细想起来让人觉得有点背后发凉。
  宋文问:“现代的医学手段中,这种难以界定的情况多吗?”
  “如果是偶然发生,并不多见,但是如果是处心积虑去研究的话……”林修然叹了口气,“有一些药物,如果使用过量,就可以转变为杀人的毒药,而这些药物用量的检测,恒定,却又非常困难。比如说干扰凝血的药剂,可以治疗心血管病,可也有可能导致让人失血过多。再比如,有些药物也许口服安全,但是通过灌肠进入人体,却更易导致病人死亡。总之,若是有医学条件,医学知识,想要进行一场谋杀,虽然无法完全没有痕迹,却能够难以界定。”
  宋文沉默了片刻道:“那我们试试,从死者家属的证言入手。”虽然现在没有了直接的证据,但是至少他们还有证人证言可以听听。
  第58章
  十八年, 这么长的时间,能够做什么?这是将近普通人生六分之一的时间, 贫瘠小城足够发展成现代化的城市, 一座巅峰之城也可能由盛转衰变成废墟,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一位幼童也足以长成一位青年。
  十八年前,陆司语八岁。那一年,宋文七半岁。
  十八年前的南城,人们看着老旧的电视机,满大街布满着音像店, 报刊亭,放着各种各样的口水歌。时光就这么偷偷溜走了。
  十八年前的九月, 芜山敬老院一案被人发现。像是蝴蝶煽动了翅膀, 整个城市的命运由此改变……
  一眨眼十八年后,有人撕开了时间的封条。
  现在是案发第三天晚上的十一点半,在南城城西的一个酒吧内,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是该要上床睡觉, 对于有些人来说, 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这个酒吧名为waiting,装潢颇为高级,却开在了比较偏僻的地方。
  陆司语安静地坐在酒吧的一处卡座位, 冷色调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肤色偏冷,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他按照吴青给他的联系方式,打过了电话,对方听说他认识吴青,很直接地报了个价格,约他到这酒吧,于是陆司语在这里等待见面。
  此时的陆司语低垂着眼眸,十指相扣,放在翘着的腿上一动不动着,他似乎正在思考着问题,脸上看不出愉快或者是不快,之前电话里约的时间已经到了,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最近营业场所整顿,那些卖酒的女人们都不见了,酒吧里的客人也较往日稀少了。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自从陆司语到了酒吧以后,就一直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和这里的氛围完全不一样,像是一个规矩的好学生忽然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赶走了几波好事的客人以后,从酒吧的吧台那边又走过来一个男人,那人明显是喝高了,不打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陆司语的旁边:“这位小美人怎么一个人?要不要我请你喝一杯?”
  随着他坐过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席卷而来。说着话,那人伸出了手,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去摸陆司语的脸:“大晚上的,良夜苦短……”
  陆司语这下终于是动了,眉头微微一皱,一张脸很不悦地侧头躲过了男人的手。
  那人却还来劲了,笑呵呵地凑过来蹬鼻子上脸:“呦吼,陪爷喝一杯,又少不了你一块肉。”说着话他就把身体往过压,带着酒气,伸手去搂陆司语的腰。
  这一次陆司语没有再忍让,他抬起眼睛,低骂了一声:“滚。”
  他讨厌身体的触碰,更讨厌那男人身上的味道,那是人味,还夹杂了酒精的味道。
  “你让谁滚呢?!也不问问这是谁的地盘!”男人的怒意不加掩饰。
  陆司语站了起来,往后撤了半步,这样的位置,正好让他卡在了座位里。那男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似乎在看一只装在瓶子里面的蝴蝶。
  两人之间还隔了个膝盖高的茶几,男人伸出一只手去拉陆司语的脖领,他比陆司语还高了半头,人高马大身形占优,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陆司语用一只手格开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四两拨千斤地在他的肋下打了一拳。那男人身体往前一扑,两厢使力,仿佛他自己撞到了陆司语的手上。
  一瞬间,那醉汉感觉打过来的不是一个拳头,而是戳过来一把尖刀,一股气茬在了肋骨里。陆司语面无表情,他趁着那男人痛得俯身之际,手肘猛地重击男人的背部后心位置,男人疼得心脏快要停跳,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低吟,双膝就要往下跪。陆司语便取了个巧劲,膝盖上顶的同时,单手手刀劈在男人的后颈上,男人瞬间倒地,一下子趴在了茶几上。
  陆司语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拉过男人的脖领,在那人的耳边冷冷道:“叫你们曹老板出来。”
  那男人嗯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点惶恐。他经常在这酒吧混,差不多隔三差五就要打次架,可像是这么狼狈,毫无还手之力的还是第一次。
  陆司语说完话放开了他,有些嫌恶地从桌子上拿起纸巾擦了擦手,那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有些灰溜溜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酒吧里一阵骚动,从另外一边分开人群走过来一队人,有人伸手打着招呼,“唉,曹老板,今天你怎么来这边了?”
  那被叫做曹老板的是一位中年的男人,个子不高,肚子圆胖圆胖的,头发几乎全秃,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个弥勒佛似的,只是此时,他这张肉脸上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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