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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 第179节

  与此同时,有一道身影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跟前儿。
  靖安侯惊愕异常地看着七宝,脸上神色不知是惊是恼,大为怪异。
  七宝却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跟靖安侯不期而遇,顿时满脸涨红,手心冒汗,一时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即刻找个地缝藏进去。
  同春在她身后也是暗暗叫苦,怕的浑身发抖。
  只有陈寅仍然满面春风,他见靖安侯来到,便笑道:“侯爷也来了?是不是也要去楼里?”
  “嗯……”靖安侯随口应了声,仍是瞪着七宝。
  陈御史看看两人笑道:“这小哥儿是你们家里的,侯爷自然认得。上次我正是败在他的手上,一直惦记着痛雪前耻,只是他竟不肯,侯爷来的正好,你且发话,让我们再斗一次如何?”
  七宝恨不得堵住陈御史的嘴,但却只能深深低头,两只手交握在腰间,紧张地捏着手指,不知靖安侯将如何处置自己。
  靖安侯听了陈寅的话,重瞪了七宝一眼。
  然后靖安侯转身,竟将七宝挡在身后,干笑着对陈寅道:“御史大人见谅,今儿着实不便,我正有要紧急事在找这……这小子,没想到他跑到这里来了。”
  靖安侯回头,作势哼道:“放肆大胆!你主子是怎么教你的!还不跟我回府?”
  七宝只觉一颗心被扔到半空,这会儿终于又悠悠地回到了胸口,忙道:“是。”
  陈寅吃了一惊:“侯爷?”
  靖安侯向着他拱手,点头道:“陈大人留步,改天再跟你切磋。”
  陈寅见他们一行人穿街而过,虽然不甘心,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高声说道:“侯爷,改日且记得带他一块儿来。”
  靖安侯勉强地一摆手。
  靖安侯原本是骑马的,当下回头吩咐小厮去叫一辆车。
  七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如给捉了现行般,大气不敢出一声。
  靖安侯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嗓子喝道:“你、你不是在国公府吗?真真好大胆,这是在胡闹什么?怎么自己一个人满街上乱走?”
  七宝唯唯诺诺说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你要找人,府内多少奴才供你差遣,你这般模样若是给人瞧出来,那像什么?”靖安侯说了几句,忽然醒悟过来,“刚才陈御史说上次他是输在你手上,你上次……上次是锦哥儿带你出来的?”
  七宝见他想了起来,便低下了头。
  靖安侯本要训斥她不守妇道,可突然听说上回是张制锦带她出来的,倒也不能只怪她一个,靖安侯憋了一口气:“真真是个混账东西。”
  七宝抬眸看他。
  靖安侯见她的眼中透出畏怯之色,才皱眉补充:“不是说你。”
  七宝想了想,又壮胆轻声说道:“公公,你也不要怪夫君呀,是我求他带我出来的。”
  靖安侯见她竟然还有心给张制锦说话,当下翻了个白眼:“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哪里敢怪他?”
  七宝嗤地一声。
  靖安侯斜睨道:“你又笑什么?”
  七宝忙敛了笑,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恼意,才小声道:“我知道公公心里其实是有夫君的,只是为什么说那伤人的话呢?”
  靖安侯一震,认真看了七宝半晌:“你……你在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七宝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夫君其实也很敬重公公,只是夫君不是个爱说嘴的,他说的少,公公就误以为他冷淡怠慢人,所以就不喜他,两个人都这样不肯相让的,自然就显得生疏了。”
  靖安侯张了张口,旋即嗤之以鼻:“难道要我去让他不成?”
  七宝说道:“当然不是啦,只是公公要是路显得体恤那么一点点,让夫君知道公公并不是真的讨厌他,夫君的表现或许会跟现在不同的。”
  靖安侯道:“你这还不是让我去屈就他?而且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到大的,难道他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从来自高自大,六亲不认。”
  七宝听着靖安侯的评语,便说道:“我听说夫君少年时候曾经离家过一段时间,那不知是如何呢?”
  靖安侯顿了顿,道:“还能如何?自然是他脾气古怪所致。”说到这里,靖安侯似反应过来,叫道:“我还没说你私自跑出来之事,你反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幸而正在此刻小厮叫了马车来,靖安侯当下停口,先让七宝上车。
  等她入了车内,靖安侯转到车窗旁边问道:“你方才说要找人,不知找的是什么人?”
  七宝说道:“我要找石琉石大夫。”
  靖安侯翻身上马,转头道:“没听说府内有人病了,着急找他做什么?”
  七宝满眼忧虑地说:“是永宁侯府的太太病了,之前是石先生给看治过的,所以我想找他。”
  靖安侯道:“这可奇了,怎么是你亲自出来找,之前你们府老太太不好,不是锦哥儿帮忙找的他吗?锦哥儿跟石琉的关系自然最好。你做什么舍近求远?”
  七宝叹道:“夫君一则忙,二则……我三哥哥去找过他,他好像说帮不得。”
  靖安侯挑挑眉:“帮不得?为什么?”
  七宝摇头:“我也不知道。”
  靖安侯看着她乌溜溜的眸子,突然想起昨晚上宋氏跟他说过的话——那永宁侯的侧室,长的很像是锦哥媳妇。
  但是以靖安侯对张制锦的了解,他未必是那种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帮忙的人。
  靖安侯想了想,对七宝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在京内也认得些人,我帮你找一找便是,能找到自然好,若连我也找不到,那只怕就是那位太太的命了。你也不用白忙。”
  七宝听靖安侯说着,双眼之中闪闪发光,直到听到“只怕是那位太太的命”,眼中的光才黯淡了几分。
  七宝打起精神道:“多谢公公。”
  靖安侯哼道:“不用着急谢,以后再不许这样胡闹了!要是再给我发现,就不是今儿这样了。”
  嘱咐了几句,靖安侯送了七宝到紫藤别院,并未入内就离开了。
  七宝自回到院中,跟同春两人换了衣裳,这才又转回了张府。
  如此这般偷天换日,张府的人以为她在国公府,国公府却以为她早回了张府,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不过同春因为“巧遇”靖安侯,给吓得出了一身汗,回来后不免也病倒了。
  然而靖安侯在外找了一整天,也特出京郊在白浪湖畔寻过,却都不见石琉的踪迹。
  回来后告知了七宝,七宝想到谢老夫人告诉自己的那些话,虽然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想,自己也已经尽力了,但一想到裴夫人向来的疼顾,自己不能亲自照料,也不能寻到名医减轻她的痛楚,便未免寝食难安。
  不料就在七宝回到张府的当天晚上,寅时三刻,永宁侯府响起云板,裴夫人终究身故了。
  侯府派人来张府送讣告的时候,七宝正在自己屋子里跟张良闲话,只见外头巧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跪地哭着禀告了这消息。
  七宝听完,只觉着一股寒气从脚跟儿到头顶,整个人脑中心底一片空白,却并不能相信,呆呆反复地问巧儿:“你刚才说什么?”
  同春在隔壁听见了,知道七宝必然不好受,也捱着病体过来劝慰。
  此时七宝的脸上毫无血色,只听见同春跟张良、巧儿秀儿等在耳畔不住地说着什么,但却听不清到底是在说什么。
  “我、我得亲自去看看。”七宝喃喃地说了这句,手按着桌子要站起身来,不料双膝一屈,整个人便挨着桌子跌在地上。
  早在谢老夫人叮嘱过七宝那些话后,七宝心中就有种预感。
  其实之前永宁侯府,裴夫人对七宝说的那些,已经显得十分不祥了。
  但是真的听到这噩耗、且来的如此之快,却仍是让七宝一时半会儿的无法接受。
  可是与此同时,另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据说是之前永宁侯所纳的妾室,竟在当夜随之潜逃了。
  ——
  永宁侯是在十一月初的时候赶回京城的。
  远远地,看见府门上挂着的白幡在北风之中飘扬,永宁侯眼前阵阵发黑,勉强从马上翻身下地,脚踩着地面,却一个踉跄往前栽倒了。
  镇抚司的一些同僚早赶了来,见状慌忙上前搀扶,裴宣的小厮大辛也擦着眼泪上前扶住。
  裴宣勉强抬头,又见谢知妍从门口走了出来,望见他的时候,便流泪唤道:“侯爷……您总算回来了。”向前迎了几步,便跪倒在地。
  裴宣瞧了她一眼,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这边儿大家七手八脚地陪着裴宣进门,当到了里间堂上。
  望见停在堂中的棺椁的时候,裴宣伤心欲绝,勉强强撑着,命人打开棺木往内看了一眼裴夫人的遗容,望着太太依旧和蔼的面容,整个人便轰然往后倒下。
  裴宣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室内点着几根蜡烛,白蜡的光芒幽幽淡淡,显得很是诡异。
  裴宣听到外间有人说话,他侧耳细听,是谢知妍在吩咐下人:“因为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那些念经的和尚道士,都要照看好了,别出一点纰漏。”
  又道:“另外侯爷总算回来,明儿只怕有不少宾客,仔细应对。”
  裴宣听到“水陆道场”四个字,心头又是一疼,勉强起身。
  旁边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扶着,外间谢知妍闻讯也赶了进来,亲自扶住裴宣:“侯爷,您终于醒了。”
  裴宣抬眸看着她,半晌,终于哑声道:“好好的,母亲怎么就……”他说不出那几个字,“我才走了两个月不到,为什么就……”
  谢知妍面露难过之色,温声道:“侯爷才回来,不如先好好歇息把身子保养妥当。”
  “我还保养什么,”裴宣抬手,闪电般攥住了谢知妍的手腕,“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知妍的腕子上钻心的疼了起来,失声道:“侯爷……”
  裴宣盯着她的眼睛,终于将手缓缓松开,他闭了闭双眼,很是疲惫地说道:“你只管告诉我实情就是了,不用说别的。”
  谢知妍垂泪道:“又说什么呢?太太不过、是积郁成疾罢了。”
  “什么积郁成疾,你仔细说来。”
  谢知妍揉了揉腕子,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侯爷才回来,我只是不想侯爷太操劳了。”
  裴宣道:“你但说无妨,告诉了我,我也安心。”
  谢知妍叹了口气,又过来会儿,才低低道:“自从侯爷离开之后,本来一切如常,我按照侯爷所说,侍奉太太,照看程姨娘,不敢有违。可是有一天,太太忽然私下里跟我说,她从外头听了一些流言。”
  “什么流言?”
  谢知妍的眼中含泪:“侯爷……我真的不敢说。”
  裴宣淡淡道:“你说就是了。”
  谢知妍终于道:“太太说,有些人在外头传,说是程姨娘没进府之前,跟许多……许多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关系不清不楚的,还有人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侯爷的。”
  裴宣眼神微微一变,并不言语。
  谢知妍打量他的神色,又说道:“太太不知道如何是好,便跟我说了,问我的主意,我哪里能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劝太太且安心,一切等侯爷回来再做打算。”
  裴宣问:“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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