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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 第95节

  西泽低声问,“你还在吗?”
  她越想越提取不出关键词,越想不到说什么就越紧张。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八个g的片段,什么装修工上门修电脑,和举重教练在健身中心的浴室隔间play,受在浴室洗澡攻突然出现,oh,yeah,fucking,yes!
  憋了半天,她有些词穷,“你腰窝真好看。”
  西泽嗤地一声笑了。
  她说,“脸也很好看。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想的——如果你不是那么臭屁的话,如果美国不是那么不公平,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学习,我也想请你喝杯咖啡。”
  过了会儿西泽问,“wantseeface now?”
  她说,“sure.”
  他说,“hell no.”
  (才不要。)
  她说,“damn you.”(混蛋。)
  他好像听不懂似的,很认真的问,“damn me?”
  听口气,好像从damn you里面听出了“fuck you”的潜台词似的。
  紧接着笑了起来,笑声在喘息里顿促了一下,突然克制不住的“啊”了一声,微微仰起头。
  淮真好奇的趴在玻璃上,微微踮起脚,想趁机偷窥。
  还来不及瞥见,一只胳膊突然伸过来,啪地一下拍在玻璃上,将她脸挡住。
  淮真像只螃蟹一样往右边挪移。
  西泽伸手挡住自己,侧过头很无奈地笑起来,说,“please, don’t.”
  她鼓起脸颊,“why not!”
  他说,“we’ve agreed.”(我们说好了的。)
  她有点委屈,思索了一阵,说,“我就想看看你好了吗。”
  他摇摇头,眉毛蹙起,说,“有点紧,不太舒服。”
  她说,“那怎么办?”
  他不置可否,赤脚往前走几步,将冷热水开关打开。哗哗的水流声里,雾升起来了,将已经干的玻璃一点点蒙上,渐渐的就变得有点看不清;他好像努力克制着,声音被淋浴头飞溅的水花声扰乱了,时断时续的。
  淮真有点郁闷,盘腿坐在凳子上望着浴室里的一团雾,支着脑袋发呆。
  玻璃上的水珠结成股,间或能看清一点他的影子。但水雾凝结的速度实在不够快,他也太慢了。
  昨晚本就没有睡够,没一会儿困意就席卷上来。
  她不肯走,努力撑着,想看玻璃水雾跟究竟他谁能坚持得更久一点。
  过了会儿,玻璃成了水珠垂坠的雕花,她看见他没有完全遮住的bck bushes。淮真睁大眼睛,还来不及看清,便听见他背转过身,头抵着墙壁。
  一声压抑的低喘,他停下来,整个仿佛凝滞了,连带玻璃墙外的淮真也跟着凝滞。
  她看见他动作了几下,伸手,一只奄奄一息的乳胶坠落进垃圾桶。
  他背对她,闷闷地说,“好了。”
  淮真呆呆的回答,“嗯。”
  他说,“我洗个澡。”
  淮真飞快的从凳上起来,从旅行包里摸出浴巾,飞起浴巾一角,将它搭在玻璃墙上沿。又摸出一袋来索尔消毒粉,浸泡在喷瓶里,喷在床单和枕衣上。
  她去寻找房间暖炉开关时,门口传来一阵鬼鬼祟祟的“嗖嗖”响动。
  淮真走过去,发现有人从门缝塞进来几张纸片。
  她躬身拾起来一看,抬眼看见几个英文大字:“美女陪聊,欢迎拨打电话xxx-xxxx-xxxx。”
  西泽裹着浴巾,立在浴室门口问:“是什么?”
  她说,“小广告。午夜聊天,半小时五十美分。”
  他说,“很实惠。”
  淮真点点头。拾起一张夹进那本楼下买来的盗版书里当书签,另外两张扔进垃圾桶。一抬头,看见西泽躬身在旅行包里寻找,大概是在找内裤。
  她说,“感觉怎么样?”
  他摘掉浴巾,套上一条她在火车上洗好的平角内裤,告诉她说,“像被偷窥,感觉很奇妙。”
  淮真问,“怎么呢?”
  他笑了一笑,说,it’s hardexpin.
  知道他将短裤也套上,默不作声的走过来。
  两人身上都有股廉价沐浴露过分浓郁的柠檬香精味。
  西泽想把她抱到床上去,伸手一搂,淮真拉住他,说,“等一下,床刚喷了消毒水。”
  他回头看了眼,随手拖了只沙发椅。
  还没来得及坐下,突然听见敲门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西泽起身朝去开门,经过旅行包时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淮真跟着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西泽隔着门问,“谁在外面?”
  外面响起一个很欢快的女孩的声音:“你好,我们住在你们隔壁,想请问一下”
  西泽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一对约莫二十出头的白人情侣,穿着那种很流行的宽镶边丝绒的睡衣,趿拉着拖鞋,一红一蓝的立在门外,身上也有股廉价柠檬香精味。
  门外两人相视了一眼,似乎由眼神决定由那个女孩来讲明来意。
  她很害羞的笑了笑,说,“我们听说这家旅馆的山莓间有老传统,就是,你们也知道对吗?”
  西泽询问,“是什么传统?”
  她说,“如果你们想的话,也许我们可以交换伴侣,或者四个人一起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我是说山莓间的传统,房间与房间门板都很薄,所有响声不仅能听见,还能放大。不论我们晚上干什么愉快的事,你们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淮真抬头看了眼西泽,心想糟糕。
  她往他那里靠了靠,想将外面那对情侣看得更清楚一点。
  两人都长得很好看,如果在上学,很大概率是那种传统青春剧里橄榄球队长和拉拉队长的组合。
  女孩也看见淮真,有一瞬目光落在她的短发和男士衬衫上,然后微微张大嘴说,“噢,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
  她低声跟男友商量了一阵,接着说,“我不介意和三个男孩,我是说,假如你们愿意的话。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可以走开,看着你们三个玩。你们加入吗?”
  淮真微微张大了嘴。
  西泽慢慢微笑了一下,说,“sorry”
  女孩很快的辩解,“请你们在考虑一下,因为刚才,hmmm,我们听到你们在浴室里的声音。应该是你的声音,听起来very cute,我们都很喜欢。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过来敲房门。不想过来,也没关系。”
  西泽很有礼貌的说,“谢谢。”
  淮真也忍不住笑起来。
  女孩说,“那么再见,衷心希望一会儿见。”
  淮真对他们挥挥手。
  西泽很快将门扣上,背过来,笑看着她,似乎要拿她是问。
  淮真咬着嘴唇,很抱歉的说,“sorry i don’t know that”
  他笑着不说话,看上去像是被玷污了纯洁的小白花一样的委屈。
  淮真耷拉着脑袋,一脸懊丧,“如果我早知道就不会让你这么干了。都被别人听去了,好不伤心。”
  西泽更无奈了,反过来居然要安慰她,“whysad?it’s me!”
  淮真说,“因为我不想给别人听到。”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
  过了会儿,故意问,“为什么不想?”
  她揪起他胡乱系上的大衣,将额头搁在他敞开的胸口,呜呜的呜咽了两声,无比懊丧的说,“那是我私藏的宝贝。”
  第116章 密西西比
  被子给热炉烤的暖融融的,暖和之余,又让人觉得有点干燥。湿漉漉的消毒水充盈起来,房间各个角落都带上公立医院的气味。淮真钻进被子里,裹起来前闻了闻被子的味道,相当嫌弃。她莫名想念春秋的雨夜里的惠氏诊所,惠老头往往会在烛台上方挂一盘安息线香,给烛台烤出的厚重气味,漫山遍野的,自然又真实。不像西医院的消毒气息,即便周围人山人海,也让人从直觉里看到一台又一台冷冰冰的机械,气息透着一股直白的死亡。
  唐人街有的可远不止这些。那里不通市政暖气,每家每户过冬都烧暖炉,不干不燥;旧金山夏天不晒,南国来的人们却有捧竹奴的习惯;广东饭馆越洋来的菊花龙井普洱,过冬挨家挨户的猪骨煲汤,香醇的药膳与木头香成就了唐人街的本色。有时候她觉得中国人的老东西真是精致又讲究,即便越了洋舶了来,丢了七分神采,也让她这种现代人一年半载也难以参透。即便参不透,也觉得沁人心脾到了骨子里。有时候她偶尔在白人报纸上看到对古老东方加以品评,实在自大狂妄到极点。千年前丝绸路上的茶叶让英国人讨到了便宜,得了一星半点好处便捧为至宝,到后来遇上南美的咖啡,人人都觉得那是“二等货色”。若不是被英国人逼急了的美国人波士顿倾茶戒茶,几百年后连锁店火遍全球,咖啡搞不好永无翻身之日。
  这样想着,淮真又觉得自己自大。毕竟虎门销烟与波士顿倾茶本质不同:一个是旧帝国行将就木,一个是新生命脱离桎梏。但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去计算:波士顿倾茶至今有多少年,两百年?从虎门销烟算起,两百年之后又是哪一年?
  她趴在被窝里,手搁在枕头上将这堆话草草写在纸上,这里圈圈改改,最后成了一页纸的小草稿。小草稿打出来了,她就递给那个严厉批评她——“本地人不这么讲话”,还顺带教会她五种法式湿吻的好老师。好老师一声不响的接过来,盘腿坐在床尾的被子上给她改错。
  她听见他在硬纸板上唰唰的写,一边有点郁闷。
  转念又安慰自己,英文不那么地道事小,掏心置腹写了这么多东西,别人压根不在乎才事大。
  于是她问,“你还很讨厌华人吗?”
  他先说i don’t know,紧接着又说不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
  待又仔细想了一阵,最后他说,“有天我发现我的喜欢和我的憎恶相悖。那么要么是我的喜欢错了,要么是我的憎恶错了。要让一个顽固的人认错是很难的事,所以他们只好慢慢学会和彼此如何相处。”
  淮真笑着问,“那请问它们现在相处怎么样?”
  西泽说,“它们碰撞出了一种很奇妙的化学反应。它们其实并不相悖,天然可以共存,原始又天真,野蛮生长,像是种本能。”
  她说,“我听不太懂了。”
  “有一天,有个老修女骂你们这群该死的中国佬——‘竟然连宗教信仰都没有,这简直太可怕了。’但是我实在难以想象有一天会在礼拜堂碰到到你。所有的难以理解,放到你身上,突然都变得顺理成章。”他侧过头,在她嘴唇上亲了口,总结性的说,“that’s you.”
  淮真回味了一下这个吻,觉得他潜台词在说“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控制不住咯咯笑起来。
  仔细琢磨了一下,她又觉得他说的这些,竟然和恒慕义教授讲的那番话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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