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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颂 第89节

  出来时他脸色阴沉,伍修平一家还跟在后面,直接就往昨日出事的宅子去了。
  不久之后,伍修平的小厮带来了一个人,护卫们从他们的交谈中取得信息,原来这宅子是伍修平通过后来的这人找的,再打听那妇人的下落,后来这人却答不上来了。
  他称事情发生后,他也立刻就去找宅子的“主人”,却遍寻不见,那个所谓的油纸铺掌柜,根本就是个街头混混,早不知跑哪里去了,而那妇人也根本不是他的妻子!
  赵素从中捋出来一点眉目,看来伍修平是早就被人给下套了,就等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套。
  昨日若没出她这桩意外,那就应该是伍修平被栽赃成功,然后与何婉瑜一起在随后到来的官兵面前被抓个正着,再然后彻底地在到来的何家人面前绝了后路。
  如果这是余青萍干的……
  她问:“何婉瑜为什么会有此一劫?”
  花想容摇头。
  赵素皱紧眉头。
  这时候花想容深深向她看回去:“如果说凶手是余青萍,就不难猜了。因为据说这阵子何婉瑜正在为着即将到来的万寿节卯足劲地做新衣,挑新头面,按照余青萍连姑娘您都容不下的醋劲,实在不好说是不是她在提前给自己拔除眼中钉。”
  赵素一惊:“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就因为何婉瑜想出风头?可是想在万寿节出风头的人那么多,她难道一个个下套去除了?
  “这个人太阴沉,难保她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的想法!”花想容撇了撇嘴,“上次在茶楼里看到他弟弟余照荣,好像也不是很待见她的样子,从小在这种内宅长大,就是疯了也不奇怪!”
  第157章 让人疑惑的请求
  赵素对花想容的说法未置可否。
  皇帝来府好像是真有事,与庆云侯在书房里呆了一阵,俩人就又出去了。
  赵素被无视,不用被提溜出去伴驾,乐得轻松。
  何家这两天乌烟瘴气,何婉瑜被带回去后,少不得被何纵的夫人传过去审问了经过,于是金钗的事瞒不住了,偷听到何夫人赞同何婉瑜进宫的言论的事也瞒不住了,随后传了女医去验身子,得知她尚未失身,何老夫人道了句“不幸中的万幸”,然后就把矛头对向了何夫人。毕竟如果不是何夫人跟丈夫表示愿意让女儿进宫,何婉瑜也不会有这个胆子肖想。而且明知道何婉瑜有了不该有的念头,还不及时阻止,这都是她当娘的错!
  何夫人本来就不受婆婆喜爱,再一这般,便因此在上房被罚了跪。跪完回房,又跟何敏鸿哭诉。何敏鸿出了丑还得顶着旁人的唾沫在外行走,心里也很不舒服,哪怕是对这个媳妇情份再深,这次也站在了母亲这边,指责起何夫人来。
  夫妻俩吵了架,何婉瑜这边,也引来姐妹们的嫌弃。大家都安安份份,偏你存着小心思,结果被人坏了名声,连累了大家都跟着不干净,不嫌弃她嫌弃谁?不过是两日工夫,何婉瑜宛如死了一遍,从前那股身为世家大小姐的高高在上的气势荡然无存,从上房回房后就坐在屋里以泪洗脸。
  何纵回到府里,先听了何敏鸿今日去追查的结果,然后工部侍郎就追过来了。
  “已经跟沧州邬家接触过,把我们的意思也跟程云慧说了,但程云慧自己不想接这茬。”
  “她为何不想接?”
  “大约还是分不出精力吧。据说她女儿如今跟丈夫的关系极为不睦,她女婿家姓林,也是沧州的大商贾,家底雄厚,并不畏邬家财大气粗。原先程云慧的女儿曾提出过和离来着,是林家长辈压着不肯。她这女婿就纳了几房妾,总之日子确实挺糟心的。”
  何纵揉了揉眉心:“再去游说,实在不行,告诉她说她若接下来,船坞这边工部可派人协助。”
  工部侍郎沉气:“那下官再去试试。”
  ……
  为了表达结交的诚意,赵素特地做了几包点心,在翌日午前,拿着到了与邬兰凤约定的盈翠楼。
  她特意提前了一刻钟到达,没想到邬兰凤也后脚就到了。但是看着有些面容憔悴,不过一夜工夫,她眼下就多出两团乌青的黑眼圈。赵素也不便多问,等下坐下,俩人就着茶点,便从赵素所带来的点心先拉开话题。
  今日带来的是几份本土常见的糕,不过是加入了一些赵素的创新。邬兰凤先是出于礼数尝了两口,随后就停不下来地连吃了两三块,连旁边的丫鬟都轻轻看了她几眼。茶过半盏,邬兰凤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方才让你见笑了,因为我今早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尝了你的手艺,竟已胃口顿开。”
  赵素就着这话道,“少夫人莫非是哪里不舒服,影响了胃口?”
  邬兰凤微微摇头:“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见她不想谈,赵素就把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那少夫人就先吃点地垫垫肚,回头我让茶馆早些做几个菜上来,咱们用过午饭再回去。”
  茶馆里本不做菜,但许多茶馆楼面大,为了满足需求,也会请厨子。
  邬兰凤看着她没事人一样喊来小二,点了菜,全程没有任何见外的意思,等人走后,她沉吟片刻,便说道:“昨日姑娘维护女子的那番话铿锵有力,我冒昧问一句,不知姑娘对于困守于内宅里的女子怎么看?”
  赵素听到这儿,当下就警觉地想到了她的难言之隐,再想到她这双黑眼圈怕也是有原因的。便斟酌着言辞答道:“那要看什么人了,如果是安于相夫教子的,那守着内宅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如果有志向的,我倒觉得还是应该去追求追求。”
  邬兰凤啜着茶,点了点头。
  赵素忍不住了:“少夫人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邬兰凤盯着茶盅看了会儿,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样,抬起眼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帮帮我。”
  “你先说说看。”
  “姑娘自小在京城长大,又在宫中任侍卫,不知与太医院熟不熟?”
  赵素微顿:“你想看太医?”
  邬兰凤神色逐渐黯沉,她眼神示意丫鬟退下,等赵素也让花想容她们下去后,才说道:“当日与姑娘在陈女医那儿的一面之缘,姑娘既还记得,那想必也知道我的苦处了。我如今极其渴求能怀个孩子,听陈女医说过宫中有位黎太医,是千金妙手,不知姑娘能否替我引见引见?”
  宫里太医虽说是给皇帝和后妃看病的,但实际上他们也会与私交不错的臣子看病,而且太医们都住在宫外,有熟人牵线,请太医看个病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黎太医赵素当然知道,后宫里就陆太后一个女的,他每天闲得跟神仙似的,没事儿就寻到慈宁宫给陆太后送点自己调制的安神丸,养容丸什么的,听陆太后说他在千金科上的造诣是不低,当年陆太后能那么顺利地产下三个儿子,几乎是他的功劳。所以给她牵线这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赵素关注重点不是请太医,她说道:“少夫人还这么年轻,如何在生育之事上如此着急?”
  邬兰凤抿紧双唇,对着地下看了片刻:“因为我准备与丈夫和离。”
  “……”
  赵素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邬兰凤的丈夫有侧室,而且还有了庶子女,三妻四妾是这个时代的糟粕,但也是惯例,她不主动抨击纳了妾的男人,但与邬兰凤接触下来,她天然地觉得能让邬兰凤受气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为这种男人赌气怀孩子,本就不值,而她既然要和离了,却还要怀孕?!
  这是什么逻辑?!
  她说道:“恕我没太明白,既然要和离,那不是最好没有牵绊吗?”
  第158章 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邬氏缓缓沉气:“因为我们邬家,需要一个孩子。”
  说着她抬起头,眼眸里涌动着波潮:“姑娘是权贵出身,想不对我们商贾人不太了解,我们沧州邬家,你应该是不曾听说过?”
  赵素确实不曾关注过。便实诚点头:“我还从未出过京畿,委实不了解。不过看少夫人这身气派,邬家必定财力雄厚,是一方霸主。”
  毕竟造的是船,不是马车。
  “我们邬家在大沽有三个船坞,另外还有些小生意。”
  “三个船坞!”
  就是对钱没概念的赵素也领会到这是多大的企业家了。
  邬兰凤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享受她的惊呼的意思,说道:“说到家底,我们邬家确实不差。可我们眼下也正面临着一个莫大的困境。我父母双亲只生下一儿一女。舍弟聪明,好学,十来岁起就能帮父亲的忙打理庶务了,但几年前他却忽然离世。家父只有这一个儿子,等着他长大传承家业的,这一去家父大受打击,没多久也过世了。好在家母刚强,硬是挺过难关,把偌大家业扛了下来。但是家母毕竟年纪不轻了,家里急需一个人来承宗,我想怀个孩子,到时候带回娘家抚养长大,让他来继承这份家业。”
  赵素花了好一会儿消化这段信息,然后问道:“为什么非得生个孩子来继承?你直接和离,回去继承不可以吗?”
  “哪有那么容易?”邬兰凤凝眉,“女子继承家产实在是太难了,家母是因为自己与家父白手起家,船工们都服从她,这才得以顺利接手。我只是个女儿,总认为我是泼出去的水,他们哪里容得我来接?近年来我几位叔父对我们家虎视耽耽,船坞几次被他们背后挑事,就等着把我们挤出去,好来瓜分!”
  “岂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这家业可是你父母双亲创下的,关他们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他们怎么可能会讲道理呢?”邬兰凤面如冰霜,“我早就有和离的想法了,只是因为父亲和弟弟这一去,林家不愿意落个欺负人的名声,硬摁着不许我走。
  “可这几年我丈夫妾室也纳进来了,庶子女也生下来了,我实在是不明白还有什么可留恋之处?
  “我便取得母亲同意,索性怀个孩子后再和离,如此我回到娘家,也有后人可以栽培起来了。”
  赵素不由道:“万一生下的也是个女儿呢?又万一林家知道了,事后找麻烦呢?你为什么不直接和离,重新找个靠谱的男子入赘?你这么年轻,不可能就这样下去吧?家里有个男人在,有些方面还是要好很多的。”
  爷爷去世前,赵素母亲每次回来都对奶奶客客气气,可爷爷去世后,赵素母亲再回来,就连个笑脸都没有了,还各种挑剔。
  婆媳再难相处,当年赵素也是父母硬塞给老人带着的,也是老人悉心把她栽培成人的,何至于连份尊重都不配有?
  再说了,就算是有不满,她选择在爷爷过世后才表露出来,也正说明家里有男人在,女人家还是能更有底气些的。
  男人能够在家庭中发挥作用,也是赵素能够在支持女性意识觉醒的同时,也尊重男人的原因之一。
  “不管生下的是儿是女,对我和母亲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邬兰凤眼神坚定,“林家虽然势大,但凭我邬家的实力,若执意要带走孩子,他们也还是冒不起跟我鱼死网破的风险的。
  “何况我丈夫心思早不在我身上,他恨不得即刻就与我分道扬镳,所以就算是知道我要怀着身孕走,要他答应林家与这孩子没有瓜葛,他也会愿意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另找人入赘——”她眉间又变得黯然,“我与丈夫婚后一度情投意合,我欣赏他的果决,也有被他所看重的长处,但后来他还不是移情别恋?
  “对于男人,我已经不存什么希望。总之我若能生下子嗣,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把她栽培成继承人,别的事情我暂无念想。就算未来的路再难,我也要努力走下去。”
  她越说声音越低沉,刚强的样子,与纤细的身形对比强烈。
  听完了这段,赵素倒是也有几分理解了。
  就她丈夫渣成这样,短时间内确实会难以对婚姻产生信心,何况她们孤儿寡母的,上门打歪主意的肯定不会少。世情如此,所谓的品行好的男人都要面子,绝不肯冒着被人指责贪财的风险来入赘。有个孩子在跟前养着,熬几年等他大了,也确是个不错的应变之策。
  她想了下道:“那你公公婆婆,会答应你这么做吗?万一还是不想背上势利的骂名呢?”
  “我已经持有我公公的把柄,我会先礼后兵,如果他非要强人所难,那我手上的把柄就会呈到我婆婆手上。他不会愿意走到那一步的。”
  赵素忍不住要道声佩服。
  这个女人看着文弱,但事实上却胸有成竹,非常有主见,真不愧是能够接掌三个船坞的家业的出色女子了。
  话到这份上,这忙也不能不帮,她说道:“我回去帮你找找黎太医,不出三日,我回消息给你。运气好的话,我直接带他过来给你诊脉。”
  “太好了!”邬兰凤瞬间直起了腰杆,“我要如何谢你?”
  “谢什么?不过举手之劳……”话说到这儿,赵素蓦地顿住了身子,然后快速地转向她:“你方才说你家有三个船坞?”
  邬兰凤也因她的转变顿了下:“是。”
  “会造海船吗?”
  邬兰凤笑了:“大沽的船坞,一半造的是运河大船,一半便是海船。我们家船坞里有不少海船下水,现如今在海面上的也有好几艘。”
  “工部是不是有官员找过你们?!”
  邬兰凤微顿:“我出来巡铺已有月余,尚不知情。”完了她问:“怎么了?”
  赵素抓紧了杯子,目光炯炯,人已经激动起来,如果她没猜错,皇帝所说的何纵碰壁的那家船坞就是邬家的船坞!
  她快速把杯子放下:“您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邬兰凤深深望着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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