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世子爷静静地睇着她,像是在纵容她满天的扯淡,这无疑是在滋养她的胆气,“世子爷同意了,可能把药材库的钥匙给民女?世子爷对民女有恩,民女愿为世子爷做任何事,更遑论处理些药材了。”
“钥匙不见了,只要你能找到,药材库所有东西都归你。”
兴许是对她先前的解释不满,世子爷恶意逗她一句,折身去了壁画前,她只好在偌大的殿里翻来覆去地找。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弥漫,枝头圆月泛出皎白的清辉,秦初宁还在苦苦地找。
世子爷倚着桌子瞧了半个时辰的经书,一双凤眼细而眯长,懒散散地一抬,秦初苧在书架前仰着头,正为难地搜索,月色浸过两片鲜润的唇瓣,像涂了层浓浓的艳色。
“啪”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
惊得秦初苧猛然转头,“世子爷?”
“桌上乱了,你来收拾,”
世子爷俯身捡起经书,往里间榻上去了,秦初苧收拾好了桌子,一脚踩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竟是钥匙!
“世子爷,这钥匙……”
里间传来一道微怒的声音,“是它,退下!”
秦初苧心想世子爷虽有时骇人,心里还是良善的,还是不要扰了他休息,拿着钥匙出殿去了。
到了白日,她领着宋灼等人开了药材库,一些留给炼丹房的大夫,一些送黑山下村民,还有一些卖予有能力买的需要之人,最后一些贵重的价值不菲,她托人送回了国公府。
这时又走了几个道人,因着但凡从观中离开的道人,国公夫人都安排了其他道观给他们做落脚地点,所以这些道人也都和和气气感激万分地离开了,至于观中做事的,宋灼沈清平等人是决计不会走的,起先组编的前往各处名山挖炼丹药材的人如今下山进村散药材,或是跟着秦初苧捣腾各个大殿。
宋灼:“捣腾这些做什么?”
秦初苧有理有据:“我们发了药材,山下村民若想来供香火就领他们来大殿里,而且以后势必上香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要要做准备。”
宋灼等人:“世子爷会杀了你的。”
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宫观以后是何等的喧嚣热闹,竟敢毁了世子爷的清静,世子爷不会轻饶任何一人。
宋灼百思不得其解,“世子爷怎不杀了你?”
沈清平:“我以为你初来那天就能死了。”
“因为你生得美么?”
“你一定和世子爷有别的关系!”
“非也,因为世子爷是个善良的人。”
秦初苧无视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坐上了去国公府的马车,到了府里见了娘亲,愕然不已,秦夫人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一步几个人都要扶着,还有丫鬟提着她的裙角,便是国公夫人也没这个待遇。
秦夫人穿着华服,腰肢纤柔地走过来,若不是面上如孩童般天真的神情,秦初苧都以为她娘亲病好了且还成了尊贵无比的人。
“初初……”
听到呼喊,秦初苧抱住了娘亲,她同秦夫人待了许久,暼见国公夫人来了,便让丫鬟带着秦夫人去玩,及至国公夫人到了跟前,秦初苧发现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名身姿伟岸的青年。
那青年面容英朗,神情温和,通身的贵气不可言喻,瞧见她时先是一惊,而后惊喜地步过来,兴许步子太快了,被国公夫人一拦,国公夫人朝秦初苧道:“秦姑娘,快来见过二皇子。”
原来竟是二皇子萧峥,秦初苧从容地规规矩矩地朝萧峥行礼,萧峥声音里透着股喜悦,“秦姑娘免礼。”
三人进殿,秦初苧不让自己多想,全神贯注地应付着二人的问话,萧峥问得琐碎了些,都是些她在京外的经历,她一一答了,萧峥是越听越欢喜,国公夫人只好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问话,“你父亲在狱中有人暗中照顾,无需担心。”
“谢夫人,民女定会想尽法子完成你我约定。”
秦初苧一听父亲无事,笑颜一展,萧峥暼来一眼,瞧得手中茶杯愣是歪了,国公夫人又咳一声,“秦姑娘可要再同你娘亲多待一会儿?”
这是要支开她了,她就顺着话应了,出了门,自然听不到屋里萧峥传来的喜悦之语,“初初一笑就更是像了。”
“初初?殿下未免太急了,此事可不宜声张。”
“我明白。”
秦初苧离了厅堂,唇边的笑慢慢没了,她不是傻子,近日人们对她及娘亲的态度发生了太大的转变了,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边想边去找了秦夫人,要离开时却发现秦夫人脖子里挂着的玉坠没了,询问伺候的丫鬟,丫鬟答得清楚,“夫人说玉坠贵重,万不可丢了,便替秦夫人收着了。”
“夫人操心了。”秦初苧离开时同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厌恶?
秦初苧心头发慌地回了观中,满心的疑惑无人可说,便给师父写信:师父,朋友已经开始毁她心上人的家业了。另,近日好奇怪,原本我同你说的那家仇人突然对我好起来了,无缘无故的,我心好慌。
在师父面前,她露出了不展现在旁人面前的无措,她盼着师父回信,却不知那鸽子出了小院,轻车熟路地飞进了玄妙殿,守卫与道童已见过许多次了,不免好奇,“这鸽子到底哪里来的?”
“莫问莫管,世子爷吩咐过,不准说出去一个字。”
鸽子穿过大开的窗户飞进来,亲昵地啄了啄世子爷的手,世子爷瞧了信,俊眉一皱,当即写了封信命人送到国公府,“速去速回。”
没过多久,回信到了,世子爷瞧罢便知了来龙去脉,隔了四个时辰才回信,鸽子带着信飞了一圈进了小院,秦初苧翻开回信:为师一清二楚。
下一行:无须担心,仇人变得眼明心亮,瞧见你的好了。
秦初苧心里一定,琢磨起了一清二楚这四个字,难不成师父识破了她的身份,清楚她在观中的所作所为?
她抚摸着新来的信鸽,猛然间想起这只鸽子在哪儿见过了,她推着张明年在张府花苑里瞧过这样的。
那只鸽子十分好看,头顶带着一点红,一看就是主人特地染的,与这只一样,她当时还多看了一眼。
为了印证心中猜想,秦初苧再次去了张府,想着趁瞧张明年脚伤的同时顺便问问鸽子的事,张明年见了她异常欢喜,亲自引她入厅,随从们都在心底震惊地猜测她的身份来历。
秦初苧与张明年聊了一些,她便装作不经意地提了鸽子,“上次我瞧有只头顶带点红的,可好看了。”
张明年瞧着极为喜欢她,一听她对鸽子有兴趣,当即同她去了花苑,唤来养鸽的一问,养鸽的说,“那只前几天被大公子抱走了。”
秦初苧故作遗憾,心中如在电闪雷鸣,身居京中,时间刚好,又知她在观中的所作所为,且还寡言少语的,她师父便是张载言!
师父素日不喜她探究他的身份,她要装作不知道,可师父帮她甚多,总要感激一番,她朝张明年一笑,“说是张大人,上次他帮我甚多,还不曾感谢,不知他喜欢些什么,我想准备些许薄礼,好谢谢张大人。”
张明年眼睛发亮,“你觉着我儿性情如何?”
“甚好。”
师父在她心里,从来都是最好的。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他平时喜欢些古画之类的,爱与人下棋,话不多但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张明年不喘气地说了甚多,末了低低地偷偷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儿一紧张就话多,哪天她在你面前这样了就是紧张了,秦姑娘见谅哈。”
“好。”
原来师父还有这么一面。
秦初苧满载而归,想起自己下棋不行,即便想和师父下棋哄他开心也没那个本事,还是学一学的好,进玄妙殿时,道童悄悄道,“姑娘,世子爷心情不佳,你可注意了。”
这些日子秦初苧与道童也熟悉了,“怎么了?”
“宫里来了圣旨,太后要世子爷出观参加宫宴,世子爷两年都没出来了,岂会因这个出来?太后生气了,夫人因此不久前也来了一趟,连世子爷面都没见着。”
秦初苧放轻脚步进去,停在屏风处探头探脑,世子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手中书籍抬起想敲敲她的脑袋,停在头顶又放下了,“想做贼?”
“不想。”
秦初苧像是没收到一丝惊吓,回身就是一笑,“想求世子爷教民女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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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让她奇怪的是,世子爷听了并未训斥她多事,反而挑唇说,“我可不喜欢下棋,你学了用来做什么?”
秦初苧心想学了也不同你下呀,又不便明说,只含糊地笑着回,“只是记起不怎么会,该学一学。”
世子爷命人拿棋盘进来,“以前可曾学过?”
“以前爹爹教过,只是学了皮毛,并不大懂。”
秦初苧常年随爹娘在外经商,琴棋书画方面只能说略会一点,并不精通,说完觉着有些羞惭,日后若有机会见了师父,陪不了他作诗下棋,怪难为情的,当即望着世子爷,“我会好好学的。”
世子爷嗤地一笑,“不学又如何?”
“我若无一精通之处,说出来难为情。”
“尽多想!”
挨了斥责,秦初宁老老实实地在棋盘前坐下,世子爷用轻淡的嗓音徐徐教着,她听得频频点头,世子爷两只纤长手指夹着黑子分外好看,她都看呆了,耳边传来微沉的嗓音,“回神,该你下了。”
“哦哦。”秦初苧一手捏着棋子,歪歪头,咬咬唇,黛眉一簇,竟不知下在哪里好了,须臾两片被咬紧的唇瓣一松,唇色恢复红润,像颗饱满的滴着鲜汁的果实,诱人深咬一口,她为难得抬头,正对上世子爷一双幽深阴沉的眸子,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登时骇得心肝颤得发疼,“该……该……下哪儿?”
“你和别人可下过?”
“和爹爹下过。”
发冷的气息瞬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对面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棋子一落,走得极对,那手倏忽之间就松了,“今日到此为止。”
秦初苧不安地出了殿,暖暖春风拂到心底都带着凉气,兴许世子爷已有些日子不对她这样了,她一时受惊的缓不过来,回了小院宋灼同她说话都没听见,宋灼喊了好几声,她才惊问,“怎么了?”
院里还有几人,都是观中做事的,宋灼重复道,“托你的福,真有村民要上山供香火了。”
秦初宁:“好事呀,香火旺盛,道观才能长久。”
“人一多,就闹得跟,世子爷允许了?”
“我已问过了,世子爷没说不行。”秦初宁道。
没说不行那便是行。
几人放心了,当日就有上香的村民来,因为宫观不似寻常道观,建得阔丽非常,村民来了如坠仙境,回去说得天花乱坠,“我算开了眼界了,世子爷住的地方当真不是寻常地方……”说得其他人蠢蠢欲动。
第二日又来许多人,还正是春日,天暖景好观中如仙境,上香的人们络绎不绝,熙攘不停,整个宫观像是喧嚣的俗世,哪还有以往的清静?
世子爷对此无动于衷。
宋灼等人觉着匪夷所思,“你毁了世子爷的清静,世子爷就没对你做什么“?”
“没呀,我都已说过了,世子爷是个良善的人。”秦初苧已忘了昨日被吓的事情,宋灼等人一听寻思着,世子爷这态度怕不是真中了美人计吧。
这时先前负责卖药材的人回来和他们说了件事,“药材铺今日来了个金贵的人物,看上一棵被人订了的人参,非要强买,掌柜的守信誉没卖,那贵客被身旁人好说好讲地劝走了,事后有人告诉掌柜的,那贵客乃是刚回宫的长公主之女,掌柜的恐惹上事端,求了我,想打着世子爷的口号应付,以求个安稳。”
据说刚回宫的长公主是流落到了赣州,在赣州嫁人生子,孕有一女,此女已及笈,自打回了宫颇受宠爱,若是她仗着权势闹起来,掌柜的还真应付不了,宋灼便道:“以往也发生过此种事情,也无需说出世子爷,说是青阳宫观出来的便好了。”
那人听了高兴地去回复掌柜的。
原以为这事算结束了,没成想下午出了变化,只见一辆华贵马车停在山门前,十来位随从从马车上迎下两位女子,一位身姿袅袅,面相娇艳,是武安候府的蒋柔,另一位就是长公主之女,名唤李枝,五官清秀,远不及蒋柔。
两人在十来位随从的簇拥下走过小路,吸引了不少人尾随她们,及至玄妙殿前,不少人被堵在路旁,李枝却抬着下巴神气地吩咐随从开路,却也只是到了殿前,道童上前一拦,李枝道,“禀报世子爷,我不知那是青阳观的店铺,不小心冒犯了世子爷,想当面给世子爷致歉。”
宋灼一贯负责着观中琐事,听到消息就来了,正好听了这话,心里觉着可笑,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世子爷连知都不知,岂会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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